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的天空讓天地間顯得異常的沉悶和壓抑,僵直地俯視著無疆大地,如幕布遮天。


    日月無影,星河不現,光不可見。


    荒蕪的大地,猶如被打碎了牙齒,不敢吭聲,沉寂和灰暗就像是它天生的氣質。


    一道身影正在大地上疾馳,速度太快,辨不清模樣。觀其奔行之姿,路無可阻,步無所礙,顯然對腳下之況十分熟悉,行進的方向,乃是一座大山。細看,腰間還攜著一物件兒,瞧不清是何物。


    ……


    房間異常的簡陋,青地白牆,牆麵甚至布著裂痕。一床、一桌、二人伴椅。


    桌上隻有兩個酒壇,刨去老舊的傷痕,光潔無比。


    唯一格格不入的就是那嵌在屋頂,用來照明的夜明珠。


    “鬼醫,你在山上很自在啊!醫術有沒有進步啊?”老五輕笑著喝了口酒。


    “還行,你這次出去又殺了多少人?”鬼醫平淡的放下酒壇。


    “這種事情誰會去數,不定明天我也是別人口中的數字呢!”老五笑得有些灑脫,顯然並不以為意,就像是在聊割草一般。


    “所以,比起殺人,我更喜歡研究醫藥,與你追求不同。”說著鬼醫眼中就透露出了癡迷的目光。隨後又變得迷惘:“能不殺,誰又願意去殺呢?”


    “來不及了,起初是為了生存,現在已經有癮了。不說這麽掃興的話題了,大哥是不是快要迴來了?”老五喝了一大口酒,將壇子又放迴了桌子,伸手抹了抹嘴邊的酒漬。


    “如果沒記錯,應該就是這幾天了。”


    鬼醫抬起手腕看了一眼,並沒有去評論老五之前的言語。


    這時,屋外傳來急切地腳步聲,由遠及近,二人同時朝門口看去。


    噠噠噠……


    一個身影猛然衝了進來,直接奔著木床而去。急停在床邊,然後將懷裏的物件兒,輕輕地放在了床上。


    “大哥你迴來了!”


    “大哥,你這是?”


    鬼醫和老五異口同聲地對著來人喊道,聲音伴著驚喜和疑惑。


    大哥是個中年人,臉上還掛著血汙,渾身鋪滿了了塵土,裸露的脖頸處跟汗水混在一起,都成了黑泥。唿吸聲伴著沉悶,悠長粗壯,吐氣的聲音像是悶雷。


    “鬼醫,救人!”中年人並沒有理會二人的問話,也沒有迴頭,因為此時“人命關天”。或許對他來說這個詞有些諷刺,但事實就是如此。


    二人一怔,旋即迴過神來。急忙走到床前,隻見一個包成粽子的少年躺在床上,連氣息都感覺不到了。


    被用來包裹的大衣,也被滲紅了一大片,那是血,摸起來已然冰冷。


    “大哥,你抱個死人迴來幹嘛?”老五轉頭疑惑地看著中年人。


    “他還活著!”鬼醫和中年人同時說道。


    似乎是為了印證這句話,床的方向傳來微弱的聲音:“救…我!”很孱弱很可憐的聲音,從少年的嘴縫中被擠出後,人便又沒了動靜。


    “大哥,我們是殺人的,除了自家兄弟,什麽時候救過別人,農夫與蛇啊!”老五不明所以地看著中年人。


    中年人沒有說話,眼睛裏有猶豫在在閃動,似乎在思考。這個問題他已經思考一路了,可每次要放棄的時候,那微弱的求救聲,總是能及時地出現,刺激著他。


    “大哥,真救?”鬼醫麵色鄭重的看著中年人問道。


    此問一來是佐證老五的話,二來是讓大哥盡快做決定,因為這人再耽擱想救也救不了了。


    中年人突然閉上了猶豫的眼睛,稍稍抬頭,像是在迴想什麽。短暫過後,已經換上了一雙堅定的眼眸。


    “救!”


    鬼醫已經伴著聲音開始動作了,救人如救火。他輕輕地解開了包在少年身上的袍子,分開兩邊,袍子內側已經被血幾乎完全浸濕了,粘糊糊的。


    粗陋的大床上躺著一個昏迷不醒的少年,看起來十二三歲的樣子。渾身布滿了深淺不一的血痕,隔著衣服都可見其麵貌。失血的白肉往外翻著,痕跡修長平滑,明顯是利器所致,大概有三十幾處。此時他已經其若遊絲。


    最關鍵的是,所有傷口並非致命傷,現在這副樣子,顯然是失血過多造成的。


    借著夜明珠的光亮,才可以看清他的模樣。


    消瘦的臉龐掛著稚嫩,殘留著恐懼和求生的神態。緊閉的眼睛和鎖死的牙關,配上紅白相間的臉,讓鬼醫都不由得心髒一顫。


    殺人不過頭點地,他雖然也殺人,但從來沒有虐殺過,而且還是個孩子。多大的仇怨才能下如此毒手,太狠了。


    以他的專業程度來看,這每一刀幾乎都擱在了人體痛覺最敏感處,這少年是如何堅持到現在的?太不可思議了!


