黯淡的光線中,那杯還殘留著些許泡沫的啤酒,被我握在手裏。我眼神空洞地望著它,像是要從那渾濁的酒液裏找尋到一絲慰藉。片刻後,我猛地舉起酒杯,將剩餘的啤酒一飲而盡,苦澀的味道瞬間在口腔中彌漫開來,如同我此刻內心的悲戚,濃重且化不開。


    我沉默了片刻,空氣仿佛都因我的悲痛而變得凝重。終於,我緩緩開口,聲音帶著一絲顫抖與哽咽:“其實我心裏一直都明白,媽媽活著的時候,被那可惡的病痛折磨得不成人形。日日夜夜,她都在與病魔做著殊死搏鬥,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或許,死亡對於她而言,真的是一種解脫,她終於不用再承受那鑽心的疼痛,可以在另一個世界裏安息了。”


    說到此處,我的眼眶泛紅,淚水在眼眶裏打轉,幾乎要奪眶而出。“可是,有時候我又忍不住胡思亂想。我常常問自己,我那麽渴望她能留在我身邊,是不是太自私了?我是不是不夠思念她,才會導致我夢到她的次數屈指可數?難道是我曾經哪裏做得不好,做錯了什麽事情,讓她在另一個世界裏也不肯原諒我,以至於都不肯踏入我的夢境?就算偶爾幸運地夢見了她,她卻對我不理不睬,形同陌路。我真的不明白,為什麽會這樣啊?我真的好想她。”


    謝旻曄和敏敏靜靜地聽著我的傾訴,他們的臉上滿是心疼與憐惜。看著我淚流滿麵、泣不成聲的模樣,謝旻曄的心像是被重重地捶了一下,疼得厲害。他毫不猶豫地輕輕將我攬入懷中,用他那溫暖而有力的雙臂緊緊地抱住我,仿佛要為我阻擋這世間所有的悲傷。


    他低下頭,在我耳邊溫柔地說道:“芝芝,不是這樣的,你千萬不要這樣想。你對阿姨的思念,我們都看在眼裏,那是無比深厚、無比真摯的。你沒有做錯任何事情,夢與現實本就毫無邏輯關聯,不能用夢境來評判你對阿姨的感情。阿姨她一定是深深地愛著你,愛到極致,所以才不忍心看你如此傷心難過。她在天上默默地守護著你,隻希望你能開開心心、無憂無慮地度過每一天。她最不願意看到的,就是你現在這副痛苦的模樣。芝芝,你要試著從悲傷中走出來,不要一直沉浸在過去的痛苦裏。你要知道,無論何時何地,我和敏敏都會陪伴在你身邊,我們會一起陪著你度過這段艱難的時光。而且,我相信,像阿姨這麽善良、這麽美好的人,一定早已在天堂獲得了新生,重新投胎轉世,開始了幸福的輪迴。”


    我抬起滿是淚痕的臉,望著謝旻曄,眼中充滿了迷茫與無助,卻又帶著一絲期許:“是嗎?你說的都是真的嗎?所以真的不是她在責怪我,不是她不想見到我?”


    謝旻曄看著我,眼神堅定而真誠,他用力地點點頭,鄭重地向我保證:“不是的,芝芝。阿姨肯定非常非常愛你,這一點毋庸置疑。你一定要相信我,我絕對不會欺騙你。”


    敏敏在一旁也連連點頭,她握住我的手,輕聲說道:“芝芝,你真的很好,不要總是自我懷疑。而且阿姨肯定是愛你的。”


    在他們的悉心陪伴與溫柔安慰下,我那如狂風暴雨般肆虐的情緒漸漸平息下來,如同洶湧的海浪慢慢退去,隻留下一片潮濕與疲憊。


    謝旻曄的目光緊緊地鎖住我,那深邃的眼眸裏,關切與擔憂如同潮水般湧動,滿得幾乎要溢出來。他微微俯身向前,表情嚴肅而又認真,一字一頓地說道:“芝芝,你要知道,未來的道路絕不會是一帆風順的,必定會有無數的艱難險阻在等待著我們。但無論何時,無論遭遇怎樣的困境,我都會毫不猶豫地站在你身邊,緊緊地握住你的手,絕不鬆開。我們會像堅固的盾牌,為你抵擋一切黑暗與恐懼,不讓它們有機會靠近你分毫。我也會源源不斷地給你力量,如同明亮的燈塔,在狂風暴雨中為你指引方向,陪你一步一步堅定地走過所有風雨交加的日子。”


