誤入啟示研究所


    清晨,埃克斯頓城被灰蒙蒙的天色籠罩,城市的繁忙在微光中逐漸顯現。街道上,車輛和行人交織成現代文明的流動畫卷,林煥晨站在公交車站,手握一份皺巴巴的城市導覽圖,眼神中夾雜著迷茫和疲憊。


    他抬頭看了一眼灰色的天空,思緒卻停留在昨晚電視屏幕上的畫麵。“那個男人……”他喃喃低語,腦海中浮現出父親的身影,那個陌生又熟悉的實驗室,令他徹夜難眠。


    地圖指引他來到一棟不起眼的建築,灰白的外牆在周圍高聳的玻璃幕牆映襯下顯得格外低調。門口豎立著一塊金屬牌匾,上麵刻著“埃克斯頓城心理健康中心”。


    “心理健康中心?”他自嘲地笑了笑,低聲說:“也許我真的該看看醫生。”


    推開玻璃門的瞬間,清脆的風鈴聲響起,室內彌漫著一股消毒液的味道。大廳空曠寂靜,燈光柔和卻不明亮,仿佛特意調低以營造一種虛假的安全感。接待處的櫃台後,坐著一名穿白色製服的接待員。


    “歡迎光臨。您是來檢查心理狀態的嗎?”接待員抬起頭,語氣中沒有一絲起伏,麵無表情的臉上透出一種冷漠。


    林煥晨微微一怔,遲疑了一下點點頭:“呃……是的。”


    接待員沒有再多問,低頭從櫃台後拿出一份表格遞給他:“請填寫這份心理測試表。”


    林煥晨接過表格,垂下眼,快速掃了一眼上麵的內容。表格上的問題奇怪得離譜:


    “您最近是否反複經曆相同的夢境?”


    “是否在安靜時聽到過不明來源的聲音?”


    “您是否感到被其他人盯著?”


    這些問題令他心中一緊,仿佛有人窺探了他腦海中的隱秘。昨晚耳邊的低語仿佛還未消散,他的喉嚨一陣幹澀,試圖忽略問題背後那份不安,用筆迅速填好。


    “我填好了。”林煥晨將表格遞迴,試圖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些。


    接待員看了一眼表格,隨即拿起電話,聲音低沉:“測試完成,有新客人。”


    幾秒鍾後,一個中年男子從大廳另一側的通道中走了出來。他穿著白色實驗服,臉上掛著溫和的笑容,雙手插在口袋裏,目光掃過林煥晨,像是在打量一個有趣的標本。


    “歡迎來到啟示研究所,我是卡爾文博士。”他伸出手,語氣熱情又親切。


    林煥晨下意識地與他握手,卻感到掌心一陣冰涼。這個男人看似平和的微笑,卻讓人心生一種說不出的不安。


    奇怪的走廊與心理測試


    林煥晨跟著卡爾文博士,穿過大廳盡頭的幾道電子門,進入一條長長的走廊。走廊的燈光冷白,投射在光滑的地板上,仿佛能反映出人的每一步移動。牆壁上掛滿了抽象畫,初看之下似乎隻是普通的藝術品,但越看越覺得別扭。


    “這些畫很有意思,對吧?”卡爾文忽然停下腳步,迴頭看了林煥晨一眼,“它們被稱為‘意識的投影’,是許多病患的夢境中重現的場景。”


    林煥晨的目光落在其中一幅畫上。畫中是一個旋轉的漩渦,周圍散布著模糊的影子。那些影子並不靜止,像是在微微移動。再往前走,他看到一幅更大的畫,畫中竟然有一個熟悉的身影。


    那是一個男人的背影,穿著白色的實驗服,肩膀微微聳動,像是在低頭操作某種儀器。


    “爸?”林煥晨喃喃道,腳步停了下來。


    “你說什麽?”卡爾文停下腳步,迴頭看著他,嘴角依然掛著那種讓人難以捉摸的笑意。


    林煥晨指了指那幅畫:“剛才那畫……有個人,他……”


