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自家的東廂房被雷劈塌了後,李氏就帶著這一房人臨時住到了柴房。


    柴房雖然簡陋,卻也是青磚大瓦房。地方也很大,因為冬天要存很多柴火取暖的。


    不過現在正是人間四月天。


    坐在暖陽下,薑靈汐看著碗裏的蔥花麵。


    這麵真香,可她卻咽不下去。


    因為這是奶奶和爺爺的另一個媳婦吵了一架給她爭取來的。


    她不是小孩子,自然不可能厚顏無恥的一個人吃獨食。


    看看坐在一邊,黑泥鰍似的睜著大眼睛眼巴巴看著自己的男孩子,薑靈汐把碗推過去:“哥哥吃。”


    “我不吃,妹妹快吃,吃飽了就不去偷炒豆子了。”薑靈瑞伸出小黑手,把碗又推迴來。


    薑靈汐汗顏。


    這裏的孩子沒有零食吃,炒豆子也就是過年過節的時候,大人們才會炒些給孩子當零嘴。


    但因為炒豆子是不能多吃的,聽說吃多了能撐死人。


    所以張玉秀才會把炒豆放到籃子裏掛到孩子們夠不著的地方。


    “咱倆分了吃。”薑靈汐堅持。


    薑靈瑞咽了咽口水,擺擺手,站起來大聲說:“我是哥哥,你得聽我的話,你快吃吧。”


    妹妹被燒成黑炭的那些天,他都嚇壞了。


    李氏年輕時早產過,月子裏調養不當,得下了見風就頭疼的病。所以頭上總是勒著塊灰色的舊頭巾。


    她看到兩個孩子推來推去的,邊走過來邊抬起粗糙的手習慣性的把花白的頭發往頭巾裏塞了塞,露出黝黑的臉上那深深的抬頭紋。


    “好了,好了,來,奶奶喂,一人一口。”


    一人一口?


    薑靈汐看看一臉髒兮兮的哥哥,露出嫌棄的表情,說道:“去洗臉。”


    “噗嗤,”十歲的姐姐薑靈草坐在一邊洗衣服,看到小妹的表情,忍不住笑了。


    她麻利的用水瓢盛了一瓢水,示意弟弟過來。


    被妹妹嫌棄,薑靈瑞也不惱,笑嘻嘻的跑過去,伸著臉讓姐姐伺候。


    靈草就著水瓢,用手胡亂的給弟弟摸了幾把臉,然後撿了件還沒洗的幹衣服,給他擦了擦臉上的水。


    這動作,看得薑靈汐心裏直抽抽。


    柴房這邊春意盎然,笑意濃濃。


    突然,一個不協調的聲音傳來。


    “哼!”


    廚房門口,一個翠衣小姑娘用力抖嗦著手裏的衣裳,泄憤似的往晾衣繩上一甩,起身去了西廂房。


    “嘭”的一聲,西廂房的關門聲特別的響。


    這是二伯的女兒薑靈葉,今年十歲,隻比靈草大了三天。


    自古妻妾難相融,這妻妾各自的孩子自然也是各自為營。


    而這個家裏,便宜爺爺明晃晃的寵妾滅妻,所以他們這一房,多口吃的,連個小丫頭都敢甩臉。


    看著西廂房顫抖的門。


    薑靈草撇撇嘴。


    薑靈瑞翻了個白眼。


    薑靈汐看了眼碗裏的麵條,“跐溜”吸了一口。


    ……


    大伯有兩男一女。


    長子薑靈昌,在縣裏上公學。十六歲,聽說是個考狀元的料子。


    女兒薑靈芝,十二歲,這兩天剛來了例假,正害羞地躲在屋裏。吃飯都不好意思出來。


    小兒子薑靈泰,九歲,長得就如小兵張嘎中的嘎子似的。剛和二姐吵了一架,這會不知道跑哪野去了。


    二伯隻有一兒一女。


    兒子薑靈盛,十二歲,在鄉裏上私塾。


    女兒就是薑靈葉,最喜歡掐尖使強,又因為和靈草同歲,所以萬事都要和靈草比高低。


    此時西廂房中,薑靈芝正抱著個湯婆子坐在床上。想起奶奶和母親說的話。


    說她來了例假就是大姑娘了,該說婆家了。


    “嘻嘻。”薑靈芝忍不住捂住臉,臉色緋紅。


    “哐當。”


    薑靈葉進了屋。噘著嘴道:“大姐也是,靈草也在洗衣服,你不讓她給你洗,偏讓我,你不知道那水有多冷。”


    薑靈芝臉上紅暈未退,好一會才反應過來。


    “你知道啥?咱就那麽點香胰子,讓她洗,她一大盆衣服呢,還不都用完了?”


    “她不是有草灰和皂角粉?幹嘛給她?”薑靈葉氣唿唿的坐在床邊,伸手奪過湯婆子:“給我暖暖。”


    薑靈芝無奈撇撇嘴,這個傻妹妹,不給她,難不成自己的新衣服用草木灰洗?


    薑靈葉摟著湯婆子,還想嘟嚕什麽,突然看到床頭桌子上的碗底有暗紅的水痕。


    猛的抓過碗送到嘴邊,伸出舌頭舔了舔。


    “呀!你還有糖水喝?”


    放下碗,就往桌子上瞅。


    薑靈芝皺眉,無奈的從床裏麵拿出一個小罐子。


    “幹嘛藏起來?”


    薑靈葉一把奪過來,狠狠地挖了兩勺到碗裏,然後興衝衝倒水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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