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


    赫舍裏氏有些不甘心,奈何再不甘心也無法改變現狀,甚至她該慶幸負手遠去的男人沒有扔給她一紙休書,沒有直接上手掐死她,好向皇帝請罪,好換來佟佳一族平安無事。


    緊咬牙關,赫舍裏氏任由淚水滾落,就這樣吧……就這樣吧,被養病,總比被休,亦或是身患急症而亡要好。


    深宅大院,一旦出現醜事,基本上都是用得“暴斃”來掩蓋,以保全家族顏麵,免得受人指指點點,滿族在人前抬不起頭。


    而她激將失去閨女,但她相信皇帝絕對不會讓皇貴妃,也就是佟佳府的嫡女去的太難看,如此一來,她在整件事中受的委屈,其實不算什麽。


    是的,不算什麽,起碼她的兒子們會好好的,不會因為有個謀害皇子的額娘沒臉見人,個人前途應該也不會受到影響。


    畢竟皇貴妃犯的事,雖說是滔天大罪,但皇帝佟佳府的外甥,不為別的的,單為顧全佟佳府的名聲,單看在已故孝康章皇後的情分上,都會給皇貴妃一個不引人非議的死法。


    死……皇貴妃會死,不是她做額娘的詛咒自己的女兒,是皇貴妃犯的事兒,在皇帝那肯定是必死無疑,至於是個怎樣的死法,


    如若她猜測無誤,十之八九是病死,因為隻有惡疾纏身,又沒有藥物醫治,繼而導致生機逐漸消耗,終不治而亡,才不會引起他人的懷疑。


    皇家做事就是這麽完美,畢竟皇家是這世間最尊貴,最耀眼的高門大戶,更要臉麵,更要維持家族形象,維護皇權高過一切。


    想到這,赫舍裏氏拭去臉上的淚水,她收起心中的不甘,轉身坐迴椅上。


    就這樣吧,老爺要她養病,那她好好養病便是,這是她目前唯一能為兒孫們做的。然,一想起皇貴妃,赫舍裏氏還是忍不住心痛,她閉上眼,仰起頭,眼角不受控製地再次淚如泉湧,口中喃喃:


    “晴兒!額娘的晴兒啊,若有下輩子,額娘希望你能嫁進普通人家,希望姑爺身邊隻有你一個女人,一心一意對你好,旁的額娘都不在意,唯願我兒好好的,平安喜樂過一生!”


    赫舍裏氏心裏很清楚,她的女兒,皇貴妃之所以變得連她這個做額娘的都覺得陌生,無非是在感情上受到太大的傷害。


    癡心一片,卻愛錯人,不,或許不是愛錯人,是愛上一個不該愛的人。


    皇帝,九五之尊,這樣的男人,女人哪愛得起啊?


    愛上,除過苦了自己,能得到什麽?


    既如此,為什麽不看清楚點?


    為什麽要越陷越深,把一顆心賠進去,自個又不甘心,偏要帝王迴應同等的感情,用一顆心迴應。這可能麽?


    先不說帝王本就無情,就算帝王心存兒女私情,可偌大的後宮女人無數,男人卻隻有一個,他又如何能把一顆心全用在一個女人身上?


    何況帝王有江山社稷要顧及,又豈會在小情小愛上多花心思?


    而她的傻閨女,看不明白這一點,以至於時至今日把自個葬送在一場虛妄的情愛中。


    皇宮,慈寧宮。


    “琪琪格,你這禁止纏足和如何應對的策略寫得很好,皇額娘支持你,但皇額娘擔心依舊會有頑固派以死抗議啊!”大清入關,


    為了從身體和精神上徹底同化漢人,相繼推出剃發、易服、禁纏足的政策,然,當時明朝滅亡不久,民族氣節猶存,使得大清朝廷推行的命令,


    被許多漢人抵觸,這其中不乏有女子,於是,禁止纏足的命令很難執行開。到順治十七年,順治為貫徹禁足政策,奈何他作為皇帝,


    自身先不正,悄悄納了好幾個纏足漢女入後宮,為這事,孝莊氣得不行,擔心順治會沉迷女色,下了一道諭旨:“以纏足女子入宮者,斬!”