    當他再看過去時,畫中的背影已經消失了,隻有一些模糊的色塊,仿佛剛才的景象隻是幻覺。


    “你看到了什麽?”卡爾文眯起眼睛,語氣透著隱隱的期待。


    “沒什麽,大概是看錯了。”林煥晨敷衍地搖了搖頭,強迫自己移開視線,繼續跟著卡爾文向前走。


    卡爾文將他帶到了一間實驗室。實驗室中央擺放著一台複雜的心理測試儀器,儀器的線路連接到牆壁上的屏幕。燈光刺眼,整個房間充斥著某種讓人不安的機械感。


    “請坐。”卡爾文指了指椅子,聲音溫和,“我們需要對你的意識進行詳細的測試。”


    林煥晨按捺住內心的不安,緩緩坐下。一名助手走上前,為他戴上一副頭環,接著按下了儀器的啟動鍵。屏幕上立刻跳出大量數據流和波動圖。


    “接下來,我會問你一些問題。請如實作答。”卡爾文的聲音低沉,帶著一種奇怪的蠱惑力。


    “如果你發現自己擁有改變現實的能力,你會如何使用它?”


    “神明與人類,誰應該擁有掌控世界的權利?”


    “你是否願意為了拯救他人而犧牲自己?”


    每迴答一個問題,屏幕上的數據波動都會劇烈變化。林煥晨看不到數據的具體含義,但能感受到,卡爾文的目光正越來越熾熱地盯著屏幕。


    最後,屏幕發出“滴”的提示音,顯示出一行文字:“符合條件——神明殘魂宿主潛質激活。”


    卡爾文的笑容更加深了,他合上手中的筆記本,低聲說道:“很有意思。”


    “什麽有意思?”林煥晨忍不住問。


    “你的潛質。”卡爾文意味深長地說,“不過,真正的答案,需要時間來驗證。”


    測試結束後,林煥晨被帶到研究所的“觀察區”。卡爾文推開一扇白色的雙開門,示意他進入。與實驗室裏冰冷的機械氛圍不同,這片區域的裝潢像是豪華酒店般溫馨,寬敞的公共空間鋪著厚實的米色地毯,柔和的暖光從吊燈上灑下,牆上的風景畫描繪著山川、森林與湖泊。巨大的落地窗外是一片修剪得整整齊齊的庭院,鳥籠懸掛在枝頭,微風輕輕吹拂。


    表麵上,這裏的一切都讓人感到平和舒適,仿佛是一個能讓精神患者恢複平靜的庇護所。但不知為何,林煥晨卻覺得,這種精致的布置和過於柔和的氛圍裏隱藏著某種詭異的氣息。


    詭異的病患


    進入觀察區不過片刻,林煥晨就注意到,這裏的住客似乎與正常人完全不同。


    他首先看到一個男人蜷縮在牆角,雙手死死抱著頭,身體在不停地發抖,嘴裏喃喃低語:“他們在看我……他們都在看我……別盯著我……”他的聲音沙啞,仿佛喉嚨裏卡著碎玻璃,帶著難以抑製的恐懼。


    林煥晨停下腳步,盯著那男人的背影,眉頭皺得更深。他注意到,那男人的指尖已經扣進頭皮,抓出了幾道明顯的血痕,鮮血順著指縫往下滴,卻仿佛毫無痛覺。


    “他在說什麽?”林煥晨問,聲音壓得很低。


    卡爾文漫不經心地掃了一眼,淡淡說道:“他總覺得有無數雙眼睛盯著他。也許在他看來,這裏根本不是觀察區,而是某種永恆的審判之地。”


    還沒等林煥晨消化這句話,他的目光被另一個人吸引了——一個中年男人直挺挺地站在窗前,像雕塑一樣一動不動。他仰著頭,雙眼瞪得滾圓,死死盯著窗外的天空。那眼神中透出的不是平靜,而是一種極度專注的恐懼,仿佛天空中有什麽常人無法察覺的存在。


    “他又是怎麽迴事?”林煥晨忍不住問。


    卡爾文的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模糊不清的笑意:“他看見的世界,和你看見的不太一樣。他說天空上漂浮著無數的影子,每一個都在低聲吟唱,提醒他即將迎來末日。”


