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肅靜!”一聲充滿威嚴的怒喝聲,將眾脾氣暴躁聲的將士壓了下去。


    李信麵色平靜,心中更是怒火積蓄,麵上卻不動聲色:“攘外必先安內,如今境內人心浮躁,府庫枯竭,不宜輕起戰端!”


    “若匈奴人願意退兵,舍點財貨,息事寧人,沒有什麽!”


    “可是匈奴人...”


    “沒有可是!”


    李信把目光轉向田襄,緩了緩又開口道:“並州,乃是吾等兄弟,流血犧牲,用命打下來的安身之地,不可讓,不可予,更不容他人窺伺...”


    “若大單於願意退兵,吾願贈金銀百箱,結以友邦,望使者通容....”


    李信努力壓抑胸中怒火,麵對無禮要求,甚至要竭力控製麵部表情,態度溫和。


    他這人雖然有時喜怒無常,但當胸中怒火越燒越旺達到某個臨界點時,頭腦反而會愈發清醒。


    如今的並州,確實如郭圖所言,人心浮動,府庫枯竭,大軍不可再勞師動眾。


    怒火燃燒的同時,李信心中所想的,已經不是給匈奴人所謂的教訓了。


    這群豺狼,得寸進尺,觸三番兩次試探自己的底線,豈是區區教訓可比。


    莫說是三千萬人口,就算是三萬萬,也要做好斷根絕種的準備...


    田襄可不知道某人心思百轉,在他看來傳聞中兇殘暴虐的李賊,不過如此。


    其也就是在內亂不暇的大漢境內,逞些微風,碰到了更狠的匈奴人,所謂屠夫也隻能乖乖的像狗一樣任由揉捏。


    田襄心頭不屑,傲然上前道:“所謂友邦便不必了,大王也看不起爾等漢人,更不願汙了自身名聲...”


    “此番,吾王要金銀三百箱,綢緞四千匹,外加美婢六萬名,隻要財貨夠足,吾家大王自會退兵...”


    “可!”李信對著下手處吩咐道:“公則,調六百箱金珠,八千匹絲綢,外加各牧府抽調羊姬十萬頭,與匈奴人送去...”


    “多餘的,算是本侯給於夫羅的見禮...”


    “這,侯爺大氣!”田襄張了張嘴,最後隻能感歎一聲,李屠夫是真大氣。


    他家世顯赫,走南闖北,啥樣人都見過,但李屠夫這等闊綽豪橫的爺們,他還是第一次遇見。


    “唉!”田襄收拾心中情緒,昂首挺胸,掃視殿中敢怒不敢言的一眾悍將將,而後邁著勝利的步伐跟隨郭圖離去。


    雖然過程複雜,但匈奴人從李信這裏訛詐了一批金銀財寶,和金絲綢緞,與十萬頭美羊羊滿載離開。


    “鏗!”待人離開,李信直接撕下偽裝,一劍將身前案牘劈斷:“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匈奴...狗賊...於夫羅...吾誓殺汝...”


    “匈奴...於夫羅...嗬嗬...哈哈...”


    “哈哈...哈哈哈...”李信仰頭,猙獰強笑,笑得眼淚都流下來了。


    他南征北戰,除了初來乍到時被人欺負外,揭竿造反之後,便不曾受過這等鳥氣。


    但是今天,卻切切深深的體會到,原來就算手中拿著刀子,還是有人敢肆無忌憚的欺負你的。


    匈奴人不但壞了自己大事,更是三番五次敲詐勒索,絲毫不把夏軍將士放在眼裏,這讓他心中的怒與火不斷積蓄。


    大帥暴怒,殿中眾將士心中同樣憤恨,此刻也不知道該如何勸慰。


    說到底,還是他們實力不濟,若不然匈奴人安敢這般欺辱...


    沉悶中,最後還是賈詡出列進言:“主公,吾觀那田襄口音言語不似匈奴之人,反倒像是中原世家飽學之士!”


    “匈奴此番來侵,遠沒有表麵上看起來那麽簡單!”


    “哦,不知文和有什見解!”


    李信發泄一通,注意力被轉移,心中怒火稍緩,思及田襄此前種種確實有異。


    此人與之前那批身材魁梧的匈奴人有很大不同,他們敬稱於夫羅為單於,而田襄卻張口閉口大王。


    草原的大單於,就相當於匈奴人的皇帝稱號,王與皇顯然有些差異。


    且匈奴人,自古以來以諸夏自居,田襄卻直稱其奴,此刻細品起來顯然有些蹊蹺。


    見主公有所明悟,賈詡便接著分析道:“若主公真攻下幽州奪得冀州,占天下三分,與大漢分庭抗禮...”


    “此必不是某些人想看到的,唆使烏桓和匈奴這些諸胡豺狼,從中作梗也在情理之中...”


    “我軍目前要做的就是忍辱負重,積攢實力等待機會,到時斬了匈奴人這條後方惡犬,才能抽出精力向外謀事...”


    ......