    並將諭旨作為訓誡掛在皇帝必經的神武門內,結果如何,從順治帝深愛漢妃就能看出。


    康熙繼位,勒令康熙元年後出生的女孩子不許禁足,如有違令者,其父有官職的,交由兵部和吏部處置;


    其父若是一般兵勇或百姓,則交刑部杖責四十大板,且流放;若族長不加監督者,戴枷一個月,並杖責四十大板;若地區官員沒有發現的,也交由吏部和兵部處置,與此同時,記錄在案。


    收效呢?


    至今的收效呢?甚微!


    民間照樣纏足不斷,尤其是高門大戶,以及富戶內院的女子,皆把纏足認為是身份、家世的象征,把天然足看成是醜陋,


    有傷風化,遭受鄙夷,隻配嫁販夫走卒,這般畸形的想法,導致跟風者愈來愈多,稍有家資的,都在家中女娃娃幾歲時,由長輩以布帛纏足,直到最終長成“三寸金蓮”。


    按理說,康熙元年頒布的禁纏足法令,由於不僅對當事人有懲罰,還涉及連帶責任,讓纏足在隨後十來年得到了一定緩解,


    可誰能想到,康熙在二十三年南巡後,後宮開始出現漢女的身影,並在晚年,多寵幸漢妃,孕育出不少子嗣,致使康熙元年的禁纏足令簡直成為一場笑話,


    致使成千上萬女性遭受精神和身體雙重摧殘,又往後延續兩百多年,到民國成立,孫大大發布命令通飭全國勸禁纏足,不纏足運動這才轟轟烈烈地在全國大麵積展開。


    各地方政府積極響應,采取種種具體措施實行“放足”,將婦女從纏足這千年陋習中解救出來。


    “皇額娘不必擔心,要是真有那頑固不化的以死抗議,那就讓他死好了!這禁止纏足於國於家,於子孫後代皆有利,誰要敢拖國家的後退,


    那他就不配是我大清的子民。更何況我書寫的應對措施一旦施行,放足的女子,會根據考核優先進入女校中級班學習,


    畢業後,進入皇家醫館、皇家善堂、愛華服裝廠等企業工作,走出後宅,參與工作,像官員領取朝廷俸祿有一樣,靠自


    己的雙手拿薪酬,


    我想,有點腦子的女子,都願意過這樣的生活,而非固步自封,成日守著後院那一片天,拈酸吃醋,互相算計來得有意義。”


    孝莊眉梢微微上挑:“皇家醫館、皇家善堂,你提過,這我是知道的,且醫館和善堂有你的策劃,經營的都很不錯,但這愛華服裝廠等企業是怎麽迴事?”


    薪酬是什麽,孝莊從葉夏話中大概猜到就是俸祿的意思,因此,她沒就“薪酬”兩字多問。


    “服裝廠其實就是衣坊,隻不過比衣坊規模要大,是以生產服裝為主,銷售則是以批發為主,就是大批量生產成衣,再批發給全國各地的衣坊去賣。”


    “衣坊有自己的繡娘,人家賣的都是自己養的繡娘做的衣物,如何會要你服裝廠生產的衣物?”


    孝莊提出疑問。


    葉夏微笑迴應:“款式新穎,廣告做的好,嗯,就是宣傳到位,價格合適,衣坊售賣有利可圖,他們不會介意從服裝廠進貨,


    搭配他們的衣物一起銷售,不過,我不打算走這條路,我要做的是品牌專賣,且是全國連鎖那樣的,這樣一來,不僅能解決不少閑置人員,


    譬如為生計找活幹的婦女的務工問題,還能為國庫增加稅銀,於國家有利,於那些貧困的家庭有利,等賺來錢,我會從中抽出一部分,以京城做起點,開辦掃盲班,讓我大清子民慢慢的都能識字數數。”


    “全大清的百姓都能識字數數?”


    孝莊眉頭微蹙。“開啟民智,有利於國家發展,可以讓國家資源得到最大效益利用,可以富國強民,皇額娘覺得這有不妥麽?”


    葉夏問。


    孝莊搖頭:“沒有不妥,我啊,就是覺得你把一切是不是想得太簡單?”