    林煥晨不由得打了個冷戰,他的目光下意識地轉向窗外,卻什麽也沒有看到。隻有藍灰色的天空和幾隻掠過的鳥。


    此時,一陣輕微的笑聲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沙發上坐著一名穿著白色睡袍的婦人,她的頭發披散在肩上,嘴角帶著一抹奇怪的笑容,仿佛在和麵前的空氣說著什麽。林煥晨仔細看去,卻發現她對著空氣中畫著某種複雜的符號,手指在半空中劃過,留下淡淡的殘影。


    “您在……畫什麽?”他下意識地問了一句。


    婦人聽到聲音,緩緩轉過頭看著他,那雙眼睛裏沒有焦距,仿佛凝聚著無數個無法破解的秘密。她輕聲迴答:“門……快開了……你聽到了嗎?門背後,有人在等你。”她的語氣柔和,但每一個字都仿佛帶著詛咒的重量。


    林煥晨的臉色變得煞白,後退了一步。他的背脊感到一陣寒意,耳邊仿佛真的傳來了某種細微的耳語聲。


    卡爾文的解釋


    “這些是……”林煥晨猶豫了一下,試圖找出一個合適的詞,“病患?”


    卡爾文站在他的身後,微微一笑,聲音裏透著幾分輕鬆:“‘病患’這個詞似乎太局限了。我們更傾向於稱他們為‘神性殘片攜帶者’。”


    “神性殘片?”林煥晨皺起眉頭。


    “是的。”卡爾文點點頭,語氣變得略微嚴肅起來,“他們的身體或意識裏攜帶了一部分超越常人理解的力量。這些力量讓他們能夠看到、聽到甚至做到許多普通人無法企及的事。但同時,也讓他們無法與這個世界真正共存。”


    林煥晨忍不住迴頭再看了一眼沙發上的婦人,她的手指仍在空氣中遊動,嘴角的笑容讓人不寒而栗。


    “那種力量……到底是什麽?”林煥晨的聲音帶著遲疑,目光裏充滿了疑惑與警覺。


    “你可以理解為神明遺留在人類世界的殘影。”卡爾文的語氣很輕,卻帶著一種冷酷的篤定,“這些病患的能力各不相同。有些可以窺探他人的記憶,有些能感知到我們無法看見的事物。但這種能力並不受他們控製。”


    他指了指角落的一名年輕男孩,男孩蜷縮在牆角,目光呆滯地盯著自己的手掌。


    “那個孩子呢?”林煥晨問。


    卡爾文的臉上露出了一抹奇特的表情,帶著幾分憐憫和冷漠:“他通過觸碰別人,能看到他們的全部記憶。過去、現在,甚至某些可能的未來。對於普通人來說,這是令人向往的能力。但對於他來說,觸碰意味著痛苦。他無法選擇,隻能被迫承受。”


    林煥晨盯著那個孩子,心中湧起一股複雜的情緒。這個地方的每個人都帶著某種超越人類認知的力量,卻都顯得脆弱而痛苦。


    揭示林煥晨的潛質


    “而你,”卡爾文忽然轉過身,目光直直地看向林煥晨,眼神中透著一種熾熱的光芒,“擁有比他們更獨特的潛質。”


    林煥晨的身體不由得一僵,警覺地後退了一步:“什麽意思?”


    “你的測試結果。”卡爾文緩緩說道,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它顯示,你並不僅僅是一個觀察者。你體內存在某種強烈的共鳴,就像一個空洞,等待被填充。換句話說——你是神明殘魂的絕佳容器。”


    “容器?”林煥晨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他的手心開始冒汗,心髒跳動得幾乎讓他喘不過氣。


    “沒必要害怕。”卡爾文微微揚了揚手,仿佛在安撫一隻受驚的動物,“你不需要做任何改變。你隻是存在於這裏,就已經足夠特殊。”


    “我不是你們的一員。”林煥晨的聲音低沉而堅定,他的腳步再次後退,試圖拉開距離。


    卡爾文卻依舊微笑著,像是完全不在意他的反應:“恐怕你沒有選擇。從你踏進這裏的那一刻起,你已經是我們的一員了。歡迎加入啟示研究所,林煥晨。”


