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網課上的我枯燥無味,每天重複幹枯的課表,沒有動態的講課畫麵,上的我昏昏欲睡。


    老班每隔一天就變一個法子點名,數字已經提不起我們的興趣,字母也沒有了吸引力,老班居然又搞出一個精神支柱,在每天早點名時間放起了《義勇軍進行曲》。


    這樣的花樣百出,我們也沒有被抓住遲到和早退的現行,不是我們因為圈養漲了智慧,是老班也被屏幕平板化了。


    我們就像一群雜毛的火雞,在圈養中肥壯著身軀,退化的翅膀上已經沒有了羽毛,肥嫩的越來越適合做雞腿漢堡。


    人性在我們身上退化時又衍化出新的物種,我們徹底的成為大人們口裏的神獸,而他們被我們徹底地打迴到小人國裏。


    我們這些神獸每天在房間裏奔跑,一會嚎叫著救贖,一會擺出我是奧特曼,大人們頭上長出了犄角也不敢說話。


    大人們心裏到口裏,罵我們是立不起來的阿鬥,甩不掉的粘米糕,掉煙灰裏的嫩豆腐,拍哪哪都粘包。


    他們心裏把房子外的病毒罵了一萬迴,把我們也擱在心裏罵了一千迴。


    病毒時好時壞的消息把城市弄得忽肥忽瘦,忽犬吠屠城,忽蟲蟻喘息,單單少的是人類聲音。


    人們還是談毒變色,談疽養患,談到新冠病毒,才覺察出誰才是十惡不赦的惡疾。


    恐慌的人們尋遍知識的角落,想要解釋,想要給自己的恐慌找一個借口,想知道能被披上惡名的病毒,除了新冠這個壞家夥,還能有別的病菌嗎?


