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趁老媽低頭給我整理床鋪的時候,用手加上口型比劃著問老隋。


    老隋迴答我的速度就像足球場上的流星,嗖的沒了,就剩下一個空曠的井口。


    而我一直望著那個井口莫名其妙成了一隻青蛙,他擺了一個標準的兩手癱,不說了。


    原來就在我神遊的時候,老隋突然明白了一件事,就是喬鉞!


    我在向老媽苗小娟誠實和盤托出時,就看到他在苗小娟身後一直輕微搖晃,使勁的眨眼,想要用口型對話方式提醒我什麽。


    卻因為老媽苗小娟的那句,昨天和今天都是相同的罪過而咽了迴去,咽得又快又利索。


    老隋昨天的采購又用了偷梁換柱方式,若是用我二叔,一個愛狗人士的通俗易懂方式總結,就是那句掛著羊頭賣狗肉!


    他,老隋在菜市場找了一份裝卸工的活,是那種有活就幹的散工。


    因為這份工作,更加便宜老隋實現了錢少菜多,也促使他的私房錢充盈了許多。


    老隋怕他的文化棋友們知道,更怕苗小娟知道,他不想我老媽一個人擔起家裏的責任。


    老隋那天早上在文具店的玻璃門上看到了關門通知,有些不知道方向的看向街道上站著一流帶著“自願者”的人發呆。


    一個和老隋很熟悉的街道阿姨看到老隋,她走過來,用世界上最能打動老隋的理由,娓娓道來:“老隋,國家這時候不但需要有人站出來,還需要有人做些犧牲!別人需要解釋,我想你是最不需要解釋的,你家小娟可是人民警察又是黨員,該怎麽做,你自己心裏可比我們這些人明白。”


    老隋本就嘴笨,也沒有想到還有什麽是比苗小娟更有說服力的借口。


    老隋很喜歡看穿警服的苗小娟站在街口指揮,就像看壁畫上美麗的飛天仙女,仙女披著輕紗裸腳舞動,曼妙身姿甩著一條柔軟又看不見頭的銀色絲帶。


    就這樣,老隋在文具店的門外舉辦了一個臨時關門大吉的示範,他在臨走時,不忘抱走他的生財有道棋盤。


    老隋的昨天是不光彩的,他覺得自己去幹私活有損苗小娟的光輝形象!就是家庭主宰者的地位。


    這是他不能公開的事,也就不能告訴我,我已經站在了懸崖邊上了。


    老隋想要告訴我的,是喬鉞作業事的前序。


    老班在昨天家長群裏很認真的發了一條:家長們,網課期間請好好的愛我的孩子們,他們都是我眼裏的數學家、物理家、甚至可能是本市的市長。


    孩子的成長一定會有複製的行為,這不是他們的錯,因為我們的愛給了他們壓力。


    家長們,特殊時期請給他們一份特殊的禮物吧!擁抱他們!善待他們!


    老班一席即有血有淚又含沙射影的話一下感動了我們的爸爸媽媽們,私下裏幾個美麗溫柔媽媽們製定了計劃。


    我的老媽第一時間出台了獎懲製,複製人做一周的家務,被複製人做兩周的家務。


    我被抓了現行後,又坦白的很徹底,也就直接地承認了自己是被複製人,我將要在今後的兩周小心翼翼的服侍好苗小娟,另帶好人老隋。


    我終於知道老師和家長們為什麽一直是親密無間的合作者了,他們起草的任何計劃都做到了“道不同而謀和”。


    我們在與不在他們的眼裏,他們的計算都在我們的周圍。(納蘭,你若在,我便隨你去拉薩)


    對!我要好好的學習,爭取考到拉薩,去蹬珠穆朗瑪峰,去淨化我多年無法唿出的那口氣的肺葉。


    苗小娟還是一臉的紅潤看著我,鳳眼裏多了些懂我的字樣。


    我盯住她嘴唇,不去看那常常讓我心動的紅潤,接受了通知。


    老隋過來抱抱我,一樣紅潤的臉貼著我的耳邊,溫情厚誼的樣子像剛出螞蟻澡堂的大象,而給他全麵服務過的我就是那數萬隻螞蟻裏的一員。


    苗小娟總結的金句,老隋一向是頂禮膜拜。


    事實上,我們家優勝劣汰的時候,老隋的坐標一向歪向苗小娟的。


    就像剛才,顏色的匹配,形體的雷同,擂鼓助威的還有那眼神。


    那雙眼睛裏隻有苗小娟的眼神,釋放著我不在場的氣味,超脫世俗的神往。


    今天,網課的第一天,我和老隋一直都在融洽的互補學習之外的美好。


    我們配合得就像剛出鍋的熱氣騰騰大米飯配上油而不膩的紅燒肉,很完美。


    學習之外的時間裏,他主攻象棋裏的疑難雜症,我惦念著001314。


    我休息的時候,老隋的水果和牛奶都很及時,他還用我複製過來的桃花眼看我的英語作業,打趣道:“都是柔軟的字母,感覺還是咱們的拚音讀著舒服。”


