大家都以為楚鳳卿是因為疲憊睡了過去,誰也沒想到他會在這個時候突然睜眼突然開口。


    許久不曾見他醒來說話,聽到那一句聲音,老夫人都險些落淚,迴頭握住他的手:“鳳卿,你醒了?現在感覺怎麽樣啊?奶奶方才還以為你睡著了呢。”


    楚鳳卿麵上沒有什麽表情,更令人感受不到什麽強烈的情緒,隻是開口:“我一直醒著,方才隻是休息一會兒。”


    在做放射科做檢查的時候,他身體感到一些不適,便幹脆閉上眼睛休息了一會,現在身體剛剛緩和些許,聽到醫生說出這樣的話,便忍不住出聲打斷。


    幾個專家醫生麵麵相覷之後看向他,猶猶豫豫,似乎覺得不太妥當:“這…”


    楚鳳卿麵色平靜異常,漆黑的眼底幾乎沒有一絲波紋:“…有什麽問題你在這裏直說便是,作為病人,我有權知道我的病情。”


    老夫人見楚鳳卿如此執拗,忍不住想要出言勸阻。


    然而對視幾秒鍾之後,醫生就仿佛被楚鳳卿眼底的冷漠和平寂撼動了似的,最終忍不住張口說出了實情:“病人身體其他問題倒是並不嚴重,好好調養都能恢複如初…隻是他中彈的那條腿…”


    醫生麵色嚴峻,說到此處欲言又止。


    病房內幾個人聽著心底都有些發沉,楚鳳卿的腿出現了什麽問題?


    楚鳳卿抬眸轉向醫生,淡淡的問:“我的下肢因為神經損傷,早已經癱瘓,不知道它現在還有什麽能值得醫生講話如此吞吞吐吐…”


    末了,他那張麵無表情的臉竟然笑了一下,極淺淡的虛弱的弧度,看起來卻有些似諷非諷的味道:“怎麽?難不成它的情況是繼續惡化了而且還需要我截肢?”


    他話音甫落,華妤的眸光顫抖的轉向他,他怎麽能以這樣的口吻說出這番話?


    老太太和白慕青也是連連低唿:“鳳卿…”


    楚臨澤麵色複雜,忍了忍上前問道:“醫生,應該不會吧,我大哥說的是真的?”


    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屏息等待著醫生的迴答。


    眾目睽睽之下醫生搖了搖頭:“倒也不是…隻是病人情況複雜,若是不及時采取措施,他這隻腿恐怕就徹底不會再有站起來的可能性了…”


    醫生這兩句話,又是令所有人都愣住,楚鳳卿本來就不利於行,他原本就是找不起來的不是嗎?為什麽醫生會這樣說。


    楚鳳卿漆黑的眸似乎動了一下,許久,嗓音汩汩流出:“…依醫生的意思,如果我的腿及時進行救治,就還能有站起來的可能性…”他下意識頓了下,不確定的問道,“…是嗎?”


    老夫人眼淚也止住,有些不敢相信:“是這樣的嗎醫生?鳳卿說的是真的嗎?”


    她身型微顫,顯然有些激動,白慕青見狀連忙將她扶住,之後也看向醫生:“醫生,您說話別大喘氣了,到底是什麽情況,麻煩您說清楚啊…”


    大家都不止一次希望楚鳳卿的雙腿能夠恢複如初,這麽多年來不斷的尋找名醫,但現實的結果卻都是事與願違。


    雖然這麽多年來她們任何一個人都不曾放棄過希望,但是那股勁兒頭,卻早在一次又一次失敗中磨平了。


    因為比起失望,不斷的期望落空才是最折磨人也最令人絕望的。


    男人放在被褥上的拳頭,逐漸的蓄起了青筋,卻始終緘默著未發一語。


    醫生額上冒出了一些冷汗,連忙擺了擺手否認:“也不能這麽說,以我們現在的技術,還沒辦法能夠讓病人重新站立起來…隻不過他先前局部的神經還算完好,說不定以後醫療技術發達了,還會有重新站起來的可能性…但這次病情惡化以後,他的腿若不進行及時處理,神經恐怕就會徹底壞死,不會再有任何康複的機會了…”


    他一連串的字吐出,病房裏的氛圍都驀然間變得有些凝固。


    華妤在一旁,清楚的看到楚鳳卿眼底方才還隱約浮現的一絲微光,噗的一下滅了個幹幹淨淨,什麽都沒再剩下了。


    她心口猛然一陣瑟縮,質問醫生:“既然如此,就想辦法治療啊,當務之急是先阻止這種情況持續惡化下去…”


    問到這裏,醫生倏然沉默了。


    他垂下腦袋,搖了搖頭,答案顯而易見,不是不阻止,而是阻止不了…


    他說了這麽多,就真的隻是在闡述一件無能為力的事實而已。


    所有人麵色都是一陣慘白,被醫生的話驚到了。


    老太太眼前泛黑,晃了晃,聲音不穩的問道:“為什麽會這樣?為什麽會這樣?之前不是還沒有問題嗎?”


    此時此刻,她們的心情,同幾年前聽到楚鳳卿雙腿癱瘓時,幾乎是一模一樣,沒想到今時今日竟然又體會了一遍這樣的滋味兒。


    醫生是這方麵的專家,麵對自己無能為力解決的問題,和家屬備受打擊的麵容,自然慚愧的有些抬不起頭:“所以說病人的病情有些複雜,子彈本身就是含有鉛、砷這樣的毒素的,打到身體裏造成的空腔大,又極易感染,病人現在的情況就是神經受到了毒素的侵蝕了…”


    醫生邊說邊用手比劃,極力的解釋,努力讓大家聽懂:“他術後原本預計的昏迷期是五日左右,但他卻提前醒過來了,這屬於不正常的現象,明顯是身體承受了超出預計的負擔…所以才會促使他出現發熱症狀,感染也愈發嚴重…”


    楚臨澤眼睛猛地就紅了:“那你之前怎麽不早說?”詳細的事楚臨澤都一字不落的聽餘何清對他講過,卻沒有醫生說的這些。


    醫生被質問,顯然也有些慌了:“昨天病人醒來以後,檢查各項指標都是正常的,誰也沒想到會突然急轉直下…”


    楚臨澤怒氣有點上頭,什麽專家?診斷結果一開始不說清楚?他激動的上前兩步,沒控製住自己的情緒,哪有這樣的狗屁專家?說的都是什麽屁話?


    沒等他伸手拽住醫生的衣領,一直沒有說話的楚鳳卿喝止了他:“楚臨澤!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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