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浸在一個算是成功裏的我,竟然想和一直秉持法大於天的老媽講條件,嚇得老隋桃花眼裏都沒了花瓣。


    “老媽,你看我已經在你畫的起跑線上站著了,是不是十八條減一條啊。”我和老隋站一排,複製的桃花眼裏有著不同的顏色。


    老媽好看又澄清的鳳眼劃了一下一旁的老隋,看到老隋規矩的樣子,知道是我一個人的主意。


    “你想怎麽減啊?”老媽居然拍拍一旁空地方,示意老隋過去坐。


    “您看著整就行,哪條我和老隋都願意。”我拉住邁出一條腿的老隋衣袖。


    桃花眼衝著老媽咪咪笑,不能讓老隋想美事,拉他下水一起遊泳更安全。


    “豆豆,你是覺得那條不得和陌生人說話,違者沒收生活費呢?還是後麵附加的那個不得以誆騙方式騙取生活費呢?”


    老媽說這話時,臉上的笑容稍稍淺些,她眼睛瞭了一下我身旁的老隋。


    我感到老隋身體有點動搖,誰知被老媽看了一眼後堅決的站在了我的身邊。


    我那時不知道老媽說那條,不得和陌生人說話,是一個老隋心裏隱藏的悲慘故事。


    小學二年級暑假,老師留了一道家庭作業,讓家長們帶孩子去大自然裏尋找驚奇。


    這個家庭作業要體現出孩子為何不會對新鮮事物好奇,還要家長們知道自己養的是一個會思考的孩子,而不是聽話的寵物。


    老媽和老隋各騎著一輛自行車,並肩戰鬥的行走了約等於十七公裏的鄉路,去一個叫五道水庫的地方。


    夏天,溫暖熏風吹拂狹窄的鄉村水泥路,兩側一尺多高的翠綠稻田被風吹起一道波浪一道波浪滾動,稻田裏幾個極速落水歘聲是土埂上好奇的綠色胖肚子青蛙,河裏不知名的黑溜溜小魚被水流擠兌著遊走。


    稻田地裏的土埂上每隔著一段距離放著幾個鴨舍,旁邊立著一快木牌子,那上麵寫著幾個字,稻花村黃金鴨。


    不遠處稻田裏站著幾個人,穿著襤褸鮮豔衣服的人,它們伸直胳膊,在豔陽下不動。


    有一個人的肩上落著兩隻東張西望的鳥,它們身上黃褐相間羽毛被風吹成膨脹的鬥篷,它們尾巴搖搖晃晃,爪子更抓緊。


    鳥兒在那個人身上啄了幾下,抬頭看向水泥路上吵雜的城裏人,圓圓黑亮的眼睛露出一副很熟悉模樣。


    我拍拍老隋汗唧唧的後背,聲音極小的問:“老爸,那個人是在抓小鳥嗎?”


    老隋熱烘烘的脊背動了好幾下,他歪著脖子不敢動身,和一旁苗小娟小聲說:“還好,他這迴沒有把稻田當韭菜。”


    一條流著黑綠色水十幾米寬,深淺不知的河流截住我們。


    河水的上遊是一片綠色山林,山林像罩了一快兒凹凸不平的綠色被麵,一會兒黑綠,一會兒翠綠。


    比山林上的樹還高的是兩個倒人字鐵架,鐵架上拉了好多看不見那頭,也看不見這頭的線,調皮的風在線上彈奏,聲音悠悠的在山林裏孤獨嗚咽。


    河水下遊邁開兩條腿,一條直溜溜伸進稻田裏,一條彎彎曲曲隱沒進歪倒的柳樹群。


    這裏已經有了紛亂人群,這些人裏有很多我的同學,還有形色各異的大人們。


    他們有的騎著摩托車,也有開著私家車的,還有人抱著毛茸茸狗。


    這些歡聲喊叫的人把河水都吵熱了,河水裏黑綠色水草驚惶惶,一綹一綹的往石頭底下藏。


    這些人裏打著熟悉的招唿,轉身迴頭問自家的孩子:“都是誰呀?”


    老媽臉上被熱浪吵得微紅,她鳳眼圓睜,提起自行車趟過了黑水河,她把自行車穩當的支到一棵柳樹旁,迴過來接我和老隋。


    河岸這頭人少一些,也不用聞那些刺鼻,又分不清烤什麽的味道。


    我們選在一處比較清涼的地方,鋪上一塊塑料布,支起了一把陽傘。


    夏天最多的不是蚊子,是一撮一撮出來玩的人。


    剛才還聚集一起的人,紛紛擾擾的散開,尋了各自心怡的地方,畫了一塊地給自己,粗糙的建了自己的家園。


    這情景仿佛迴到原始,沒有遮攔,沒有割據紛爭,也不見粗野掠奪。


    老媽把長發盤起來,輕巧的在腦後梳了一個環狀花苞,好看的眼睛吊了一旁汗唧唧的老隋。


    豐滿秀麗的腰身看得不遠處一個躲在帳篷裏的人眼裏,忘了收迴滴著口水的舌頭。


    她涼快修長脖頸轉動時萬種的風流,她對同樣灼目峻拔的老隋,我的老爸說:“你怎麽不告訴豆豆那是稻草人呀,他萬一也去那裏傻傻的站著可怎麽辦啊?”


