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著去皇城給那些貴人家裏送菜的間隙,二猛兄弟倆將驢車放好便拿著阿樂爹爹以往的畫像在這繁華熱鬧的街道上開始四處問人。


    這幅畫像原是村中吳書生在王氏有孕時被阿樂爹爹請來畫像的,畫了王氏與他的,可是時光荏苒,畫像中俊美異常的年輕男人如今應當已到中年,不知其現今長相,是胖是瘦,是否留須,尋起來自然麻煩。


    兄弟二人拿著這張泛黃的畫像四處問著,路人大都是沒有理會二人,倒是有幾個熱心腸的叫他們去那消息最為靈通的天翎戲坊尋人。


    “二哥,這……聽說這天栩坊消息最為靈通,可是價格又高,二哥,我們真的要去嗎?”


    二猛聽弟弟這麽說,也是咬了咬牙,摸了摸揣在心口的荷包,道:“你也不想看著娘被他們打死吧,樂珠也不可能會幫我們了,花點錢又如何。”


    二人看著這偌大的皇城,感到一絲迷茫,他們生來屬於清水村,這皇城卻讓他們向往,無論是人還是物,都是令人所渴望的。


    二人所說的天栩坊,乃是皇城中最大的戲坊,開在最繁華的地帶,日日去看戲的人絡繹不絕,其天栩坊的戲都是一票難求,其昆山腔最為令人稱道。


    戲坊的主人聽說是那胡人同皇城人生的串秧子,話不好聽,可是常常騷擾邊界的便都是這些胡人,可這戲坊坊主倒是個妙人,原本這家戲坊還是屬於官家的,不知道他用了什麽手段給拿到了。


    同時,天栩坊還兼職尋人,打探消息之類的工作,隻要價錢夠,那成功的幾率是極大的。


    二人跟著路人的指引到了這天栩坊,現在不過晌午,來看戲的人已經排到了幾丈長了。


    不管你是來看戲的還是來打探消息的,都必須排隊,且不管你的身份高低皆是如此。


    兄弟二人有些絕望的看著這條長龍,怕是今天晚上趕不迴家了,得找個地方歇一晚上,客棧太過昂貴,他們招架不住。


    “喲,你們是不知道,最近坊裏來了個四旦,功力了得!那容貌也是絕色,《鐵冠圖·刺虎》是她的拿手好戲!”


    “欸,這我知道,這是南坊主親自請來的,票價十兩銀子!”


    兄弟二人在後頭聽前麵兩個穿著富貴的男子的話,不禁暗暗咋舌,十兩銀子啊,夠他們一年的吃穿用度了,在他們麵前,不過是一曲戲。


    就這麽排著,聽著周圍的嘈雜,時間也到了傍晚,兄弟二人終於到了門口,守門的小童拿著冊子,頭也不抬:“今夜隻有鐵冠圖虎刺,十兩銀子。”


    “小兄弟,我們是來打探消息的,你看……”


    小童抬頭,打量了一下兄弟二人,而後轉身,朝裏頭吼去:“郭福!來!”


    說罷,動了動筆,不耐煩的讓二人進去。


    郭福倒不似眼前這個怨氣衝衝的小童,一副和藹的模樣,見了二人便伸手朝門口右手處的走廊請。


    “二位,裏邊請。”


    天栩坊大的驚人,一進去便看著三層樓上都坐滿了人,一樓中間是個巨大的戲台子,四邊都豎著漢白玉柱子,柱子上雕著鳳與凰,這應當就是戲台子了,不少小廝都走裏走外,手中端著糕點茶水。


    二猛倒吸一口氣,直到走到走廊盡頭,都沒有從剛剛的震撼中醒來。


    “二位,我就送到此處,你們往裏走二百步,右手第五間房便是二位想去的地方,不奉陪,多有得罪。”


    郭福笑眯眯朝二人抱了抱手,而後匆匆離開,畢竟戲即將開始,還有的他忙的。


    聽著他的話,二人走到了那間屋子的外頭,裏頭亮著燈,還有種若有似無的香味從門縫中飄出。


    “二位,進來吧。”


    是個女子的聲音,嬌媚慵懶,二猛有些緊張,看了眼身旁的弟弟,後者對他點點頭,二人一齊推開了門。


    不大的房間中煙霧繚繞,屋內裝飾極其簡單,掛著一牆的木簡牌,前頭是一個書案,書案上燃著熏香,書案旁坐著一名紅衣女子,披散著長發,臉上未施妝,隻是唇瓣塗的鮮紅,她放下煙袋,將放在書案上的兩條細長的腿也放了下來,她慢悠悠道:“尋物尋人還是打探消息。”


    兄弟二人哪裏見過這般開放大膽的女子,支支吾吾了半天才掏出來那幅畫像輕輕放在書案上。


    “姑娘,此人是我兄弟二人的父親,自稱阿樂,聽他說過家在皇城,其他便不知曉了。”


    女子拿起畫像,又看向兄弟二人,撇撇嘴,有些懷疑。


    “不是親的吧。”


    “對……”


    女子點頭,收起畫像,放到了旁邊的木箱裏,熟練的敲著算盤:“押金一半,找到再給另一半,一百兩銀子,先給五十吧。還有,喚我柳娘便可,姑娘姑娘的,姑奶奶比你們娘還大呢。”


    “是!是!姑,柳娘收好,我們不便叨擾了。”


    “行了,三日後便可來。”


    柳娘不耐煩的揮揮手,兄弟二人一下子如釋重負般跑了出去,柳娘拿起剛給放在木箱裏的畫像,擰著眉頭,左看看右看看,搖了搖旁邊掛著的串鈴。


    瞬間,從房梁上便跳下一個人,渾身被黑布裹著,留著一雙眼睛在外頭,柳娘站起身,指尖夾著這幅畫像,走到黑衣人麵前,忽的攬住黑衣人的脖子,隔著黑布親了上去,氣吐如蘭:“吉福,找到他。”


    “嗯。”


    嘭。


    天栩坊外頭又放起了煙花,便聽著裏頭開始唱詞,婉轉悠揚。


    “奴家費氏,小字貞娥,從幼選入宮闈,以充嬪禦,蒙國母娘娘命我服侍公主。不想流賊簒奪我國,逼死君父,一家骨肉,嚇,死於非命。可笑那些臣子,沒有一個為國家報仇雪恥的。難道如此奇冤極恨,就罷了不成?我想忠義之事,男女皆可做得。為此我到宮中取了一把匕首,藏於身畔,又假妝公主模樣,指望得近闖賊,殺此巨寇,與君父報仇。誰想反將我賜於兄弟一隻虎為配。待他來時,我自有道理!”


    台上,新晉刺旦薑蘭咿呀唱著,在掩麵時柔柔目光看向了三樓天字廳的那一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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