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風暴,李氏頭發被拽掉一大片,臉上血肉模糊,很是淒慘。而陳氏隻是衣服皺了,手上多了一道紅印而已。


    勝敗一目了然。


    李氏毫無形象地坐在地上,哭的很傷心。哭得嗚嗚咽咽,哭得哀哀淒淒,哭得說不出一句話。


    陳氏坐在炕上,她也哭,哭得梨花帶雨。


    她抬起手麵上的紅痕給薑老漢看。拉著薑老漢的衣袖哭鬧道:“日子沒法過了,要麽你休了她,要麽你休了我。”


    老大薑有成道:“爹,你要是休了娘,昌哥就不能考秀才了。”


    老三薑有田道:“爹,我娘到哪,我就跟到哪。”


    薑老漢閉著眼,唿哧唿哧喘粗氣。


    氣氛僵著,薑老漢不說話。


    陳氏又開始哭訴。“我的昌哥喲,有人要擋了你的狀元路哇……”


    薑老漢喘氣更粗更快了。


    嗚嗚咽咽的哭聲停了下來。


    李氏終於止住了悲哭,她抬頭狠狠地撇了陳氏一眼,然後轉向薑老漢,眼底滿是哀傷。


    張玉秀去灶房抓了把鍋底灰給婆婆臉上止血。


    薑靈汐知道,鍋底灰又叫百草霜,也確實具有止血,解毒散火的功效。隻不過這抹在臉上,加上老太太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頭發也亂哄哄的。看著猶如女鬼似的。


    所以李氏這一抬頭,屋裏竟然出奇的靜了下來。


    “嗬嗬嗬嗬……”


    突然,李氏悲涼的笑了起來。


    笑聲低沉而淒厲,猶如夜梟一樣刺耳。


    薑老漢猛的睜開眼,吃驚地看著李氏,神色莫名。


    “老頭子,我們和離吧。”李氏聲音很輕,就像是哄孩子似的。


    “娘!”/“娘?”


    薑有田和張玉秀同時驚唿出聲。


    薑老漢厭惡地看著李氏猙獰的臉,歎口氣,略帶不滿的道:“你……這是鬧哪樣?”


    李氏衝兒子媳婦擺擺手,伸手從地上撿起滿是泥土的灰頭巾。


    張玉秀連忙接過來,抖了抖上麵的土,然後小心的避過被拽掉頭發的那塊地方,小心的給婆婆勒在頭上。


    李氏沒有迴答薑老漢的不滿。


    她依靠在兒媳身上,坐正了身子,一字一句地道:“夫君,薑百順,我們和離吧,我們這一房我帶走,我的嫁妝買來的五畝田我帶走。”


    薑老漢目瞪口呆,看著李氏哀傷決然的眼神,他知道,這個和他過了半輩子的女人是認真的。


    這眼神他看過兩次,一次是長子的早夭,一次是他和陳氏苟且後的東窗事發。


    他心底忍不住發虛。


    條件反射的,他要駁斥她,要反對她,可是不知怎麽的,他竟然說不出一句挽留的話來。


    “天罰”,讓他失了分寸,沒了主張。


    下意識裏,他覺得,這一房走了,“天罰”也就跟著走了。


    “憑什麽?你要走就走,憑什麽帶走五畝田?”


    陳氏不依了,要知道,李氏用嫁妝買的那五畝田可是家裏最好的。


    李氏根本就不搭理她,而是繼續對薑老漢說道:“我隻帶走屬於我的,而有田他們不論怎樣,還是你的子孫,你還得再給我十兩銀子。給他們蓋個窩。”


    “不行,我不同意。”陳氏大叫。


    李氏冷笑:“哼!你不同意?那我就不和離,隻要有我在一天,我永遠是正妻,而你,永遠是個上不得台麵的玩意,是個妾!”


    “你你你你……”陳氏手指顫抖,說不出一句話來。


    半晌,薑老漢艱難的問道:“你要帶他們去哪?”


    李氏冷冷的道:“村東頭有的是地方,挑哪都能活人。”


    薑老漢心裏一鬆,隻要不出薑家村,兒子就還是他兒子。


    他抬頭看了這個三兒一眼,隻當是提前分家了。於是咬了咬牙,道:“好。”


    ……


    第二天一早,老二薑有利去請了村長薑守禮和薑家村的族老們。


    和離手續很簡單,財產分割更簡單。


    李氏的那五畝地本就單獨在一處,也不需要丈量,甚至過戶都不需要。


    因為當時怕薑百順再去賭錢,這地契寫的就是李氏的名字。


    而十兩銀子薑有田沒要。


    因為陳氏說家裏沒錢,薑有成又說:如果有田不要這十兩銀子,那麽以後薑老漢的養老問題就不讓他管了。


    薑有田知道,這是這個大哥為難他們呢,沒錢建房子,看他們流落街頭。


    而薑老漢看著陳氏和大哥為難他們,竟然一句話也不說,默認了他們的行為。


    薑有田很傷心,問薑老漢:“爹,你要讓我淨身出戶?”


    薑老漢不滿道:“有田啊,你娘不是帶走了五畝好地了嗎?怎麽說是淨身出戶?”


    薑有田反駁道:“那是我娘的嫁妝,不是爹給我的。”


    薑有成道:“三弟,咱家一共才十五畝地,就那五畝收成最好了,你別不知足。”


    薑有田看著薑老漢:“爹,你真不打算給銀子了?”


    薑老漢嘴唇動了動,看了陳氏一眼,到底什麽也沒說。


    這是昨天晚上,他們一家子商量的結果。


    一下子去掉五畝良田。他們是真心肉疼的緊。


    可那五畝地又的確是李氏的嫁妝,就是打官司打到金鑾殿,也沒辦法留下來。這是鐵打的規矩。


    當然,如果李氏留下來,五畝地就不會被分走了。可這樣的話,陳氏妾室的身份就不能扶正。


    好不容易有了抬頭挺胸做正妻的機會,還能把那礙眼的一家子趕走,這麽好的一箭雙雕的機會,陳氏自然不會放過。


    所以最後決定,這十兩銀子說什麽也不能給。


    薑老漢也猶豫過,可是大兒子說了:“爹,昌哥要考秀才得用銀子,這銀子不能亂花。”


    二兒子有利也說:“爹,有那五畝地養著,三弟占了大便宜了。”


    陳氏哭道:“你還指望他給你養老送終咋滴?你也不想想,將來我孫子當了官,你是要跟著去做老太爺的,這哪輕哪重你分不清啊?”


    想到這裏,薑老漢垂下頭隻顧抽煙,再也不看哀怨的三兒子一眼。


    薑有田很失望,他知道父親偏心,沒想到父親還言而無信。


    昨天明明說好了的。


    族老中有人看不下去了,問薑老漢:“百順啊,總得給有田弄個窩吧?”


    “五叔,咳咳咳……”


    薑老漢叫了聲,就好像被煙嗆了似的,咳嗽起來沒完。


    薑有田頓時黑了臉。


    這個把戲父親以前教過自己,說如果遇到無法辦到的事,又找不到理由拒絕,就咳嗽,不說話。


    爹呀!您老人家把這把戲用到兒子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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