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家午休總有一股九重天上仙尊的滋味,這和學校的待遇可不一樣。


    班級午休時,我基本都是牧羊犬,抱著老班的手杖如同唐僧的法杖侍立在講台旁,迷迷糊糊的想著數學題,不一會我就會被公式熏熏然,法杖有其名乎?使然乎?


    然而此刻的我因為早上未接的電話,以烏龜遊泳的方式躺在床上的大熊身上,輾轉難眠時心裏總是忽上忽下的。


    可能所有的青春男孩都會隨著每天太陽運轉的軌跡而改變自己的決定吧,我這樣的給自己不完美的青春尋了一個暫且理由。


    我拿起手機,默念苗小娟的名字……然後等!


    是的,這麽些年我已經養成了圈養的習慣,真要是弄個啥反抗苗小娟壓迫的火苗,除了身上天生的八大件還得有經濟頭腦。


    當然,隊友也是不可缺的。


    每一次我想起當然這個詞,就會忘我的想念老隋總是緊緊抱著的那個結實的獎勵盒。


    所以當然,我還是有隊友的。


    “老隋,借你計算器用用唄?”我進了書房,對著趴在那乒乒乓乓按計算器的老隋說。


    “咦?你算什麽東西?”


    老隋抬起頭問了我一句,就用上半身捂住書桌上的一張紙,仰著頭做賊心虛的看著我。


    “我?我算什麽東西?”我被他問得惱羞成怒,轉了一圈就想這可能是個偽命題,無法用官方語氣迴答。


    “我能算東西嗎?”他的神秘讓我有了被拋棄的感覺,不是!是隔絕。


    我把聲音故意挑高,一米七八的身子突然成了竹子,極速的一節一節生長,桃花眼睛瞪成燈籠向前推進我的好奇。


    “怎麽說我也是苗小娟身上掉的肉吧,是你的愛澆灌出來的水靈靈兒子吧?”


    老隋被我的模樣和用詞逗樂了,放鬆了臉上的立體感,臉上頓時有了笑容,隻是眼睛裏的警惕增加一倍。


    我再衝向他,再一次使勁惱羞成怒的趴在他眼前,氣紅的眼睛發揮1.5的視力,再使勁的偷看老隋捂住的地方。


    我和老隋四目對視,火花四射。


    老隋眉毛跳跳把我激怒成無頭的小鳥,我再次感覺自己孤家寡人了,心裏頓時有種打破牙齒往肚子裏咽的委屈。


    老隋把那張紙卷起來,放在手上敲打,和我一樣的桃花眼露出了有色金屬。


    這眼神?熟悉,我想想不能上當了,從早上開始我的經濟樹一直是倒生長的。


    “充其量我就是你們的複製品!東西?誰不是東西呢?”


    我的口氣和身體一起萎靡,縮迴到正常。


    隻是眼睛還不死心看老隋的手,好像這雙手上拿著的紙卷和鮮牛奶一樣,濃香四溢。


    這是一個什麽秘密?老隋保護的這麽嚴實,他護得這麽磁石?


    我眼珠轉不動的盯住老隋的手心裏嘀咕,看這光景講道理是無法探出他的秘密了。


    於是我用世界上最賴皮的方式撲倒在書桌旁,拉著老隋的手,嗲嗲的說:“老隋,你幫我計算計算,每天多少收入才能買一張去廣西的機票?”


    “每天多少?”老隋的桃花眼露出了漩渦。


    “那得看你的表現了,例如,你的學習成績;你的作業完成;你的家務標準……”老隋如數家珍的數著十個手指,“無意”放下的紙卷在桌子上滾動了一下。


    苗小娟,我的老媽,美貌和智慧集於一身的管教,在我一小的時候就製定了對我一係列的管製。


    我在軍事化管理裏下茁壯地成長,學習成績和做家務是我金庫裏最穩定的收入。


    苗小娟的陽光和雨露讓我一直綠鬱蔥蔥,使我的經濟基礎很快的進入我們家的上層地位。


    我常常在月黑風高時清點我的金庫,充盈我滿手的銅臭香味讓我仿佛看到了藍天上的飛機,飛機上的我坐在商務艙裏,喝著濃香的牛奶。


    小金庫被我摩挲的錚亮,我卻始終沒有敢那樣奢侈的對自己。


    因為我知道,消費習慣一旦形成,苗小娟就會減少獎勵的數額。


    還有一個當然,積攢數額越多,也就會暴露我離家出走的意圖越明顯。


    嘿嘿……我十二歲的時候,帶著皇冠對著生日蠟燭說:等我有了很多錢,我就離家出走!


    蠟燭被我一口氣吹滅了的時候,滿屋燈光璀璨,苗小娟和老隋“笑嗬嗬”的唱完最後一句生日快樂……我才想起願望是不能大聲說出來的。


    我那時候怎麽就被頭上的皇冠給迷惑了呢……


    從那以後我更加努力的學習,對自己的舉手投足更自律了。


    獎狀摞得越來越高,金庫一次次被我填充。


    直到老隋帶著為我保密的投名狀入夥以後,我漸漸發現我的金庫有了懸疑。


    我也懷疑過他的誠懇,也試過和老隋談談。


    那天我和老隋一邊下棋一邊說出我對他的懷疑,我說他的投誠有點索賄加勒索的意思。


    誰知老隋還沒有說話,苗小娟就聞聲飄了過來。


    我忘了,在我們家不能談人權和法律有關係的話題,否則受益和受害雙方都將受到苗小娟的嚴厲製裁。


    “索賄?”她用周家口岩洞裏肥碩的蝙蝠氣浪,鋪天蓋地的把我們倆個男人罩住在懷裏。


    “你們誰和誰要了什麽?都給了什麽?是不是我管轄之外的?還是我沒有來得及編入家規的?”