    “萬事開頭難,我既然有想到,就竭盡全力去辦這件事,為咱們大清的發展,為咱們大清國富民強添磚加瓦,直至我生命走到盡頭,我相信應該能有點成效。


    皇額娘,我不想養尊處優,一直閑散地在這宮中過日子,我想為大清做點事,為百姓做點實事,我希望大清能屹立世界之巔,他國不敢對我大清生出一絲一毫的冒犯心思。”


    “我是該說你和小七越來越像了,還是該說小七被你養大,和你越來越像?”


    孝莊眉目慈和,說:“世人皆想著享受榮華富貴,你和小七倒好,成日閑不下來,琪琪格,你真不覺得累麽?”


    葉夏微笑:“做自己想做的事,隻會覺得快樂,不會感到累的,皇額娘不必為我的身體擔憂,我每日都有活動身體,一般的病痛不會找我的。”


    “說什麽呢?皇額娘希望你一直健健康康的,什麽病痛找不找的,別瞎說。”


    孝莊嗔眼葉夏,想了想,說:“你那個企業是好多作坊的意思,對吧?”


    見葉夏點頭,孝莊又說:“那除過你說的愛華服裝廠,你還要辦什麽廠?”


    “箱包廠、副食廠、毛線廠、毛衣廠、養豬場、養雞場……其中的養豬場和養雞場,我想去種植養殖的皇莊待一段日子,


    看看能不能摸索出一種好的養豬、養家禽,及孵化家禽的法子。如果能琢磨出來,到時由朝廷推廣下去,百姓家裏一年也能增加點收入。”


    待葉夏音落,孝莊說:“皇額娘老了,隻要你做的都是為大清為百姓好的,那就去做吧,玄燁那,肯定和皇額娘一樣全力支持你,”


    說到這,孝莊把手中厚厚一遝葉夏拿給她看的有關禁止纏足和如何應對的策略遞向蘇麻喇姑:“給皇帝送過去,就說我讓他好好看看。”


    蘇麻喇姑點頭應了聲,拿著那遝紙出了慈寧宮。


    “這男人啊,就沒有不喜歡女色的,僅南巡一次,就往宮裏帶迴來幾個小腳女人,趁著他現在還沒陷得太深,是得好好讓他見識見識小腳女人究竟是美還是他作為男人的一種病態,甚至變態的審美情趣。”


    孝莊說到後麵,臉色豁然間冷沉得厲害:“福林為幾個小腳漢妃,沒少和我置氣,末了還把一顆心都落在董鄂氏身上,想起這些往事,我這心啊還是一陣陣抽痛。”


    董鄂妃烏雲珠的父親是滿族人,母親卻是其父納的漢女妾室,選秀被指婚給福林的弟弟博穆博果爾,卻在一次入宮與順治的偶遇中,


    互相看中彼此,繼而被順治設法弄進宮做了嬪妃,這件事,在孝莊心裏,無疑激化了福林和她這做額娘間的矛盾,從而使得孝莊對董鄂氏倍感厭惡。


    葉夏靜靜地聽著,沒有插嘴發表意見,在她看來,董鄂妃既已是有夫之婦,為何管不住自己的心,對順治心生愛慕?別說什麽情難自已,


    這隻是為自己婚內精神出軌找的一個令人無語的借口罷了,再就是順治,後宮裏的女人不多麽,看到一個就動心,得知對方是弟媳婦,不知收斂那不該有的感情不說,反倒奪弟媳,這麽做,就沒想過弟弟博穆博果爾的心情?


    好吧,封建皇權時代,在帝王心裏,天下都是他的,那麽他喜歡一個女人,這女人就是他的,誰敢和他爭?


    誰又能和他爭?


    而董鄂氏作為一個女人,或許是被逼無奈,不得不棄夫進宮,但葉夏覺得一個巴掌總是拍不響的,要真不想進宮做皇帝的女人,活人還能被尿給憋死?


    “皇額娘,往事已矣,何必再去想那些不開心的事兒。”


    斂起思緒,葉夏勸慰孝莊一句,而後,她給孝莊講了一個笑話,逗得孝莊重新展露笑顏,並笑出了聲:“你這皮猴子,真是越來越精怪了,怎就講了這麽個笑話?”