    我輕輕地點了點頭,動作細微得幾乎難以察覺。那一刻,心中仿佛有一股涓涓細流的暖流悄然湧動,它緩緩地流淌著,所到之處,那些積壓在心頭的陰霾像是遇到了強勁的對手,開始一點點地被驅散,雖然不能完全消散,但也讓我整個人稍微輕鬆了一些。


    或許是那杯中的酒精在作祟,麻痹了我的神經,讓我失去了平日裏的警覺與懷疑;又或許是他此時的溫柔太過濃烈,如同一團熾熱而又溫柔的火焰,將我緊緊包裹,讓我不由自主地深陷其中;也可能是他說話時的語氣那般肯定,那般堅定不移,每個字都像是一顆釘子,狠狠地釘入我的心底,讓我下意識裏就對他的話深信不疑。


    我的意識漸漸變得模糊起來,眼前的一切都像是被蒙上了一層薄紗,看不真切。但我卻一直呆呆地盯著他看,眼神中帶著一絲迷離。聽到他的話,我像個聽話的孩子一般,乖巧地點了點頭。謝旻曄看到我這副模樣,心裏立刻明白了我已然喝醉。他的聲音愈發溫柔,輕聲哄著我:“芝芝,現在先別想那麽多了。我們先洗個臉,好嗎?然後再舒舒服服地睡上一覺,等你一覺醒來,你會發現,所有的煩惱都會像清晨的霧氣一樣,在陽光的照耀下消失得無影無蹤。一切都會朝著好的方向發展,都會好起來的。”


    我再次點了點頭,嘴裏喃喃地說道:“好,芝芝要乖,要聽話。”那聲音輕柔得如同一片羽毛,飄飄悠悠地散落在空氣中。謝旻曄轉過頭,向一旁的敏敏使了個眼色,示意她去把毛巾拿過來。敏敏心領神會,迅速轉身離開,不一會兒就拿著一條幹淨柔軟的毛巾迴來了。謝旻曄接過毛巾,輕輕地在我的臉上擦拭著,動作輕柔得生怕弄疼了我。他的眼神始終專注地落在我的臉上,仿佛在擦拭一件稀世珍寶。擦完臉後,他小心翼翼地扶著我慢慢躺下,然後在我的床邊坐下,伸出手,輕輕地拍著我的背,那有節奏的拍打聲,如同最動聽的搖籃曲。


    在他們無微不至的守護下,我緩緩地合上了雙眼。此時的我,身心俱疲,仿佛每一寸肌肉都在呐喊著疲憊。漸漸地,我沉入了夢鄉。這一次,幸運女神似乎眷顧了我,我沒有被那可怕的噩夢所糾纏。我仿佛置身於一片靜謐的月光湖中央,湖水在月光的映照下波光粼粼,閃爍著銀色的光芒。四周一片寂靜,沒有絲毫的嘈雜聲,隻有那輕柔如水的月光,如同細膩的紗幔,輕輕地灑落在我的身上,帶來絲絲縷縷的安寧與慰藉,讓我沉浸在這難得的平靜之中,不願醒來。


    在我漸漸陷入沉睡的懷抱後,敏敏像是終於卸下了心頭的重擔,長長地唿出了一口氣,那氣息在空中微微顫抖,仿佛帶著她此前壓抑著的諸多情緒。她緩緩地抬起頭,目光與謝旻曄的眼神交匯,兩人的視線在空中短暫地纏繞。在這無聲的對視裏,似乎有千言萬語在默默傳遞。


    片刻之後,敏敏率先打破了沉默,她的聲音很輕很柔,像是生怕驚擾了我好不容易得來的安寧睡眠。“五哥,”她輕聲說道,語氣裏滿是感慨與疼惜,“直到今天,我才知曉原來芝芝在心底藏了這麽多的痛苦與哀傷。你看她剛剛哭得那般傷心欲絕,我的心都像是被無數細密的針狠狠地紮著,疼得難以忍受。從這一刻起,我暗暗發誓,日後定要以雙倍的好去對待芝芝,把她缺失的溫暖與關懷都一點點地補迴來。”


    謝旻曄微微點了點頭,他的眼神中透著一絲疲憊與堅定。“是啊,這一路走來,芝芝著實不易。”他輕聲附和著,目光又不自覺地落在我安靜的睡顏上,仿佛在那上麵尋找著我曾經痛苦的痕跡。“好了,眼下時間也已經不早了。”他收迴視線,看了看牆上的時鍾,時針與分針正不緊不慢地走著,似乎也在訴說著這個夜晚的漫長與深沉。“芝芝喝了酒,精神本就有些恍惚,又加上長時間地哭泣,身體和精神都已極度疲憊,料想她應該不會再中途醒來了。你也忙碌了許久,早點迴房休息吧。”他的聲音帶著一絲關切與不容置疑的口吻,像是一個可以依靠的兄長在叮囑著自己的小妹。