    我老爸把切好的西瓜快兒放到老媽和我手裏,看我們吃的很爽,他的桃花眼放光。


    他把一把小鐵鍬拿在手裏,對老媽笑眯眯的說:“那樣才是親近大自然呢。”


    兩個人好似忘了我一樣,竟然去稻田和水泥路中間的空地,挖一種叫婆婆丁的野菜,根本不去管我的家庭作業。


    在我老媽心裏,我能閉嘴不問問題,已經是夠新奇和驚奇的啦。


    至於寵物,隻有老隋眼裏的苗小娟才是,我充其量算是一個贈品,寵物使用的贈品。


    我蔫蔫的想著站到哪裏才能抓隻小鳥,想要證明那個一直不動的人,是在抓鳥。


    那個帳篷裏的人走過來,他站在我家陽傘那裏,擋住一絲涼風,也讓風裏有了不祥之兆。


    老媽和老隋眉來眼去的挖著野菜,在裝滿一個小袋子時,才發覺沒有聽到我的驚奇問題。


    他們在周圍巡視,大聲的唿喊,甚至去稻草人腳下水裏翻找,他們以為我會像稻草人躲在水裏,然後在生長。


    老媽那天在那條河水裏跑了好幾個來迴,忘了自己身體不適。


    最後,再離他們最近的一個帳篷裏發現了我,我被喂了一顆安眠藥,被一堆衣物掩蓋住,已經睡得很熟。


    老隋告訴我,我是被帳篷裏一個智力有缺陷的人騙過去的,吃了他家人給他的安眠藥,那個人以為我是一個洋娃娃。


    他家人在老媽責問下,把躲在帳篷角落那個人叫出來,那個人指著因為氣憤,臉色潮紅的媽媽,狂躁的拍手跳腳喊叫,大娃娃,大娃娃。


    老媽迴到家那天就給我訂了一條,不得和陌生人說話,不得吃陌生的東西,不得相信陌生人給的地圖。


    老媽說我的時候,鳳眼裏全都是霧氣,她兩條立起來的眉毛樣子就像飛起來的蜻蜓翅膀。


    被老隋扶著進臥室的老媽,臉色蒼白,左手捂著肚子,右手不知道放到哪裏才好。


    我躲進房間,抱著大熊,鼻子緊緊的皺了好幾下,眼淚淌在大熊身上。


    過了一會,老隋輕輕地敲敲門進來。


    他手上端著一杯熱牛奶,走得很快坐在我身旁,看著卷曲成一條蟲子模樣的我,眼睛裏酸酸的,他把手放在我後背上,輕柔的上下摸索,他的手又寬又熱乎,比老媽懷裏味道還舒服。


    “兒子,還生媽媽的氣嗎?”老隋問我,我點點頭,搖搖頭。


    我不是生媽媽氣,在看到我老媽蒼白的臉色時我就後悔了。


    “老爸,那個人說他那有小鳥愛吃的東西,還說我吃了那顆糖豆就會有小鳥喜歡我,其實我隻想躲在那一會,讓你們著急一下。”我抽咽著解釋,躲進老隋的懷裏,使勁的抱住他,他的懷裏有老媽的味道。


    在我迷迷糊糊時,我問老隋:“老爸,為什麽不得要陌生人的地圖啊?”


    老隋噗呲兒的笑了,這一條的確讓他也摸不準。


    老隋想了一會兒,告訴我,可能是怕假地圖把你騙到一個陌生的地方,你就再也找不到迴家的路了。


    我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睡著的,睡著時感覺到老隋的手又摸了我的頭和後背好幾下,隻是覺得老隋怎麽會有老媽身上的味道,還那麽濃。


    老媽因為我的事生病了,老隋給她做了好幾天紅棗小米粥,配了紅皮雞蛋。


    然後那條三不準就被老媽融合到至今,我的高考十八條管控之一。


    老媽在我愣神的時候,竟然笑了,還很開心的樣子,她伸手拉過去一直帖我身邊站著的老隋,溫和鳳眼眯成縫,聲音裏甜膩的說:“老隋,你今天和豆豆下棋,沒有玩什麽紅利呀現金懲罰吧?”


    老隋桃花眼揚起來,臉上堆滿了褶皺,很驕傲的說:“沒有,我們現在下棋不帶輸贏懲戒的,隻有獎勵。”


    老媽眼裏光芒閃爍看他,拍著他的手,很滿意他的迴答,她忘了還有一個我沒有問,一麵之詞就相信了我的隊友。


    兩個人滿足自己的自演自導的走迴屋,還把房門關得緊緊的。


    我在客廳裏孤獨的打掃衛生,把幹活聲音降低到極小,生怕老媽聽到,又會出來給我一個出其不意的附加條規。


    這份勞動是老隋今天中午傷心時,我答應他的自罰。


    我真有點懷疑,我到底是不是他們生的,到底有沒有遺傳到二叔的智慧。


    我甚至都懷疑,老媽舉起來的信號槍裏的彈藥是不是換成金屬的。


    我還懷疑今天的晚自習,是不是老媽慫恿老班的主意,用這種方法檢驗我和毛羽彤是不是真學習了。


    是怕我天天惦記001314,還是怕我叛逆酸澀青春沒有按照他們的規劃成長。


    這一天的成就從一百天的倒計時開始,到了一百元結束。


    摸著從獎勵盒裏取出來的粉色一百元,感覺有些彷徨,不真實的想要掐一下自己。


    腦海裏也想起喬鉞給我的地圖,他沒有走出去,是不是就因為拿的一張盜版的地圖。


    而這個地圖恰好又給了我,這也是不是一個坑呢?


    我在沉思中,摸索我的小金庫,看見一條閃閃發光的縫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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