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向歌被他氣得七竅生煙,胸口起伏著狠狠道:“真是豈有此理!”


    待院子外麵的喧嘩聲漸行漸遠,她才氣哼哼的看向了手中盒子。


    真是發瘋似的來,叫囂了一陣又發瘋似的跑了,莫不是被瘋狗咬了不成?


    她煩躁的打開了盒子,看見盒中的東西卻不由得一愣,神色忽然變得古怪了起來。


    一塊綠寶石?


    元向歌抿著嘴唇,將盒中的寶石放在了手心裏細細觀摩著。如果她沒記錯的話,這塊綠寶石似乎與那大食商人拿給她看的一模一樣,碧色沁人,熠熠生輝。


    “莫名其妙。”


    綠寶石靜靜的躺迴了盒子裏,“啪”的一聲,元向歌合死了蓋子。


    陸深氣急敗壞的跑迴了公主府,他一口氣闖進了寧國公主的臥房,著急的大喊著:“阿娘!”


    寧國公主正窩在榻上迷糊著了,被他這一嗓子嚇得魂都差點飛了,一個哆嗦爬了起來,瞪著眼睛驚恐道:“怎麽了!”


    她和陸深有兩三分的相似,尤其是一雙眼睛,兒子肖母果真是有道理的。


    寧國公主見自己兒子正完好無損的站在眼前,虛驚一場的撫著自己的胸口,緩了緩過度的驚嚇,她火氣一下子漲了起來,年輕姣好的麵容皺成了一團,嗬斥道:“讀書讀到狗肚子裏去了?不知道叫人通傳一聲,老大不小了就往你娘的屋裏闖,還敢大喊大叫,瘋了不成!”


    陸深也憋著氣,可也知道是自己過分了,估計這一嗓子把阿娘嚇了個好歹,他硬硬的低了頭,軟了聲音道著歉。


    “要是你娘有個心疾,這下子已經上西天見佛祖去了!”寧國公主翻了個白眼,重新靠迴了榻上。


    陸深緊抿著唇,臉色鐵青著一撩袍子跪了下來。


    這下跪的聲音“咚”的一聲,把寧國公主又給嚇了一愣。


    “怎麽了,我的兒?”她蹙著眉頭,不由自主的放輕了聲音,探著身子詢問道。


    陸深一言不發的叩了個頭,寧國公主害怕的捂住了胸口,喃喃道:“你別給我來這套,你心裏想什麽我還不明白?要麽是闖了滔天大禍,要麽就是求我辦水中撈月、大海撈針這樣的難事。”她緊緊的捂住了耳朵,閉著眼睛道:“你幹脆也別說了,你老娘辦不成,別在這難為我了。”


    “我要娶元向歌為妻,請娘成全。”他一字一句猶如雷霆一樣大聲的說道,然後鄭重的磕了個頭。


    寧國公主心裏一驚,卻仍舊捂住耳朵,閉著眼睛裝作沒聽見的模樣。


    她就知道,這陸深就是個找事精。


    先不說元向歌家世如何,可現在聖上已經下旨了,這元向歌已經是聖上的女人了,他是吃了雄心豹子膽了,還敢去招惹宮妃不成?


    “娘!”陸深猛地直了起來,“您去給聖上商量一下,讓他把向歌賜給我不行嗎?他有那麽多的女人,難道就差這一個嗎?”


    他見寧國公主依舊裝瞎做聾,掙紮的站起來大步往外走去,“我親自進宮去找聖上。”


    “你給我站住!”寧國公主氣得渾身發抖,舉起手邊的枕頭就狠狠朝他的後背扔了過去,“你要害死我們全家不成!”


    陸深腳步一頓。


    寧國公主鬆了一口氣,她躋著鞋子走了過來,拉著陸深的袖子苦口婆心道:“這已經是不可能的了,深兒,你們注定沒有夫妻緣,隻要下了旨,她就是天子的女人了。”她緩緩歎了口氣,眼中閃過一絲無奈,淡淡道:“更何況你娘我也不是太後的親生女兒,隔層肚皮隔層山,我母妃還是她的死對頭,我雖得父皇寵愛,可父皇如今也不在了,你讓我去跟他兒子搶女人,這不是將自己的把柄送到她的手上?”


    陸深渾身僵硬的仿若一尊石雕。


    “如果你真的開了口,那才是害了元姑娘。”寧國公主長歎了一口氣,她鬆開手,看著外麵寬闊的天空,如煙一樣的縹緲道:“太後縱使不會對你我如何,可一個小小的孤女,一道失貞不潔的罪責降下來,那可就是要了她的命。”


    陸深肩頭一震,緊緊的握起了拳頭。


    -


    張老夫人聽見兩個丫頭要進宮的旨意不敢置信的長大了嘴巴。


    “這又不是張府的丫頭,放兒怎麽就讓她們進宮了?”她臉上的褶子越發的深了起來。


    那皇宮可是吃人不吐骨頭的地兒,就這兩個小丫頭,孤苦伶仃的已經夠可憐了,找個靠譜的人家嫁了,平平安安、和和美美的過一輩子多好,怎麽會……


    “聽說是兩個姑娘生得太漂亮了,宮裏的王公公都知曉了。”張老夫人身邊的丫鬟乖巧的答道。


    張老夫人歎了口氣,大概是個人有個人緣,這兩個丫頭就是娘娘命。


    “叫兩個丫頭過來,陪我說說話吧。”她無力的搖了搖頭,疲憊的靠在了椅子上。


    老了,她老了,活一日算一日,恐怕這一別,就是永別了。


    丫鬟應了一聲,剛一出院子,就碰上了元向歌與薑玉嫻,正迎麵朝她走了過來。


    “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她趕快笑著迎了上去,“兩位姑娘來的真是巧,簡直和老太太心有靈犀,這剛念叨著讓婢子去叫您二位過來說說話呢!”


