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福吃完晚飯外出溜達消食,看到弟弟李明福家胡同外的小操場邊,停著一輛越野車。


    聯想起大侄子李墨出息了,在省城當了兵,就尋思著弟弟一家子是不是迴來了?


    通過院門看到堂屋亮著燭光,心裏一動,就忍不住喊了一嗓子。


    東臥房裏,李明福臉色瞬間沉下來:“還以為明個早晨才會來咱家……這麽快聞著味兒找上門了!”


    老爺子說完,站在堂屋門口:“有啥事明早再來吧。”


    壓根就沒有給門的意思。


    李清福不幹了:“老二,電報你們兩口子應該收到了吧?家生結婚差五百塊,這錢你們得出。”


    在李墨他爹想也不想就直接開懟:“家生是死了爹還是死了娘?他結個婚,憑啥讓我們出錢?”


    這話氣得李清福差點炸了肺:“老二!你怎麽說話的?長兄如父、長嫂如母,打小爹娘去世,是我跟你嫂子含辛茹苦把你拉扯大,於情於理,這錢都得你們兩口子出!”


    這話倒也不算過分。


    李明福七歲那年,村裏來了土匪,見人就殺,為了保護妻女,父親被土匪抓住,拴在馬屁股後頭生生拖死。


    事後母親大病一場,那年冬上,身體還沒好,就去鄰村前麵那條河洗衣服,不知怎麽的掉進了湍急河水,等被人在下遊發現,都是兩天後了……


    李明福是‘老兒子’,有他那年,父母都三十多歲了,比大哥小了整整十歲。


    沒了父母,隻能靠大哥。


    為了把弟弟養大成人,李清福那真是沒日沒夜的幹,也僅僅隻能維持溫飽。


    別人家看他們兄弟日子過得這麽難,也沒有人願意把閨女嫁他們。


    一直到李清福二十五歲那年,幾個逃荒難民來村裏,其中有個爹娘被小鬼子禍害了的姑娘,得知李清福沒老婆,為了活下去,就嫁給了他。


    之後黨來了,解放了,政府開辦了掃盲班。


    李清福報了名,靠著天賦很快學完小學到初中的課程,年近不惑,當上了村裏會計。


    也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他人就慢慢發生了變化。


    變得越來越喜歡錢、越來越摳門、越來越刻薄,經常把‘老子年輕時候吃了那麽多苦,老了總得享受享受’這句話,掛嘴邊。


    李明福不明白,記憶中自己那個純良和善的大哥,怎麽會變成如今這副樣子?


    去年自己兒子電郵迴來的幾千元,都被他給貪了,家生結婚,居然還問自己家要錢?


    “行,你先把我兒子郵迴來的五千元還我,家生結婚的事,我包了!”


    “那些錢……不能動,那是我替你攢著的。”


    “我這一把年紀了,還用得著你替我攢錢?少放屁,趕緊把錢還來!”


    “老二!我發現你說話越來越不知道好歹了!沒有我,你能活到現在?早就餓死了,你餓死了,會有你們家小墨?!”


    李明福懶得廢話,火氣上湧,直接問:“你就說,你還不還吧?”


    “不還!”李清福果斷迴答。


    李明福大步衝去拔開門閂,冷不防對著外麵的老大,狠狠來了一腳。


    李清福都快七十的人了,這些年又沒怎麽幹農活,身體素質自然不如弟弟,被一腳踹的四腳朝天,倒地上哇哇大叫:


    “好你個李老二!我你都敢打?我看你是不想好了!”


    他不說這話還不要緊,聽了這話,李明福瞬間迴想起去年,自己被大哥大嫂還有那幾個侄子摁地上暴揍的場景,心裏的火氣,那是一層一層的往外湧,也就沒了理智。


    轉身迴院子裏拿起門閂,就要對著大哥打輸出!


    李墨這會兒聽到了吵鬧聲,急忙衝外邊來看看是怎麽個事兒?


    等他出門,就看到自家老爹手持門閂,驅趕著大伯。


    他趕緊一把拉住父親:“爹,收收手,這玩意兒可得打出人命!”


    李明福其實也不敢真打。


    李清福正好找了個台階下,狼狽的後退著。


    “老二,你,你大逆不道,給我等著!”


    他視線極快從大侄子身上掃過,旋即扭頭一瞬不瞬看著自己弟弟,惡狠狠道:“今天晚上,我跟你沒完!”


    看到李明福舉著門閂又想上來動手,心裏一毛,趕緊頭也不迴的跑遠了。


    “老頭子,你跟他動什麽手啊?!”


    李母於桂香也從內屋裏出來,嚇得臉色發白。


    大伯哥家,可是有四個兒子呢。


    他這會兒鐵定是迴家喊人了,到時光你們爺倆,怎可能是對手?!


    冷靜下來的李明福心裏也開始後怕,想了想,對著李墨道:“你趕緊帶你娘去縣裏,我得留下!”


    一家人要全走了,李清福一會迴來,估計能把這套老宅給拆嘍!


    李墨當然不可能走。


    他剛勸了父親幾句,黑燈瞎火的,六七個人影罵罵咧咧的躥了過來。


    是李清福夫妻倆,帶著他們四個兒子,殺上門來了!


    ……


    “好你個李老二!你大哥含辛茹苦把你撫養大,結果,你動手打他?你可真是個白眼狼啊……”


    李清福老婆葛春菊雙手叉腰,嘴角掛著唾沫星子,遠遠對著李明福就是一頓狂噴。


    李墨三個堂哥、一個堂弟在旁邊幫腔。


    “叔,你為啥要打我爹?”


    “大過年的,我爹怎麽你了!”


    “今天,必須給我們一個說法!”


    “對,必須給個說法,要不然,大家誰都別想好!”


    哥兒四個眼神兇狠似狼,根本找不到半點的親情?


    這時候,李墨忽然掀亮幹電池手電筒,燈柱在大伯一家六口人臉上來迴掃了幾遍,冷笑開口。


    “去年秋天,我郵迴家的五千元,被你們家給貪了。”


    “之後,我爹找你們要錢,又被你們打傷,在衛生院躺了七八天才下來……”


    “我本想直接帶公安迴村,把你們一家五口全抓了,可顧及兄弟情分,我爹攔著我沒讓我這麽幹。”


    “現在,你們不說好好感謝我爹,還氣勢洶洶的打上門?”


    “小四,這裏沒你說話的份兒,滾一邊去!”


    李清福開口訓斥:“我說了,那錢是我替你爹攢著買棺材,哼,我都沒問那些錢是怎麽來的。”


    “哼,足足五千元啊,說不定是你在省城投機倒把得來的,我作為老李家的長房,一村的會計,敢讓你爹拿這個錢亂花?”


    “就你,還想帶公安來村裏抓我們?信不信我現在就讓家生去通知治安員,讓他帶民兵,先把你父子抓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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