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若不是昨日那道及時送到菜市口的聖旨,今日即便真相大白,又有什麽用呢?!”


    穆燁說著,搖了搖頭,又說:“就是不知道皇上是怎麽想開的。”


    夏墨寒挑眉看眼對方:“想知道?”穆燁一臉認真:“你清楚?”


    夏墨寒“嗬”了聲,薄唇微啟:“你說呢?”


    對於永康帝是如何想開的,夏墨寒還真不知道,作為同胞兄弟,當葉氏一門的案子爆出後,他潛意識反應是不信,然,他的兄長,


    整個大夏江山的掌舵者卻意外偏執,憑那幾封信件認定皇後和承恩公密謀,認定承恩公受命皇後,勾結敵國,意圖謀反,


    不做查證,便降罪葉氏一門,廢後廢儲,無論他如何勸說,都聽不進去。為此,他自皇後被廢,自太子被廢,自承恩公府被抄家,一族人被押入大牢那日起,就沒再進過宮,沒再見過皇上,他的嫡親皇兄。


    要說他這是在鬧情緒,他承認,畢竟承恩公和皇後是何品行,旁人或許不夠了解,但皇上和他卻是清清楚楚。好吧,自古以來帝王皆多疑,


    可承恩公是皇上的老師,皇後又是其青梅竹馬,父女倆,一個為人寬和,堪稱大夏頂級大儒,一個賢惠豁達,母儀天下,


    這樣兩個人怎可能背叛皇上?再就是,太子是皇後所出,自幼聰慧,如無意外,必是大夏江山的下任繼承者,有這樣


    的先決條件在,承恩公和皇後得有多蠢,要勾結敵國,欲圖謀反?


    奈何他能想明白的事,皇上就因疑心病,不經查證,用所謂的密折和幾封搜來的信件,要徹底摧毀葉氏一門。然,讓他驚訝的是,


    葉氏一門的男丁昨日被押至菜市口,即將問斬之際,一道聖旨如同天降甘露,給葉氏一門所有人的命運來了個大扭轉,不等他消化完這件事,


    今日禦林軍出動,三皇子被圈禁,其外家被抄家,滿足被打入大牢,葉氏一門無罪釋放,曾吃朝廷俸祿的,官複原職,如此大的舉動,夏墨寒心下微愕,想來想去,都沒想明白他那位皇兄是怎麽做到這麽快撥亂反正的。


    “沒意思,想說便說,不想說拉倒。”


    穆燁給自己斟滿酒,語氣隨意,好似前一刻生出的好奇心完全不存在。


    夏墨寒屈指輕叩桌麵:“君心難測,皇上是如何想開的,其實我也很想知道。”


    微頓片刻,他續說:“不過現如今知不知道沒多大意義。”


    皇後複立,太子複立,葉氏一門無罪釋放,一切重迴到它原有的軌道上,他倒真沒多大的好奇心去細究皇上的心思轉變曆程。


    “一定要記得按我說的服用湯藥,好好將養,不然,留下病根可就麻煩了。”


    從藥房出來,葉夏將被合陽侯府惡奴毆打的農家父子送上牛車,溫聲叮囑。“俺都記下了,謝謝恩公,今日多虧您相幫,俺們爺倆才有幸撿迴一條命,恩公是好人,日後必有福報。”


    摟著兒子在牛車上坐穩,那位農家漢子笑容憨厚,眼神誠摯地說著,聞言,葉夏笑笑,並未多言,而是擺擺手,與其


    別過。


    “大爺,謝謝你了啊!”


    “這有啥謝的?不過是幫公子看個小忙罷了。”


    拎起食盒,葉夏微笑著向賣梳子的攤主大爺說句謝謝,熟料,對方樂嗬嗬地隨意擺擺手,葉夏見狀,心裏微暖,笑著別過走遠。


    這走遠不是按照原先迴家的路線前行,而是反方向,準確些說,葉夏是打算原路返迴大牢,且打算雇幾輛馬車或者牛車去大牢接葉太夫人、


    葉太傅等親人。出藥房前後,她有聽到身邊購藥的,行走在街上的人談論,說葉氏一門被無罪釋放,說三皇子被皇帝圈禁……


    聽到這些言語,葉夏心裏徹底鬆了口氣,想到葉太夫人和葉太傅兩口子,及葉氏族中的老人和幼兒被關在大牢中數日,吃不好睡不好,身體難免擔負不起走長距離的路,於是,拎著食盒,不多做考慮,原路折返大牢方向。