    本來想要說話的老隋也感覺到了危險,將手上的車自動的舉起來說:“豆豆說輸棋的人今天不用做家務了,結果我輸了。”


    老隋的頭再一次被苗小娟撫摸了,一旁的我咬牙切齒的表示嫉妒。


    此後,我也終於知道老隋的禿頂除了是聰明絕頂,還有就是被愛情滋潤過剩導致的。


    那天晚上,我在廚房裏背下了什麽是勒索和索賄,也朦朧的感覺到了隊友是撫摸的不是坑的。


    現在的我還是緊緊的拉著老隋的手,祈求的看著他的桃花眼,老隋真的把計算器拿起來。


    “你買機票幹嘛?咱家好像最近沒有計劃去那麽遠地方旅遊的。”老隋拿著計算器,手還沒按下數字就起了疑心,他口氣裏有意無意的刺探我。


    我感覺到他口氣中好像不在意我此時的目的,我自顧自的盯著奶香的紙卷,錯過了老隋的眼神,還有他的嘴角和桃花眼的抖動。


    “啊,我就是想啊什麽事都得有個計劃,你不是老說凡事都要有個預留空間嗎?”我說著話,手就落在了紙卷上。


    “咦?這是什麽?可以觀賞一下嗎?”不等老隋拒絕,紙卷就被我期待很久的欲望“輕車熟路”展開了。


    我上大學的時候,依舊會在午休時記起老隋那天中午的模樣。


    他一臉的桃花朵朵開,握著一根一米長的繩子,笑眯眯的等著我在七米以外的陷阱裏求救。


    那張仿佛帶著奶香的紙上都是手機裏的通話記錄,每一條輸出和輸入都標上了一個數字,數字後麵的單位是明晃晃的一個元字。


    我睜大複製老隋的桃花眼,仔細的看那些數據上的名頭,《通話記錄罰款單》……


    我顫抖的聲音問他:“老隋,您是我親爸不?”


    老隋緊忙的點了他的黑發寥寥無幾的頭,由於他表現的過於積極,我突然感覺到了我的個頭不再需要他坐下就能看到他的發頂了。


    “您還知道啊,那您這打進來的電話怎麽比打出去的還貴幾分錢呢?”


    “哦,你媽說介於你現在的學習成績,給你一個警告似的獎勵。”


    聽到獎勵這兩個字,我一時忘了這事和我的直接關係,和我小金庫更是直線相通的關係。


    “你沒有主動打電話是你定力足,沒有打破你的戀愛法則。至於為什麽是警告呢?畢竟是打進來的電話多,這個錯你得自己負責。”


    老隋的言外之意,蒼蠅不叮無縫的蛋。


    老隋說完事最後露出的表情讓我很感動,他溫柔的輕輕撫摸那張一直就沒有奶香的紙,那個甜蜜像似撫摸我一樣。


    我怯怯地說:“可是,那些我都沒接啊,那也算嗎?”老隋眨了一下眼睛表示了算。


    我還是怯怯的站著,低下了頭,腰杆不直留的看著老隋。


    “很多嗎?”


    老隋點點頭,又做了一件感動到我按下就要離家出走念想的事。


    他佝僂了一下胸,伸手從內衣裏頭的口袋掏出了一張藍灰票票,用兩手撫平褶皺,帶著他的體溫放進書桌上一直保持沉默的獎勵盒。


    “不算今天的獎勵,你還需要拿出來17·77元。”老隋把臉上的桃花散去,露出心疼的神色看著我,想要把此時的我抱進懷裏。


    我拿起計算器,對著那張紙,乒乒乓乓的計算,腦子裏勾勒出毛羽彤畫的學習思維導圖。


    老隋疑惑的問我:“你算什麽?”


    我不抬頭的說:“我算東西,算算怎麽那麽多的七呢……”


    “哦,你媽說不管算完後是哪個數字,都要寫上七的。”提起苗小娟,老隋又恢複了一臉的桃花。


    我仿佛看到了密密麻麻的鴿子,帶著哨聲衝向蔚藍的天空,然後鋪天蓋地的遮住太陽和空氣。


    我的周圍一片霧氣蒙蒙的藍灰,藍煙裏我伸出看不見的手,還有分不清褲子還是裙子的腿。


    我是一條魚?對,我明白了早上那個夢境,我是一條藍色的魚,一張一翕的張著嘴,那些腳步聲就是追捕我的。


    看到我一臉的驚愕,老隋貼近我的臉說:“兒子,我偷偷的漏算好幾個通話記錄呢。”


    太陽就在老隋話音落下時露出了笑臉,我和老隋又有了共鳴,四隻桃花眼讓書房提前進入了春天。


    後來,我要上大學離開家那天,在要進候車室時,老隋給了我一個小記事本。


    我翻了兩頁,老隋的筆跡很俊秀,筆記上記的都是我每筆的收入,每筆收入的後麵都有一個笑臉,笑臉很像送我的老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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