    這封閉式的生活弄得城市暴躁,思想滯怠,也檢驗了人與人之間的天性。


    冬末初春時,陽光除了溫暖,有了一點紅色,每一天的陽光像兔子一樣疾跑,躲著風,躲著風裏的流言和病毒。


    老隋和苗小娟最近想方設法的給我營造學習氛圍,甚至把我和毛羽彤的學習時間改成一周三次,把001314電話號碼也開成了限次數免費的輸入關係。


    我依舊像熱鍋蓋上的螞蟻,幾隻腳不分左右的跳動,焦躁的轉圈圈。


    我擔心自己的成績質量,擔心自己付出的這些,還能不能考上大學了。


    在沒有比拚的環境裏閉門造車的學習,我失去了很多自信。


    老媽和老隋每次在我麵前談到學習,我的脖領處的毛發都炸起來了,象一隻身上沒有毛的鬥雞,孤單雄偉的滿場子尥蹶子跑。


    學習讓我陷入無比的煩躁中,坐在書桌前,看卷子上密碼媽的數字,雙手揪著自己長長點的寸草頭。


    我的心孤獨著,就像一個人跑在一條沒有人的大道上,突兀的停住。


    向麵前的斑馬線看去,我的雙腳被牢牢的釘住,分毫不敢動。


    慌亂的眼睛看向馬路的那一麵,路邊高高掛起的紅燈,一直亮著。


    有時我都感覺自己的神經有問題,忽而渾身暴躁得像奔跑的藏獒,忽而又像望著月亮沉思的孤狼。


    有時我也會無比懷念老班的利爪,想念他嘲笑我的語言,甚至他的國字臉成了我的夢中情人。


    想起喬鉞的情商,想起他給我的秘訣,熬得住和熬不住。


    自從喬鉞的地下宮殿被老班灌溉,喬鉞就狡兔三窟了。


    喬鉞的宮殿藏進了樹洞,他和班花躲進樹洞裏,都悄悄的講話,對暗號。


    他一直沒有承認自己和班花的故事,一臉癡笑的哄著老班,要他相信我是情商界裏的弱智。


    老班聽到毛羽彤承認她寫的愛情語錄時,臉上不免得露出讚歎,這是老班對我們這些蹉跎歲月的神獸敬佩的讚歎,讚歎這種勇敢可惜不是他班的。


    第二天,老班抽空找我談話,我們兩個在他的小辦公室裏。


    他辦公室窗台上那棵開的紅透海棠,隨著風顫顫悠悠抖得嬌豔。


    “隋一博,你錯過了一個好女孩。”老班由衷的誇讚。


    “老師您不是後悔我沒談成戀愛吧?”昨天晚上我一直在被窩裏,背著喬鉞教我的熬得住和熬不住暗號。


    生怕老班熬不住給我老媽打電話,說人家女孩沒看上我,這樣苗小娟徹底的譏笑我,一個優良的繡花枕頭。


    聽我這樣的自嘲,老班的眼裏有了看透的滋味。


    我心裏忙給自己找了個新的理由,我是怕老媽以這個理由減少我的生活費。


    “不是,你應該多和毛羽彤學些勇敢,她做的這些是為了誰。”老班似有似無的暗示,嚇得我差點沒熬住。


    老班沒有在和我談過毛羽彤,直到他給我製定寒假學習計劃,也沒有表現出毛羽彤是不是我的菜。


    他遞給我假期裏學習計劃時的眼神,反倒是給我一種感覺,老班的計劃裏我是毛羽彤的菜。


    一想到這些,就又想到毛羽彤鬆軟的麻花辮,黑白分明的眼睛冷冷清清的看我,我稍稍的放下了脖子上的炸毛。


    桃花眼裏的紅色退下,跟著腦海裏的她進入學習境界裏。


    這兩天我在毛羽彤的帶領下,精神抖擻的學習數學,這讓已經不用天天上街巡邏的老媽,苗小娟又驚心動魄了。


    她發現我很惦念數學的學習時間,比惦念老班的化學課還上心。


    這種念想在她腦海裏補成了許多的畫麵,什麽靈石賈寶玉,什麽大宅門的白家七少爺。


    老媽甚至都給我想好了穿戴,瓜皮帽,八撇胡,湖藍的長衫,搖著漏風的紙扇,八字腳支棱著我搖搖晃晃的寸草頭。


    這是她和老隋疫情期間在家裏追的一個電視劇,名字叫《鹿鼎記》裏的男主角,是一個有八個老婆的假太監。


    今天上午,苗小娟把老隋相邀到廚房,兩個人商量假借送杯熱牛奶的機會,探視我的行為,一旦屬實,寧缺毋濫的製裁。


    老媽在對我的教育,特別是生理教育比酷吏還打黑除惡,哪怕是別人勾引了我,也要先把我閹了。


    老媽的眼裏,家風更是重要。


    他們就這樣的把對我的管控,對我的攻擊計劃草草的在廚房商討完了。


    晚上,他們在書房外輾轉反側的算計好時間,舉手敲開書房門,恰好看到我一臉的鴻運當頭,我正被毛羽彤訓斥當中。


    “這道題上迴教過的解法就可以用的,你的頭發底下長的可是大腦?”毛羽彤一點也不留情的訓我。


    老媽從來不馴老隋,她就是生氣也是嫋嫋婷婷的把家規裏添上一條,然後微笑的看向我和老隋,那眼神直接告訴我們倆,都是一個池子裏的,誰也別想做兩棲動物。


    毛羽彤剛因為我的愚笨發完火,恰好她老媽也進來送牛奶,我們兩個都紅著臉,閉嘴不說話了。


    這時我的爸媽也恩愛相依的端著一杯牛奶進來,畫風就變成了他們抓住了我們什麽。


    兩家大人都在自己的位置站住,笑盈盈的看著對方。


    誰也不先開口,就像誰先開口,彩禮就要多拿似的。


    毛羽彤接過來她媽媽手裏的牛奶,溫婉的喝了一口,笑著對我老媽點頭,又溫婉利索的說“阿姨,隋一博也愛喝牛奶啊。”


    我老媽苗小娟突然有些局促,感到渾身不適,心跳如鼓,心裏嘀咕:這個女孩的大方,怎麽會讓人汗流浹背呢,看來有些事眼見為實,和耳聽也為實啊。


    喬鉞媽媽和我老媽悄悄地說,說那個毛羽彤啊一看就是厲害的角色,利索。


    老媽在那個時候突然明了,利索就是不拖泥帶水,也不會和泥打滾,做的事不否認,沒做的事不許說。


    老媽咳了一聲,心裏思忖,像我們這麽大的孩子不一定天天栓根繩子看著,應該栓完繩子放出二十米,畫地為牢養著。


    老媽剛才看到我滿臉的紅,也聽到毛羽彤說的一半的話,她心裏暗暗給我道喜。


    她看出來我在學習上很懼怕毛羽彤,她覺得毛羽彤是會念咒語的唐僧,我可不一定是武功高強的孫悟空。


    這一刻我在老媽心裏比繡花枕頭還差了些,這是她臨出書房門時,迴頭看我那眼神裏的留言。


    在我老媽和毛羽彤媽媽相繼退出房屋後,我和毛羽彤都忍不住的笑出聲,鼓著掌聲,放肆的大笑。


    如果說我們兩個沒有私情也不絕對,我們的私情是被大人們的阻撓給激發出來的,這種偷偷摸摸的學習裏摻雜了欣賞,就像精神約會。


    老班給我們這個局,不正是考驗我們這個年齡的孩子嗎?


    誰的青春不被戀情禍害,真不算完整的少年人,我們即喜歡城樓上的風景,也願意聽西湖上的歌聲,探秘和模仿都是我們身上一直有的特質。


    我和毛羽彤,兩個少年人,老班他更相信毛羽彤,相信他那天晚上看到的毛羽彤。


    這裏最聰明的還是老班,他站在懸崖上威風凜凜的雄姿,眼目遼闊,才是高瞻遠矚的。


    我擦去眼邊的淚水,桃花眼裏露出微笑對毛羽彤說道:“毛羽彤,感謝你這一段時間裏的陪伴,真的,你就像是黑暗裏的星光,溫柔的閃亮。”


    毛羽彤居然很接受的聽我說完,臉上的紅潤在燈光裏桃紅柳綠的美。


    她還是那個習慣,用右手的胳膊肘支在桌子上,手掌裏托著下巴,手指貼著臉龐有韻律的敲打。


    我望著這個姿勢突然感覺很熟,我老媽在算計我的時候好像也喜歡這樣。


    難道,聰明的女人都愛用這個姿勢嗎?


    不對,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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