    雁門關外,匈奴大營。


    當田襄帶著六百箱金銀,八千匹絲綢,以及十萬頭白尾羊抵達時,整個匈奴大營爆發出震天的歡唿聲。


    他們往日裏,十來年辛苦劫掠所得,不及這一次訛詐,實在大快人心。


    營寨主帳,一群頭人統領在把酒言歡,欣賞美人。


    於夫羅更是高聲歎道:“好一個攘外必先安內,如此看來了,所謂的李懦夫,也不過是個欺軟怕硬之輩...”


    “老子都準備班師了,沒想到那李懦夫,竟然如此輕易服軟,想來無足為懼了...”


    一眾頭人聞此,皆出言附和道:“漢人多是如此,欺負自己人卻實是強手!”


    “哈哈漢人內戰內行不外如是,讓他們自己窩裏爭去吧,我們坐山觀狗鬥便是…”


    席間,田豐眉頭輕皺,心中不喜,不過他城府極深,表麵不動聲色,抿著苦澀的酒水。


    雖然不想承認,但漢人卻是善於內鬥,這一點即使自己想辯解,也難以開口。


    自從分封製瓦解之後,中原人便在內鬥的道路上越行越深,似乎沒有盡頭了。


    好似察覺到了某人異常,欒提於夫羅摟著一名身材豐腴的美姬。


    他舉杯,遙遙相敬道:“來,敬元皓先生。”


    “若不是先生出謀劃策,怎有今日之興事…”


    於夫羅此番出兵,不但拿到了朝廷許諾的雲中定襄等郡,擄掠大量人口。


    更是從李屠夫手中,敲詐勒索了巨額的財物,怎能不興。


    田豐望著正在興頭上的匈奴首領,心頭思慮,不敢拖大。


    他緩緩起身,舉杯敬道:“吾不過是稍獻小策,全賴大王謀略過人,勇士用命方才有今日之勝,不敢居功…”


    田豐,正是此前出使得田襄,至於為何化名,自是不想旁人知曉,畢竟裏通外族之事,有辱名聲...


    “哈哈,先生謙虛了!”於夫羅聽到對方吹捧,心中自然高興。


    他摟著美人迴到主位,與帳中眾頭人暢飲。


    一時間美人起舞,杯盤酒盞,眾人盡歡!


    盡興之後,待到眾頭人陸陸續續離開,田豐見差不多了。


    他遂出言道:“大王,李屠夫迴師,雲中、定襄、成樂、武進等地亦入貴族囊中…”


    “朝廷不日便下旨賜封,蠻山以西,雲中以北,皆為貴族棲身之地…”


    田豐頓了頓,拱手道:“此番北方事了,吾便起身告辭了…”


    “嗯,事了?”於夫羅正把玩著美姬胸前滑膩,此刻聽聞要走,瞬間酒醒了不少。


    他一把推開懷中美人,誠心挽留道:“先生何事如此著急,是本王招待不周乎?”


    對於人才於夫羅向來是看重的,若不是田豐之策,他們怎能輕易拿下定襄要地逼李屠夫就範,如今大才要走,自然想要挽留一番!


    田豐連忙擺手道:“中原大戰正急,吾主正需在下迴去出謀劃策,不敢耽擱!”


    他言語間,直接點名自己已有主效忠,希望於夫羅不要為難。


    於夫羅歎了口氣:“唉,既然先生要走,我便不再強留!”


    “來人,去挑選十箱珠寶,三百美姬,為先生餞行…”


    “謝大王!”這一次,田豐沒有推脫,若不然便是真的不給於夫羅麵子了。


    他臨行前,不忘提醒道:“還希望大王承諾的十萬鐵騎,早日抵達洛陽…”


    “若能助我大漢,蕩平境內滅逆賊,到時黃河以北,並州之地,可盡為貴族草場...”


    盡管欒提於夫羅再三挽留,田豐還是毅然離開。


    此番北行,超乎想象的順利,不但逼退了李屠夫,更獲得了匈奴人的友誼,算是超額完成了朝廷布置的任務。


    至於並州之事,誰知道呢,待大漢平定叛亂,合十二州之力,到時無論是李屠夫也好,匈奴也罷,都要乖乖俯首受命…


    待人離開,大帳外閃出一名八尺壯漢:“大單於,要不要...”


    說著那人比劃了一個手勢,其意不言而喻!


    “唉,不必如此!”於夫羅望著遠去的背影,長歎一聲,心中空落落的。


    中原多豪傑,能臣猛將如過江之鯉層出不窮,真是羨煞旁人。


    什麽時候,諸夏中能出現如此盛況,他們祖輩的光榮,才能真正恢複...


    盡管於夫羅,此番拿到了漢庭許諾的好處和地盤,但他知道,一切不過是時勢使然。


    朝廷表麵看上去,一直對他們又是拉攏,又是招撫,恩寵有加,不過是他們實力足夠,有著利用價值罷了。


    若哪天利益交織衝突下,說不得又要上演,刀兵相向,你死我活的場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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