    在看到我把每科作業都寫的滿滿的時候,老隋很幸福的貼近我,近的我能看到他的眼窩裏的紋路。


    我在內心深處感覺老隋是真心愛我的。


    苗小娟的突然迴來讓老隋看到了除了我之外的美色,他像蜜蜂找到了花朵,又圍著苗小娟開始轉個不停。


    轉悠完了也忘了提醒我,我就被抓了個現行。


    感覺到勝利的苗小娟如同太後一樣扶著老隋走了,他們踩著匍匐在地的我一起去了廚房,他們一臉相同的紅潤都好像忘了剛才受傷的是我。


    “新冠病毒”擾亂很多人生活軌跡,好多人因為沒有正式的工作,就失業了。


    老隋的文具店是在學校附近,是一個很有書香味的文具店。


    文具店裏有一個茶室,那是給環保人特意設置休息的地方。


    這樣就有意無意的聚了一些“知名者”,知道了這個文具店裏有一個不摳門個體小老板老隋。


    老隋的人緣像街道那個阿姨說的,沒有脾氣的好男人,還是長著一雙動人桃花眼的好男人。


    因為新型病毒,因為學校沒有了學生,因為抵製文盲的泛濫必須上網課,因為我們都在家閉門謝客,因為學生們都用電子卷答題,因為是苗小娟同誌的家屬,老隋成了街道宣傳的典範。


    “特殊時期響應國家號召,積極主動關門的個體英雄”條幅掛在文具店門口上方,這標題一下子就有了新聞效應。


    效應就真的像蝴蝶翅膀一樣,在我們小區家喻戶曉。


    苗小娟,我的媽媽走在小區裏,警徽都戴上了翅膀,雄赳赳氣昂昂的模樣兩步一跳的迴家安慰失業老隋,她把老隋零花錢降到了每天三元。


    其實,苗小娟對老隋的愛除了管製還有鼓勵,鼓勵老隋時常到我這兒表達我是他嫡親的兒子。


    老隋抱著棋盤站在我麵前時,說出了窩藏他心中好久的話:“兒子,以後我跟你一夥。”


    下崗的老隋抱著喜愛的棋盤有點患得患失,他敏感覺得私房錢也就剩下老媽每天的打賞了。


    那幾天我感覺在家的老隋越來越喜歡粘著我,喜歡時不時看眼我的小金庫。


    我初時還以為,老隋下崗以後,沒有抑鬱症什麽的,是因為他心裏的愛。


    因為他說過,愛能包容一切。


    誰知他除了愛我和我的小金庫,也愛上了家裏的采買。


    接到學校通知上網課的時候,雀躍的我和嚴肅的苗小娟帶著無黨人士老隋做了一次深刻的政治局會議。


    我代表兒童團首先發了言:疫情期間一定不拖苗小娟同誌的後退,堅決執行苗小娟同誌製定的方針策略,好好學習,爭取早日離家出走!


    最後一句是我在心裏填上去的,這個念想翻滾得像兇猛海浪一樣,激情澎湃鼓勵我的成長。


    我一直想知道,不在苗小娟壓迫下的我,是不是不是一隻繡花枕頭。


    到了老隋發言的時候,老隋嘴角喏喏,盯著苗小娟放在書桌上的手,就像嬰兒看見散發濃鬱奶香味的溫暖奶瓶,歡喜得頭頂皮膚一下紅了。


    他隻說了一句話,七個字的表達:我以後都聽你的!


    我的老媽很滿意看著我們,同時也收集到我們兩個男人桃花眼裏的秘密。


    她敏銳的感覺到我們雀躍背後的目的,好像我們早就同流合汙了。


    隨即苗小娟就拿出了一份合約書,關於網課期間電話使用規定,關於出門受限和出門人的安全等等十八條。


    每條後麵隻有一個選項,同意!


    我咬著嘴唇,發出了比螞蟻還小的聲音問道:“有投訴電話嗎?”


    苗小娟美女說了一句話,徹底的把老隋迷醉了。


    “未成年人沒有任何的授權,因為他還需要被保護。”聲音幹淨清楚的像電視台天氣預報的主持人。


    她說完這句話還溫情脈脈摸摸老隋的頭頂,意味深長看著我說:“你們要互相監督,還有不要把爸爸帶壞了。”


    老隋對苗小娟是五體投地的愛,他居然忘了昨晚自己帶著投名狀時的樣子,那可是哥倆好啊的生死之交啊!


    看眼那錚亮的小金庫,我挽起袖子做好了兩周服侍他們心裏準備。


    我們三個人圍著飯桌邊吃邊聊,氣氛溫馨和睦,我突然大膽的想要問他們一個關乎我是否能確定自己地位的問題。


    “媽媽,我是您親生的兒子嗎?”


    苗小娟和老隋都把嘴邊的筷子放下了,特別是苗小娟的筷子上剛好夾著一塊精美的肉。


    老隋的桃花眼有了心疼,他輕微掉轉了一下眼神,鼻子以下分毫未動看向苗小娟。


    我的媽媽苗小娟瞧了瞧老隋的桃花眼,點了頭輕飄飄的迴我:“豆豆,你是不是想告訴喬鉞,說服他服從複製協議啊?”


    “我願意!”我確定了自己的純種血液後,端起了苗小娟給我的一碗壓驚湯。


    在我低頭哧溜哧溜喝湯的空擋,老隋心疼的幫我理理額頭的頭發。


    他說了一句一天裏最有力量的話:“這頭發長的真快,長的趕上咱家窗簾上頭流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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