    葉夏眉眼間笑意盈盈,彎起唇角:“笑話就是為了逗人笑,我想皇額娘開心點,可是絞盡腦汁才想出那麽個笑話呢。”


    孝莊收起笑聲,歎說:“你是個有心的!”


    葉夏沒有接話,就聽孝莊問:


    “可有怨過皇額娘?”


    葉夏眨眨眼,見她似有不解,孝莊直言:“如若不是皇額娘非要科爾沁把你送過來,你這會兒應該兒孫繞膝,享受著天倫之樂,就是想騎馬,也能隨時在草原上奔馳,哪像在這宮裏,與孤獨成日作伴。”


    “進宮是為了科爾沁,我心甘情願,怎會怨皇額娘?再說,這宮裏有皇額娘,我一點都不孤單,何況玄燁很有孝心,這和是我生的兒子沒區別。”


    葉夏說的誠懇,神色間看不出一絲虛假,見狀,孝莊眸色愈發慈愛:“你是個好孩子,皇額娘很慶幸你能進宮,科爾沁不會忘記你的犧牲,大清更不會忘記你所做的一切。”


    “我隻是做自己該做,想做的事兒。”葉夏笑笑。


    她就是想讓百姓的日子好過點,想清史上的晚清恥辱不會出現在這個時空,至於旁的,她沒去想過。在蘇麻喇姑返迴慈寧宮沒多久,


    葉夏起身別過孝莊,迴到她的寧壽宮,沒想到她這剛在榻上落座,端起鳴煙奉上的茶盞,就看到康熙從門外走進來。


    “皇額娘。”


    康熙走到近前行禮,看到這人過來,用不著多想,葉夏也知是為何而來,她笑了笑,說:“快坐下說話。”緊跟著,又吩咐鳴煙給康熙上茶。


    “兒子有看完皇額娘寫的這份禁止纏足和應對策略,皇額娘,說實話,兒子很震驚,且自慚形穢得很。”


    葉夏嘴角噙笑:“沒被嚇到就好。”


    康熙臉熱:“皇額娘一心為大清著想,兒子怎能不知皇額娘的一片好心,又怎能被皇額娘寫的那些東西嚇到?兒子慚愧自個沒把皇祖母的教導放在心上,慚愧一時沒把持住,南巡迴來帶漢女入宮。”


    大清入關,便勒令禁纏足,先帝在位時,亦頒布法令禁纏足,皇祖母甚至下諭旨:“以纏足女子入宮者,斬!”並將諭旨做為訓誡掛在皇帝必經的神武門內,他卻步上先帝的老路,把漢女帶入宮中,這簡直是在打皇祖母的臉。


    “你是皇帝,納幾個漢妃不為過,但這漢妃卻萬不能是小腳漢女。”


    葉夏收起笑容,一臉嚴肅而認真地說:“上行下效你是知道的,作為皇帝,你就是風向標,看到你納小腳漢妃,寵小腳漢妃,


    底下的官員會有樣學樣,這樣一級一級地效仿下去,禁纏足永遠得不到有效遏製。況且,所謂的‘三寸金蓮’哪來的美感?


    那是人為強行將好好的一雙腳折斷,用布帛僅僅纏住,讓它的骨骼朝畸形方向生長,這樣的一雙腳,你可有真正看到過?”


    康熙抿唇靜默須臾,搖頭。南巡到蘇杭一帶,看到街上女子行走,他隻覺一瞬間體會到“弱柳扶風”是何意,而漢女侍寢,


    皆是穿著小巧的睡鞋,走路時,偶爾露在裙下的繡鞋既小又別致,看著很是好看,至於這侍寢漢女的腳真正是什麽樣兒,他確實沒看過。


    但此刻一想想皇額娘說的話,那一雙雙包裹在小巧別致繡鞋中的腳,全是趾骨脫位或是骨折,將掰斷的腳趾緊扣在腳掌,用布帛緊緊纏繞而成,康熙即便不曾看到,也覺得惡心不已。


    “你南巡帶小腳漢女入宮,我估摸著隻去看臉看身段,看行走間的弱柳扶風之姿了。”