    穆燁在又一次聽到葉夏的聲音時,不自覺地起身,重新站到窗前,望向街上,這會兒看到葉夏拎著食盒不是按照原先的行進方位前行,而是反方向漸行走遠,禁不住疑惑:“那小子有點奇怪啊……”


    夏墨寒自顧自地坐在原位飲酒,沒去接話,就聽穆燁又說:“方向不對……他這是要去哪?為何會拎著兩個那麽大的食盒,看食盒的重量,裏麵應該是空的。”


    “你今個的好奇心似乎有些重。”


    夏墨寒語聲輕淡,聽不出任何情緒。


    穆燁右手握著扇柄,輕敲著左手掌心,迴到自己的位置坐好:“不是我好奇心重,是那小子莫名地引起我想要多關注兩分。”


    “我要迴府了,你慢慢去關注吧。”


    放下酒盞,夏墨寒起身,看到好友是真得要走,穆燁跟著站起:“你這人是真無趣,我就那麽一說,你倒好,直接起身要走人。”


    一臉無奈地搖搖頭,穆燁跟在夏墨寒身後走出雅間:“算了,我和你一起走吧,近日來我家老頭子脾氣愈發暴躁,我得早點迴府,免得被老頭子知道我又在外麵晃蕩,保準沒好果子吃。”


    “放心吧,平國公今日高興,不會找你的麻煩。”


    皇後被廢,太子被廢,給承恩公定罪那日,平國公有在朝堂上據理力爭過,希望皇上能細細查證皇後夥同承恩公謀反一案,


    結果,被皇上毫不留情麵地怒聲斥責,並降罪閉門思過一個月,同身處朝堂,他亦有站出來幫承恩公和皇後說話,隻不過在被皇上嗬斥後,


    遏製住滿心情緒,退迴自己的位置,沒像平國公那般不顧皇上的臉麵,出言頂撞,幸免被治罪。


    但對平國公不顧自身安危,義無反顧幫承恩公說話,他是佩服的,不像有些大臣,明明和承恩公相交不錯,卻在承恩公出事後,一個個低垂著裝鵪鶉,生怕被皇上遷怒,更不要說求皇上仔細徹查葉氏一門的謀反案。


    趨吉避兇,他理解,可在皇上做出草率決斷時,不幫關係尚算不錯的同僚說一句求情的話,實在是讓人瞧不起!


    “對了,葉氏一門出事期間,我那小侄子沒和你鬧吧?”


    兩個相貌出色,身形頎長挺拔的男子並行在街上,迴頭率不是一般的高,但不管是夏墨寒還是穆燁,都沒受絲毫影響。


    “你覺得他會不鬧?”


    想到兒子自葉氏一門出事,自皇後和太子被廢,天天在府上鬧騰他的樣兒,夏墨寒就忍不住一陣頭疼,同時深感無奈。


    不是他不想幫葉氏一門把案子查清,不是他不想在皇上麵前幫皇後和太子還有承恩公說話,是皇上壓根聽不進去他說的,


    甚至因他言語過重,差點和他在禦書房翻臉,夏墨寒在看到兒子時不其然地便生出一股子無力感。現在好了,葉氏一門是真得被構陷,恢複自由身,他家那個小祖宗知道後,必定高興得拍手笑出聲。


    “說來也奇怪,就小白白的情況,竟然能和葉三成為無話不說的好朋友。”


    穆燁隨口說出這麽一句,立馬察覺到夏墨寒氣息有變,他不由一怔,旋即迴過神,看向夏墨寒,就見對方神色晦暗不明,停步直直地看著他,知道自己若是不解釋,保不住會被摁在地上摩擦一頓,穆燁忙笑說:


    “你可別誤會,我的意思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就是覺得吧,咱們小白白情況特殊,葉三可是個成年人,他難道是真不在意……”


    被夏墨寒不錯眼地看著,穆燁難再說下去,他覺得此時自己說什麽都是個錯,於是,這位風流倜儻的穆公子深吸口氣,撫額說:


    “你別這樣看著我了,我不說了,我什麽都不說了,但你要相信我,我絕對沒有覺得小白白不好,咱倆認識多年,我什麽人,你最清楚。”


    夏墨寒冷笑:“我是清楚你這人如何,但我也清楚這京中但凡認識沐白的人,礙於沐白是皇帝親侄兒,是靖王世子的身份,


    麵上看似友好得很,背地裏卻個個眼神異樣。然而葉三卻不同,他是用同等身份對待沐白,把沐白當成真正的朋友,而非心智有問題的孩子,


    沐白不傻,他能感受到誰是真心待他,誰是麵子上應付,自然和葉三,甚至和承恩公府走得近些。”


    “我知道我知道。”


    穆燁連連表明自己的態度。


    夏墨寒提步繼續前行:“你真知道?你確定你沒把沐白看作是五歲小孩子?”


    穆燁扯了扯嘴角,訕笑:“在我眼裏,沐白可不就是個孩子嘛。”


    他沒有直接迴答夏墨寒所問。


    “你說的沒錯,沐白在你我眼裏確實是個孩子,可我並未把他當做五歲小孩,我一點都不覺得我兒子傻,明白?沐白自幼聰慧,即便五歲過後智商不增,但他依然是個聰慧的孩子。”


    他兒子不過是有些天真單純,可不是個什麽都不知道的傻子!


    在夏墨寒音落後,穆燁沉默良久,問:“你還在找莫神醫的下落?”


    夏墨寒抿唇“嗯”了聲。他想要一個真相,看兒子沐白到底是人為原因,五歲後智商停止發育,還是先天使然。


    感覺兩人間的氣氛漸顯凝重、沉悶,穆燁轉移話題:“你說合陽侯在得知自家府上出惡奴,會如何做?”


    “你很閑。”


    看眼穆燁,夏墨寒一臉嫌棄地給出一句。


    摸摸鼻頭,穆燁略顯不自在說:“我這不是無聊麽,便不經意間響起合陽侯府那惡奴今日所行之事。”


    很閑?


    不不不,他隻是為活躍兩人間的氣氛。


    合陽侯府。


    “侯爺饒命啊!奴才……奴才不是有意要給咱們府上抹黑,奴才……奴才是一時衝動,對,奴才就是一時衝動,才沒忍住做出那混賬事,請侯爺看在奴才在世子身邊伺候多年的份上,給奴才一次改過的機會吧!”


    合陽侯趙毅聽聞自己府上的奴才在外囂張跋扈,不僅當街仗著合陽侯府的勢,仗著有他那蠢兒子做靠山,毆打平民百姓,


    甚至欲弄出人命,氣得立馬從兵部趕迴府上,將府上當街行兇的三個奴才著護衛押到前院,並召集府上所有奴才觀刑,杖斃這三個惡奴,


    此刻,哭嚎著求合陽侯饒自己一命的是合陽侯世子身邊的心腹奴才章久,也就是在街上命小廝毆打那對農家父子的惡人。


    “饒你一命?狗東西,就是因為有你這樣的奴才,才引得世子不學好,在外胡作非為,今日若饒你一命,他日你這行事囂張的狗奴才沒準就要了我合陽侯府滿門的命!”


    合陽侯怒不可遏,大睜一雙虎目,命護衛開始行刑。很快那叫章久的惡奴眼淚鼻涕橫流,慘嚎起來:“世子爺!世子爺,您求求侯爺,饒奴才一命吧,奴才這些年可一直對您忠心耿耿啊!”


    望向站在合陽侯身邊的少年,惡奴章久扯著嗓子哭求。少年名趙錦榮,這會兒縮著脖子被合陽侯強行留在身邊觀刑,看著自己心腹奴才章久趴的那張長凳上不停有血水落到地上,嚇得渾身顫抖,閉上眼睛不敢繼續看下去。


    “給老子把眼睛睜開。”


    冷睨一眼兒子,趙毅被其沒出息的樣兒氣得心肝肺疼,張嘴就怒吼一句。


    “父親……兒子知錯了,您讓兒子走吧,兒子保證日後不再犯渾,保證聽您的話,成不?”