    林煥晨的後背貼上了冰冷的牆壁,牆壁的冰涼感像是一條無形的蛇,順著他的脊椎爬上了腦海。他的拳頭緊握,指節因過度用力而發白,手心已被汗水浸透,貼在掌心的指甲幾乎嵌入了皮膚。他的唿吸逐漸急促,胸腔像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壓住,心髒在肋骨間劇烈跳動,仿佛要衝破束縛。


    他的目光盯著卡爾文,眼神中充滿了深深的抗拒與不安。卡爾文的笑容依然掛在臉上,那笑容明明溫和,卻讓人感到冷酷而無情,就像一個獵人,在等待獵物掙紮後乖乖就範。


    “我……不屬於這裏。”**林煥晨終於開口,聲音沙啞而低沉。他的喉結上下滾動,試圖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堅定,但那微微的顫抖還是暴露了內心的不安。


    “哦?”卡爾文輕輕揚起眉毛,似乎對這個迴答並不感到意外。他緩緩地靠近,步伐從容而緩慢,仿佛已經篤定林煥晨無法逃離。


    “你真的這麽認為?”他低聲問,聲音裏帶著一絲蠱惑與諷刺,“你踏入這裏的那一刻,命運已經開始運轉。你以為這是巧合?林先生,這世界上沒有巧合,隻有被設計好的劇本。”


    “我不信什麽劇本!”林煥晨的語氣猛地提高,聲音因緊張而略顯沙啞。他的拳頭顫抖著,但他始終沒有鬆開。


    “是嗎?”卡爾文的目光變得更加熾熱,他停下腳步,離林煥晨隻有一步之遙。他的眼睛像是兩道鋒利的刀光,直接切入林煥晨的內心深處。他緩緩抬起手,輕輕指了指自己的太陽穴,“你可能還沒意識到,自己的大腦已經開始與這裏產生共鳴。否則,你不會看到那些‘病患’真正的樣子。”


    林煥晨咬緊了牙,指尖微微顫抖。他的唿吸越來越重,耳邊仿佛還能聽到那些低沉的耳語聲,沙發上的婦人的笑聲,窗前男人凝視天空時的急促喘息……這些聲音交織成一片,像是無數根細針,刺得他頭皮發麻。


    “這些東西……是幻覺。”他自言自語般地說,試圖否認,但內心的動搖已經逐漸侵蝕了他的理智。


    “幻覺?”卡爾文輕輕一笑,那笑容裏透著幾分悲憫與嘲弄,“也許是,也許不是。但如果是幻覺,為什麽你的身體會感到恐懼?為什麽你的心跳會失控?”他停頓了一下,語氣愈發低沉,“我們感知的世界,真的是真實的嗎?”


    林煥晨別開目光,他的額頭已經滲出了細密的汗珠,豆大的汗水順著臉頰滑落。他的雙腿像是灌了鉛,想邁開步子離開,卻發現自己被某種無形的力量禁錮在原地。


    “我不想知道。”他的聲音低得像一縷風,帶著無力。


    “可是,真相會追上你,無論你願不願意。”卡爾文低聲說,嘴角的笑意愈發深邃,仿佛已經看到林煥晨未來的模樣。


    就在這時,遠處的觀察區傳來一陣刺耳的尖叫,伴隨著玻璃破碎的聲音。林煥晨猛地轉頭,看到窗前的那名中年男人突然摔倒在地,他的雙眼依舊瞪得滾圓,嘴裏發出低沉的嗚咽聲。


    “看吧,”卡爾文微微聳肩,語氣輕描淡寫,“他的世界已經開始崩塌了,而你的……也不會遠了。”


    林煥晨的身體瞬間僵硬,唿吸幾乎停滯。他想反駁,卻感覺到胸口像壓了一塊巨石,連聲音都發不出來。他隻能用力閉上眼,腦海中不斷湧現昨晚的耳語、司機模糊的臉、電視屏幕上父親的影像——這些片段如同碎裂的鏡子,不斷重疊交錯,逼得他喘不過氣。


    他心裏清楚,無論自己如何反抗,事情已經超出了他的掌控。這種無力感像黑暗的潮水,逐漸吞沒了他的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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