    葉夏這話帶了點打趣意味,聽得康熙卻越發覺得臉熱,他的確是這樣,沒去探究過那藏在裙擺下麵的小腳是何樣。


    “女孩子四五歲就被家人強行要求纏腳,你想想這對那麽小的孩子來說得多疼,多遭罪?且纏得越小越是所謂的好看,


    且這一纏就得纏上好幾年,直至把腳定型,方形成男人們喜歡的‘三寸金蓮’,我就覺得奇怪了,這樣一雙畸形堪稱醜陋的腳,


    怎就被那些文人雅士比喻成三寸金蓮這般美名?”說到這,葉夏嗤笑一聲:“說白了,他們隻是看到那雙腳被繡鞋包裹後的樣子,讓他們一個個真正麵對那樣一雙畸形小腳,我倒想看看會露出怎樣的表情。”


    “就為了滿足男人們的病態審美,女兒家便得遭罪,便得不慎落下殘疾,否則,一雙天足連個好姻緣都找不到。


    皇帝可以好好想想,我草原上的女子,有一雙天足就不美嗎?年紀小小,就能幫著家裏放牧,就能騎馬射箭,在外敵入侵時,


    更能像男人一樣騎在馬背上與敵作戰,這樣的女子她難道不是這世上最美的女子?而要是我們的草原女子,像漢家纏腳的女子那般,


    遇到敵人偷襲部落,會有怎樣的下場?拖累親人,成為敵人的俘虜,尊嚴遭受踐踏,這就是她們的要麵臨的命運。纏足限製了女子的自由,


    以一種病態美取悅男人,將女子的眼界禁錮在後院那四方天地間,這樣的女子,教導出的兒女又能有多優秀的兒女?或許你會說,


    男兒五六歲就會被遷居前院,不會受婦人多少影響,是啊,男兒的成長曆程確實是這樣,但這也很明白,很透徹的說明,


    在男人心裏,覺得身處後院的女人無法教導好家中兒郎,需要這些兒郎跟著父輩學習,需要在外社交,需要曆練,繼而成長為一個優秀的人,


    可他們卻沒想過家中的女子的未來……社會是由男女組成,不要小看一個女人對家庭的影響,這女人既有見識又明理,家中兒女十之八九有大出息,


    反之,膝下兒女蠢貨居多。國家要發展,要富強繁榮,需要我們每個人共同努力,這樣發展的腳步無疑會快些,否則,這邊在發展,那邊在扯後腿,且這後腿還是男人加注在女人身上的,這想想都讓人覺得悲哀。”


    康熙沉默,良久,他直直地看著葉夏,神色不明說:“皇額娘可有想過,如果按照你寫的禁纏足和如何應對的策略執行的話,這無疑等同於提高了女子在家庭中的地位,作為一家之主,男人怕是不希望看到這樣的局麵。”


    “有能力有遠見的男人,是不會在意女人比自己強的。在大富大貴之家,也可以由著自己的女人做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米蟲,


    而在貧苦人家,若是妻子能做工幫助自己的相公承擔一部分家庭重擔,想來這做相公的會感到高興吧,畢竟家裏日子好過了,


    老人也能享幾天清福,子女也能想富貴人家的兒女那般,交得起束修去進學。事實上,曆朝曆代的貧苦人,多的是夫妻雙方為支撐一個家辛苦勞作,


    他們中,做妻子的絕對有一雙天足,因為這樣才能走得穩,站得穩,才能做活計掙銀錢貼補家用。”微頓片刻,葉夏輕淺一笑,續說:


    “今日一迴宮我就寫那麽一遝東西,說實話,我隻是想在閉上眼離開這個世界前,為大清做些事,為這天下受苦的百姓做點實事,


    為這天下要經受纏足的女子能擺脫近千年陋習摧殘所做的一點努力。玄燁,近些年我所言,我的所作所為沒有任何私心,


    我希望大清長治久安,我希望大清繁榮富強,屹立世界之巔,不因為自己地廣物博遭受他國侵略,我希望我大清的百姓都能過上好日子,


    這是我全心所想,是我的期盼!至於我所言所行,提高女子的地位,我自認這沒什麽不好,但如果你覺得有不妥,隻當沒看過我今日寫的這遝東西。


    不過,纏足真得隻是文人騷客們覺得女人纏了腳走起路弱不禁風非常好看,這是起源南唐後主李煜的嬪妃窅娘。據說窅娘善舞,


    她跳舞必以帛纏足,舞步輕盈,婀娜多姿,因此宮女多效仿之。後來到北宋時期,纏足則在宋朝王室和上層貴族的婦女中漸漸流行起來,


    發展到南宋,纏足的風氣從皇室已走到民間,小腳成了女性美麗的代名詞。可這美麗說到底並非真正的美,是供男人欣賞而得來,是一種對女子精神和身體進行雙重摧殘的陋習,理應嚴令禁止。”


    康熙的眼神漸變深邃且變得異常動容:“皇額娘……兒子剛才說的那句話並無它意,您別放在心上。”


    在眼前這人流露出與眾不同的一麵時,他就知道她是一個聰明睿智的女子,一點都不亞於皇祖母,她不似皇祖母那般對朝堂政事敏感,


    她隻是用她的法子幫助他,幫助朝廷,幫助這天下百姓,譬如教授太醫西醫知識,譬如開辦惠民醫館,譬如向他建議在管過各州府開辦皇家醫館,


    並辦起皇家醫學院、皇家善堂,為皇家醫館培養醫護人員,為大清軍隊輸送醫護人員,為皇家在百姓中樹立威望,今日,


    她又寫出禁纏足和應對策略,提到要開辦女校、服裝廠、箱包廠、副食廠、養豬場、養雞場等等,一方麵是為放足女子提供一個展示自我能力的平台,


    一方麵為那些貧苦人家的婦人和女子提供一個務工的地方賺取家用。從女校畢業的女子,參加工作就能擔任職位,像朝廷官員一般,


    定期考核能力,才能突出者,有晉升的機會,反之,會降職,而普通女工,隻要表現好,能力強,同樣有晉升的機會。女校沒有家世做門檻,隻要肯放足,不管出身如何,資質夠好,便能成為女校中的一員。”


    其實康熙不知,但凡有一點可能,葉夏都想女校畢業的學生能進入朝堂,進入六部工作,在她看來,這世間有的是女子不比男兒差,然,一口氣吃不成大胖子,要想女子的地位一步步提高,必須得循序漸進來。


    或許康熙後的新帝,沒準能實現葉夏心中的期望,但葉夏眼下隻會放在心裏想想,絕對不會當著康熙的麵道出。


    太子胤礽受到葉夏不少影響,這位若成為繼康熙後的新帝,推行新政不是沒有可能,而要是康熙後的新帝如清史上那般,顧墨塵這個雍正帝會做什麽,完全不用他家母上大人費心多說一句,就能將大清帶的飛起。


    “你說的不過是部分男人心中的想法,這又沒說錯。”


    葉夏笑笑,問:“上行下效,你已決定以身作則?”


    康熙怔了下,頷首:“在江山社稷麵前,兒子不會犯糊塗。”


    他已對不起皇祖母,不能再繼續糊塗下去。


    葉夏輕淺一笑:“世間男女皆喜好美好事物,你身為皇帝,喜好漂亮的女子,我還是那句話,這沒有錯,但為大清著想,


    我覺得纏足女子不得入宮在朝臣麵前是必須要明確的,這樣一來,官員就會知曉你的態度,就會認真看待禁纏足,對於頑固不化者,


    抓典型,殺一儆百,在此之前,讓宮人跟他們迴府,讓他們當著宮人的麵,將後院所有小腳妾室集中在一起,褪掉鞋襪,


    看著那些女子的小腳一刻鍾,看他們還覺不覺得那雙腳很美,是他們心目中的三寸金蓮。對了,聽說江南一帶有專門養那什麽揚州瘦馬的地方,


    官員間送禮,也不乏有送揚州瘦馬的,而這些揚州瘦馬,無一不是弱不禁風的小腳女子,正好趁著禁纏足和放足策略實施,殺殺這股子歪門邪道之風。”