    頓了頓,他又接著說道:“等明日我們再一同陪著芝芝去祭拜一下她的媽媽吧。讓她在那個特殊的地方,傾訴出心中所有的思念與痛苦,也希望她能在那之後,慢慢地釋懷,重新找到生活的希望與勇氣。”敏敏聽後,再次看了一眼沉睡中的我,默默地點了點頭。


    謝旻曄輕手輕腳地站起身來,本打算悄然迴到自己的房間,想著讓敏敏留下來陪著我一同安睡。然而,就在他微微用力試圖抽迴手的瞬間,卻發現我在睡夢中依然緊緊地抓著他的手,那手指下意識地蜷縮著,仿佛在抓住最後的一絲依靠。他的動作瞬間僵住,臉上露出一絲為難的神情。他深知我此刻正深陷於疲憊與痛苦交織的睡眠之中,這難得的安寧是多麽的脆弱,隻要他稍稍用力抽出,恐怕就會打破這份平靜,將我從好不容易覓得的睡夢中驚醒。


    敏敏將這一幕全然看在眼裏,她微微歪了歪頭,思索片刻後輕聲說道:“那五哥,你看這情形,要不你就在這兒陪著芝芝吧。我去樓下的客房睡就好了,這樣也免得打擾到芝芝。”她的聲音很輕很柔,像是怕驚擾了屋內那稀薄的寧靜。謝旻曄轉過頭,看著敏敏,眼神中帶著一絲感激與無奈,剛要開口,敏敏便擺了擺手,示意他不必多言,然後輕手輕腳地轉身,緩緩地退出了房間,隻留下謝旻曄靜靜地守在我的床邊,宛如守護著世間最珍貴的寶物。


    夜,靜謐得如同一塊沉重的黑綢,沉甸甸地壓在房間的每一個角落。謝旻曄坐在床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我,思緒卻飄迴到了往昔與我相識相知的歲月。那些畫麵如同一部部無聲的電影,在他腦海中放映著。他想起那次在書店裏見到我時,我眼中不經意間流露出的憂傷,那時他便知道,這個女孩的內心藏著許多不為人知的故事。而如今,那些隱藏的痛苦如決堤的洪水般爆發,讓他更加堅定了守護我的決心。


    天色漸明,晨曦在雲層後若隱若現,細密的小雨淅淅瀝瀝地飄落,如牛毛,如針尖,輕柔地吻著窗玻璃,留下一道道模糊的水痕。謝旻曄揉了揉酸澀的眼睛,他一夜未眠,卻毫無困意。他站起身來,活動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身體,踱步到窗前,目光透過被雨霧籠罩的玻璃,望向遠方那片朦朧的天地。


    敏敏早早地就起來了,她輕手輕腳地來到房門口,看到謝旻曄站在窗前的背影,輕聲問道:“五哥,芝芝還沒醒嗎?”謝旻曄迴頭,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然後小聲說:“讓她再睡會兒吧,這幾天她太累了。”敏敏點了點頭,她手裏拿著為我準備的熱毛巾和一杯溫水,打算等我醒來就能用上。


    又過了一會兒,我緩緩地睜開眼睛,一時間有些恍惚,不知自己身在何處。謝旻曄看到我醒來,立刻走到床邊,溫柔地說:“芝芝,你醒了,感覺怎麽樣?”我揉了揉眼睛,看著他關切的眼神,心中湧起一股暖流,剛要說話,喉嚨卻有些幹澀。敏敏趕忙遞上溫水,說道:“芝芝,先喝口水潤潤喉。”我接過水杯,小口小口地喝著,那溫熱的水滑過喉嚨,讓我整個人舒服了許多。


    “謝謝你們。”我輕聲說道。謝旻曄摸了摸我的頭說:“傻姑娘,跟我們還客氣什麽。外麵下著小雨,我們等雨停了或者小一些的時候,就去祭拜阿姨。”我聽著那淅瀝的小雨聲,心中滿是對母親的思念與哀傷,默默地點了點頭,起身開始洗漱。


    在這如泣如訴的小雨中,他們的陪伴宛如一束溫暖的光,穿透陰霾,讓我明白,無論風雨如何,我都不再是孤身一人麵對這世間的淒風苦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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