    元向歌擠出一個笑容,強顏歡笑。


    張老夫人聽見外麵有動靜,趕緊支棱起精神,扶著丫鬟站了起來。


    “祖母。”丫鬟打了簾子,元向歌和薑玉嫻一前一後,異口同聲的跨了門檻進來。


    真是如青蔥一樣的年紀,水靈靈的讓人看著就心生歡喜。


    張老夫人百感交集的應了一聲,瞧著兩人一個杏黃,一個蔥綠,一個嬌豔,一個清麗,都笑意盈盈的看著她,不由得有一絲失神。


    “快坐吧。”張老夫人迴過神來,笑著伸手示意丫鬟們快上茶,“去拿那點心攢盒來,什麽雪山梅、虎皮花生、蜜餞瓜條,還有什麽我也記不清了,年紀大了腦袋不好使了。”她懊惱的敲了敲額頭。


    “婢子知道,您別著急,馬上就拿過來。”丫鬟伶俐的趕快跑了出去。


    “您這還叫腦袋不好使?”元向歌驚訝不已,“要是我,什麽攢盒,放哪估計都找不到了,還有您剛才說的什麽花生,鹿皮花生?”


    張老夫人看她那副誇張的樣子,忍不住掩著嘴拍腿大笑了起來,“你這個皮猴子,胡說什麽呢。”


    元向歌和薑玉嫻對視了一眼,都抿著嘴笑。


    很快,丫鬟就端了一個大的八寶盒子進來,放在她們兩人中間的幾子上,恭敬的把盒蓋子掀了起來。


    八個大格子,滿滿當當的盛著八樣零嘴,都是新鮮的。


    “快吃吧,走的時候,都拿走,我這還有一盒子別的樣式,一會也拿走。”張老夫人笑眯眯的看著她倆,和藹的很。


    二人心裏一酸,都忍著淚意,點頭稱是。


    元向歌直接抓了幾顆虎皮花生扔進嘴裏,腮幫子鼓鼓的好像一直花栗鼠,滿足的連連點頭,含糊不清道:“好吃,這鹿皮花生又脆又香。”


    薑玉嫻也捏了一顆雪山梅塞進了嘴裏,眯著眼睛笑道:“我就喜歡吃這梅子,又酸又甜,每次來祖母這都有。”


    張老夫人高興了起來,她就喜歡看這兩個丫頭吃東西,瞧著福態的模樣,真喜人。


    不過,往常的時候,兩個丫頭一聽她要讓她們帶走什麽東西,都要連聲推辭,說什麽也不拿,還是她佯裝生氣了,才勉強的拿走幾樣。


    這迴……


    張老夫人笑容有些牽強。


    “喜歡什麽就多吃。”她忍住心中難過的情緒,輕輕頷首溫聲道。


    二人隻能連連點頭,喉嚨一緊,不由得微微哽咽了起來。


    屋子裏一時彌漫著淡淡的悲傷。


    張老夫人正了正神色,打起精神道:“男大當婚女大當嫁,你們要嫁的人可是天子,等進了宮,可就不是小丫頭了。”


    元向歌眼神一暗,艱難的點了點頭。


    “我沒進過宮,夫君在世的時候,也沒做過什麽誥命夫人,後來還是放兒爭氣,才給我掙了個這樣的頭銜迴來。”她垂著眼睛,歎息道:“所以也給不了你們什麽好的意見。”


    “不過”,她抬起眼來定定的看向二人,一掃剛才的晦暗,嚴肅道:“木秀於林,風必摧之,你們初到陌生之地,千萬不要太過招搖,尤其是你們生得這樣漂亮,難免白白遭了別人的妒恨,所以一定要小心謹慎。”


    “但小心謹慎,並不代表就要無端忍受別人的欺負,既然放兒送了你們入宮,那在別人眼裏,你們就是張府的人,張府就是你們的依靠,懂了嗎?”


    看著張老夫人端坐威嚴的模樣,兩人都眼眶一熱,齊齊咬牙應是。


    “雖然皇宮是個遙不可及,卻又至高無上的地方,可你們也不要害怕,同你們一起進宮的,都是些與你們年紀相當的小姑娘,大家都是頭一迴入宮,有像你們一樣大族仕宦出身的女子,被禮聘入宮的,也有從民間挑選的德藝雙馨、美貌過人的女子,被采選入宮的。”她緩緩道來,“陛下比你們也不過大了三四歲,皇後殿下是趙太後的侄女,如今才十二歲,年紀很小,除此之外,後宮猶空,所以你們入宮隻要能生下個一子半女,就能在站住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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