    聞言,康熙微不可察地抽了抽嘴角:“皇額娘,這讓宮人跟著朝臣去府上,監督他們對著自己小妾的小腳看上一刻鍾,這法子真夠狠的。”


    他雖沒真正看過那纏足後的畸形小腳,但想想是既惡心又滲人。


    “狠嗎?我沒覺得,你要不一會先去看看。”


    葉夏眼神玩味。


    她的提議或許對那些纏足已定型的女子有些不尊重,甚至有極大可能導致宮中幾個小腳漢妃自此失寵,但這相比較能解救更多更多的女孩兒不再受纏足之苦,能讓許多已纏足尚未定型的女孩兒放足,於她來說,值得,用不著太過在意。


    自尊自愛,是女子自個給自個的,隻要內心夠堅強,被男人看了醜陋的小腳,其實沒什麽,至於因小腳醜陋失去男人的寵愛,那她隻能說對不起了。


    康熙一聽葉夏所言,整個人瞬間呆住,瞧著他這樣兒,葉夏禁不住笑出聲:“不敢?”


    “兒子……好,兒子過會子就去看看。”


    康熙的表情在葉夏眼裏很是好笑,而她也確實笑得越發玩味,且眼神戲謔:“希望你晚上不要做噩夢。”


    “皇額娘……”


    康熙憋屈得很,他其實不想看的,但皇額娘希望他看,他若是拒絕,難免讓皇額娘看不到他的笑話。


    能讓皇額娘開心,他……他被嚇到,甚至汙了眼睛,就……就忍忍吧!


    “好了,不想看就別看,這又不是什麽大事。”


    葉夏笑容溫暖,閑適淡然地說了句。


    康熙卻語氣堅定:“兒子這就吩咐梁九功將人宣召在一起。”


    說著,康熙喊梁九功上前,須臾後,梁九功領命告退。


    “我可是勸你了,被嚇到,怨你自個,別怨我哦。”


    葉夏笑說。“兒子肯定不會怨皇額娘,對了,皇額娘,明個到早朝上來一趟吧。”


    一聽康熙這話,葉夏先是一怔,旋即輕頷首:“行。”


    宮中無皇後,太皇太後年邁,皇帝後宮的事務本來是由她這個太後掌管,但她嫌麻煩,經康熙點頭,宮權從繼後鈕祜祿氏穿到皇貴妃佟佳氏,


    再到四妃幫佟佳氏協理,現如今,皇貴妃怕是因木蘭圍場的事兒已經被眼前這位降罪,那麽這涉及女子禁纏足和放足一事需要的後宮主事人,自然而然得由她出麵,何況此次禁纏足和放足是由她發起的,該擔的責任她不會推脫。


    ……


    乾清宮,暖閣。


    從寧壽宮迴來,康熙走進暖閣,看到被他初次南巡帶進宮的三名漢女神色各異,規規矩矩坐在椅上,他清清嗓子,沒什麽表情說:“脫鞋給朕瞧瞧。”


    三名漢女嬪妃一臉懵懂,不知皇帝這是何意,康熙皺眉:“聽不懂朕說什麽?朕讓你們脫鞋。”


    “這……”


    三名漢女嬪妃越發搞不明白皇帝是何用意,但還是遵命彎腰脫掉繡鞋,將穿著白色棉布襪子的腳暴露在康熙眼前,熟料,康熙又說:“襪子也脫了。”


    三位漢女嬪妃長得都很漂亮,都有著一副嬌弱似柳般的身姿,此刻,三人皓齒緊咬唇瓣,脫襪子的動作要多慢有多慢,待康熙看到那一隻隻暴露在空氣中的腳時,


    驚得全身一僵,對,是受驚,他才不是被嚇到,忍著心頭泛起的惡心,他看到那一隻隻包裹在小巧別致繡鞋中的腳,原來……原來全都沒有腳趾,不,有腳趾,隻不過腳趾全都折到腳掌下麵了,腳背高高拱起,這不是畸形是什麽?