    耳邊傳來的怒吼聲令趙錦榮瞬間渾身僵硬,他臉色蒼白,額頭布滿一層冷汗,慢慢睜開眼睛,要哭不哭向合陽侯做保證,好逃離眼前這血淋淋的一幕。


    “世子爺……您不能不管奴才啊……奴才是聽您的命令,帶著王安王平兩個去往林姑娘家給您搶人才在路上出事的啊……”


    惡奴章久不知是不是腦子壞掉,都到這個時候了,竟還在攀扯自己的主子,聞言,趙錦榮立馬如鬥雞似的,顧不得父親合陽侯在身邊,顧不得害怕,手指惡奴章久,跳著腳就罵:


    “你這惡奴胡說什麽?本世子何時要你去搶林家姑娘了?狗東西,我看你這是嫌死得不夠快,既然這樣,小爺我就成全你!”


    視線挪向父親合陽侯,趙錦榮義憤填膺說:“父親,兒子成日招貓逗狗,不好好看書練武,全是章久那狗奴才害得,他還帶兒子去賭館,去喝花酒,您可一定不能饒了那狗奴才!”


    章久聞言,驚得慘嚎聲都止住了,他難以置信地看向趙錦榮,看向他的主子,也就在這時,被反捆著雙手,跪在地上的王平王安倆兄弟,“砰砰砰”地向合陽侯磕響頭,其中王平是兄長,邊磕響頭邊對合陽侯說:


    “侯爺,奴才和弟弟王安都是聽命行事,是章久他仗著世子爺對他的信任,平日裏時常對我們哥倆吆五喝六,今日街上發生的事,


    我們兄弟倆原本不想動手的,可是章久威脅我們,說不動手的話,迴頭就讓世子爺打殺了我們哥倆,侯爺,我們哥倆知道那樣做不對,


    因此在毆打那個農家漢子時沒怎麽用力氣,求侯爺擾我們哥倆一命,迴頭就今日這事,我們哥倆會親自前往那農家漢子家裏,向對方賠罪!”


    “死罪可免,活罪難逃,二十杖,行完刑,就是爬你們也得給我爬到對方家裏賠罪,否則,本侯不介意給你們把免去的杖責加迴來。”


    一下子杖斃三個奴才,難保不會有人說他合陽侯府的閑話,說他用杖斃奴才來泄憤,來掩蓋合陽侯府不作為,以至於養出仗勢欺人,囂張跋扈的惡奴。


    如若杖斃罪魁禍首,再有這倆奴才拖著一身傷登門向那農家漢子賠罪,今日這有關合陽侯府惡奴當街欺人的醜事,沒準能變個風向。


    最近可是多事之秋,前有承恩公一門差點死的死,發賣的發賣,送往教坊司的送往教坊司……差點整個葉氏一族從這京城消失,


    及皇後被廢,太子被廢;後有四皇子被貶為庶人,發配邊疆,永世不得迴京,緊跟著是今日,三皇子被皇上圈禁,岑貴妃被貶為庶人,


    打入冷宮,岑侍郎和朝中不少站隊三皇子的官員被抄家……想起這些,趙毅真得很難淡定,可他合陽侯府,偏偏在這風頭浪頭上,


    府中惡奴打著合陽侯府的旗號,打著他蠢兒子的旗號,當家對平民百姓行兇,一旦他對此事處理不當,搞不好會被皇上盯上,從而整個合陽侯府落不到好。


    “奴才王平謝謝侯爺給奴才改過的機會!”王平王安倆兄弟又是“砰砰砰”連磕好幾個響頭。至於惡奴章久,則在滿心不甘,無比憎恨地瞪著王平哥倆的過程中絕了氣息。


    大牢外。


    “夏夏……”葉太夫人等人看到葉夏眉眼含笑站在不遠處正看著他們所有人,一時間百感交集,嘴角噏動,囁嚅著輕喚葉夏一聲。走上前,葉夏眼神柔和,笑說:


    “我雇了幾輛馬車還有牛車,身體不便行走的,可以坐車迴府。”


    “好孩子,你有心了!”


    葉太夫人眼裏盡顯動容,抓住葉夏的手拍了拍。


    “我是走在街上正好聽說皇上名人貼出告示,上麵寫著咱們家的案子純屬賤人勾線……”


    葉夏麵上始終保持著微笑,徐徐說著:“對了,皇後和太子都已複立,咱們大家現在可以踏踏實實地迴府重新過日子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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