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中天,洛陽城中燈火通明,雖然賊人已經息兵,但城中各大文武卻夜不能寐。


    皇宮內,漢帝劉宏在金殿內來迴走動,四周宮女惴惴不安。


    他聲音急切道:“這麽久了,王越等人還沒有消息嗎?”


    “陛下勿憂,王越武功高強劍術超凡,曾單人刺烏桓萬人首領於營帳中而後從容退走,這份本領少有人極,”


    “更何況隨行三百名黑衣衛佐之,想來那賊首就算有一萬個腦袋,也不夠砍。”


    “那就好,”劉宏麵色悵然,燭火搖曳倒影在那幽幽深眸中,閃爍著深深的忌憚。


    劍聖神出鬼沒,視萬軍如無物,若此行順利,那才真叫人寢食難安啊。


    侍奉在側的張讓,好似察覺到皇帝的隱憂,他麵色陰鷙,側聲道:“那賊首狡詐兇殘,更兼數十萬大軍環伺,任他王越武功在高也不可能全身而退!”


    “若陛下憂心,到時候...”


    三公世家袁氏府邸,族長袁逢端坐踏上,他麵色平靜不急不躁的品著香茗。


    下手處一眾族老低聲議論,喋喋不休:“不能任其胡鬧下去了,若放任不理,那賊子說不定真的破了洛陽,到時我等數十年的謀劃恐怕要付之東流。”


    “不錯,吾觀那匹夫不似善類,洛陽周圍郡縣更是十室九空,可見其之兇殘...”


    “當盡快除之!”


    眾族老議論紛紛,言辭激烈,你言我語在密室中商議著什麽,隨著口徑統一逐漸達成了共識。


    “既然如此,那就讓死侍準備吧!”


    上首處,袁逢放下手中精致玉盞,一雙混濁的眸子中閃爍著攝人精光。


    ...............


    賊軍大營,士兵們經過白日的高度緊繃後皆筋疲力盡,沉沉的睡了過去,隻餘下一眾老賊守營放哨。


    中軍大帳中燭火搖曳,眾將靜立左右,大帥端坐上首,身旁有郎中小心翼翼為其換藥。


    李信揮手示意郎中退下,他眸光微抬,掃了眼下方幾名魁梧的漢子:“白日裏率先登城者,何人?”


    幾名新軍營將聞言,相互望了一眼,皆躊躇不定,未敢居功。


    最後還是一名漢漢子出列,抱拳道:“末將王忠,拜見大帥,”


    “登城之功乃大帥運籌帷幄,全軍將士用命,吾等不敢居功!”


    不居功,不自傲,識實務,說話也有些水平,倒是個人才。


    雖然如此評價,但是李信還是要敲打敲打,方能收心:“全軍將士之功?”


    “若是全軍將士功,那率先登城者,生死拚殺曆盡兇險,所為何來?”


    “其中流血,付出代價幾何?”


    “如此艱辛,不為功勞封賞,難道是有人拿刀子逼他們攻城?”


    你自己不爭功可以,但不代表其他人同你一樣想法。


    眾人拚死拚活為的什麽,難道其中犧牲就要因你一句全體將士之功而消?


    有時候想要抓其中痛角,總有理由,即使牽強,也好過莫須有。


    “這!這!”王忠黝黑的大臉憋的通紅,他隻是謙虛一番,但李屠夫似乎是當真了。


    李屠夫之言可謂是句句誅心,而且他強征青壯逼人用命攻城,卻當麵反問,明顯是欺負王忠這等粗鄙武夫不善言辭。


    即使明知道攻城之戰是賊軍用刀子逼迫,礙於身份緣故,也不敢反駁。


    李信沒有理會王忠的窘迫,刀子般的目光掃視著其他三人。


    他在兩名漢子身上停頓了一下,沉聲道:“孫機、孫雍!”


    “在!”兩名身材高大的身影應聲出列!


    其實早在未到之前,李信便已知道四人名姓出身等信息,對於人才自然有所關注。


    他出聲,詢問道:“白日裏可是汝兄弟二人,率先登城?”


    “啊!”兄弟二人聞言瞬間傻眼,攻城之戰慘烈兇險,場麵更是混亂不堪。


    他們當時也是被逼著拿命攻城,在上麵流血廝殺,一個不慎就要見血,怎麽可能關注得到這些情況。


    不過,孫氏兄弟雖然滿身肌肉,腦還算靈活。


    孫雍上前一步,抱拳道:“白日攻城慘烈,吾等兄弟深入城牆奮力殺敵!”