    “穿上鞋襪退下吧。”


    康熙說著,負手疾步走出暖閣,他需要好好去外麵透透氣,嗯,順便趁著這會子天氣不熱,清風拂麵,去禦花園洗洗眼睛,


    否則,康熙真怕他晚上會做噩夢,且康熙已想好,朝中大臣但凡府中後院有小腳女人的,務必要體會體會他剛承受的視覺衝擊,畢竟君臣同心嘛,看他們還敢不敢把揚州瘦馬往後院裏收。


    揚州瘦馬,就沒有長得醜的,且個個被教導的琴棋書畫樣樣通,送禮送這個,此刻在他看來,純粹沒安好心。上級給下級送,


    下級給上級送,明著是送禮,暗著是搭關係,甚至有可能埋眼線傳遞消息,往難聽點說,是在腐蝕對方心性。有求官員辦事的人送揚州瘦馬,


    那就很簡單了,行賄,官員接受,無疑是受賄,本著水至清則無魚,他之前都是睜隻眼閉隻眼,如今看來是大錯特錯。


    官商勾結,官場腐敗,無非是錢色和權勢交易,這些人把朝廷當成了什麽?當成他們交易的籌碼嗎?心裏可還有他這個一國之君?


    康熙沒有坐禦輦,他神色冷漠,負手走向禦花園。說起來,他南巡帶迴共的三名漢女,是地方官員以送秀女的名義送到他身邊的。


    嗬!他的官員可真是會來事啊!而他竟然短目到被三女子的容色和拂柳之姿所吸引,不僅受用了,還把人帶迴了京城,帶進了皇宮,且不自知地打了皇祖母的臉。“傳朕口諭,將她們遷居景陽宮偏殿。”


    梁九功應聲領命,對身後的小太監吩咐一句,那小太監立馬轉身疾步離去。


    景陽宮在前朝堪稱冷宮,因為萬曆年間,這個地方是孝敬皇後住了三十年的冷宮。


    在清正史上,康熙二十五年,也就是今年,康熙會把這景陽宮重新修繕,而後該為收藏圖書的地方,但眼下在這個時空,一國之君的康熙尚且沒有下旨重修景陽宮,由這不難想到,現在的景陽宮絕對不是個好居所。


    寧壽宮。


    在康熙離開後不久,顧墨塵帶著胤祚來到寧壽宮,他把承乾宮的事兒與葉夏一說,沒看到他家母上大人露出異樣表情,不由問:“皇瑪嬤,你一點都不驚訝?”


    葉夏正在逗十阿哥胤祚玩兒,小正太六周歲,和同胞兄長胤禛,嗯,也就是顧墨塵長得有五六分像。但兩兄弟性格卻截然不同,十阿哥胤祚是個很溫暖的小孩兒,笑起來眉眼彎彎,一看就能看出長大後絕對是暖男一枚。


    許是受兄長影響,又許是葉夏本身親和力十足,十阿哥胤祚比嫡親兄長,比其他兄弟更更喜歡來寧壽宮玩兒,每次聽葉夏講故事,


    小家夥雙手托腮,黑亮的眼睛大睜,別提聽得有多認真了,且聽完故事後喜歡發問,足見這是個愛動腦子的小家夥。


    “哪點需要驚訝?”


    葉夏瞥了眼兒子,接著輕捏捏小正太胤祚的鼻子,淺聲說:“皇貴妃身體不適需要靜養,承乾宮自然不能隨便有人進出打擾,這宮門落鎖,無非是皇上體恤皇貴妃,讓皇貴妃能安安靜靜休養身體。”


    真是這樣嗎?


    這宮中怕是沒幾個人相信,但不信又能怎樣?皇帝下的命令,聽著就是,免得好奇害死貓,這恐怕是後宮嬪妃心裏最真實的想法。而在她看來,皇貴妃佟佳氏的喪鍾已然敲響,怕是過不了多久,承乾宮就會傳出皇貴妃薨的消息傳出。


    她沒記錯的話,清史上,康熙的表妹,皇貴妃佟佳氏應該死於康熙二十八年,但在這個世界,就眼下的情況來看,佟佳氏的死亡日期多半要提前。


    重生六零:俏田妻,老公寵上天!/book/51401/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重生年代俏田妻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暖心月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暖心月並收藏重生年代俏田妻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