    “雖然不知先登者何人,但吾大哥,絕對是最後一批撤城之人。”


    “嗯!”李信有些意外,沒想到眼前看似敦厚的漢子,也有狡黠的一麵。


    他不置可否,將目光看向最後一名漢子:“漢將馮方為汝所斬?”


    “新營百長,徐晃,拜見大帥,”人群中一名雄壯的漢子納首拜禮。


    “徐晃!”李信神色一怔,他對漢末曆史並不陌生。


    徐晃,徐公明,三國時期的五子良將之一,幾乎參與了曹魏立國的曆次大戰。


    甚至還曾在樊城之戰中,率軍擊退關羽,連破十重圍塹,解樊城之圍。


    因治軍嚴整,被魏武帝稱讚有周亞夫之風,配享廟庭,是名不可多得的大將之材。


    徐晃身材高大,體格魁偉,聲音鏗鏘有力:“敵將首級,為吾麾下兄弟合力斬之!”


    “末將無功,還望大帥鑒之!”


    他雖是武夫,但粗中有細看的明白,從李屠夫敲打王忠,離間孫機兄弟。


    目的隻不過是要在新營將領間,強行製造矛盾,挑撥關係,防止自己等人抱團,方便製衡。


    隻不過孫氏兄弟並不上當,雖然貪功,卻未貿然認下首功,留下了緩和餘地。


    若不然,就真的是置王忠臉麵於不顧,以後在難相處。


    李信麵色深沉:“軍中無戲言,即首登洛城,這千人統領便非汝等莫屬!”


    “孫機有先登之功,今日起便晉升你兄弟二人為一部將領,各統五千人!”


    “謝,大帥!”事已至此,二人隻得拜謝。


    雖然孫雍耍了個小聰明,李屠夫還是把首登之功硬加到到他們兄弟身上。


    一旁,王忠麵色難看,本就黝黑的麵龐更如鍋底,他前番有言登城乃歸全軍將士之功,後腳功勞便給了孫氏兄弟,這讓他心中何想。


    縱使心中有氣,恨不得砍了某人的腦袋,但他卻不敢表現出來,因為上麵坐著的是殺人不眨眼的屠夫。


    青壯營十萬炮灰,今日少了三分之一,可見其中兇殘。


    盡管李信自認不是惡人,甚至他也沒像官兵那樣砍殺普通百姓撈功,但他麾下的賊軍,確實殘暴。


    這一點,青壯營內的士兵,深有體會,所以李屠夫給他們的印象,真的很不好。


    不管李信手段如何高明,他如何敲打,如何威懾,但有一點可以肯定的是。


    除了軍營一萬多老賊,除了原先的老部下和一些主動投軍的。


    徐晃、孫雍、王忠、乃至軍中二十多萬青壯,他們對李信都沒有忠心,甚至可能還有反心。


    這可不是誇張,賊軍看似勢大,但因膨脹太快,內裏隱患,卻多不勝數...


    對於軍中的情況,李信心知肚明,所以才會重術,以威治軍。


    他不動聲色,將目光轉向麵色黝黑的王忠:“王忠!”


    “在!”王忠出列。


    “汝身先士卒,殺敵有功,登城之功雖為全軍用命,但將領的犧牲不可不表!”


    “汝作戰勇猛,亦晉為統領,統領五千人!”


    “謝,大帥!”


    王忠瞬間伏地,麵上大表忠心:“末將必不負大帥厚望!”


    “一定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經過一番敲打,本以為失去了機會,沒想到大帥最後還是給自己封了職位,


    有道是恩威並重,打個巴掌給個甜棗,雖然短時間沒啥用。


    但時間長了,會形成慣性,這就是勢的微妙,就是術的精髓


    李信又道:“徐晃,斬將有功,現封你為一部統領,統兵五千!”


    “謝大帥賞識,然晃不善統兵,願以此功求甲十副,望統領允之!”


    徐晃眼神堅定,拜謝在地,他不想為賊軍效命,更不願一生為賊,所以想要拒絕賊首委任,以功勞換幾副保命甲胄以應對兇險的戰事。


    先前推脫,隻說斬漢將首級乃兄弟之功,此時他若真的晉升為賊軍一部統領,那才是真危機。


    領五千人,不大不小也是一個有名號的反賊頭目了,等於是承認自己斬殺漢將,上了朝廷黑名冊,一生都要背負為賊名聲。


    就算以後轉身投誠,也會因為斬殺朝廷漢將這個汙點,難有翻身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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