    咚!


    為何心髒會有一絲疼痛傳來,不是已經心如磐石了嗎?心髒上麵仿佛還壓著一塊巨石,感覺比這天空還要讓人壓抑和難受。莫名的情緒讓他感到很不適,像是要窒息一般。似曾相識,但卻說不清,道不明。要知道他雖然修醫,可依舊是貪狼域令人聞風喪膽的殺戮機器啊。為何會這般?


    心中突然有了一絲明悟,生性冷漠的大哥為何會破天荒的救人?而且還是陌生人。若是換做以前,除了他們兄弟外,其他人在大哥眼中連草芥都算不上。


    黑暗持續的太久,人心也早都硬了,或許眼前的少年,讓大哥也生出了如自己一般的情緒吧。


    再次見到少年的全貌,中年人的臉色仍是有了一絲波動。連向來不在意生死的老五,眼角也不由得抽了抽。他們雖然殺人,但都是力求一擊致命,哪裏會如此“花哨”。


    鬼醫探手為少年把脈,另一隻則兩指並攏,時不時地在少年身上來迴地點著,手指之上散發著細微地氣流,特別地小心,生怕弄壞了一般。


    不過手指有些輕微地抖動,不知是需要如此,還是沒有適應角色地轉換。


    中年人迴來的響動,也將老三和老四引來了,二人一進門就看到了床上的少年,麵色也忍不住一顫。


    人以類聚,物以群分,殺亦有道。


    此時不適合問清始末,二人就靜靜地在一旁等待。


    良久。


    “失血過多,情況很糟糕,他還沒有覺醒天賦,不是修行之人,所以體質很弱。我剛才用氣息試探過他的身體,按理來說,不可能沒有一丁點兒反應,因為我刺激的都是人體痛覺最敏感的地方。這種情況,我所見過的隻有死人。”


    “如此重的傷勢,但他卻還活著,可見求生意誌不是一般的強大。不過想要救迴來卻很難,我也沒有十足的把握。”


    從床前診斷而起的鬼醫皺著眉頭,微微搖頭向眾人說道,聲音先由平淡轉為了疑惑最後又是驚訝,一時間神色複雜。


    一番話讓其他人也是麵色一沉,旋即將目光都投向他們的大哥,等著他的決斷,人畢竟是他救迴來的。


    中年人臉上除了冷漠並無任何表情,仿佛此事與他無關,但其眼中的掙紮還是出賣了自己。


    顯然兩極角色的轉換並非易事。


    “想辦法!”


    短暫的靜默之後,中年人隻是冷冷的說了這麽一句,就閉口不言了,但其目光仍未離開床上的少年。


    “鬼醫,靠你了!”


    “需要什麽,我幫你去找!”


    “你鬼醫沒有救不迴來的人。”


    中年人話音一落,在場的其他人也都看向鬼醫,紛紛開口表達著自己身為兄弟的支持。


    他們兄弟的感情可是經過生死磨礪,大哥要做的事,他們一定會全力支持,隻不過他們之中擅長救人的也就鬼醫一人,此時也隻能打打下手。


    眾人的話語充斥著鬼醫的耳洞,他並沒有推辭,因為此時隊伍中,也就他能有辦法了。心忖道:沒有覺醒天賦就不能自我療傷,外在的手段也不能激烈,精神刺激無用,而且失血過多。為今之計,隻有靠藥物試試了。


    思罷,鬼醫麵色一正,便快速地對眾人吩咐著:“老三你去找一顆壯魂草;老四馬上準備熱水,先幫他清理下傷口;老五你和我去一起準備其他藥材。至於大哥,你用天地之力護住他的生機即可,但是一定不能太猛,否則他根本承受不住。”


    隨後又補充了一句:“我也不敢打包票,但我會盡最大努力!”


    鬼醫話音剛落,眾人就各自準備,沒有人問為什麽,因為他們相信鬼醫,若是鬼醫都救不活,隻能說明這少年命該如此。


    老五和鬼醫去配藥了,老三直接奔山下而去,一眨眼就不見了蹤影。


    老大則按照鬼醫的囑咐,緩緩伸出一手擎在少年身體的正上方,手掌有微弱的天地之力朝著少年的全身籠罩而去,氣息控製的及其細微,從他嚴肅的表情就能知道這種控製十分不易。


    擎空的手還帶著輕微的顫抖,此時做的事情,仿佛讓他的手都感覺到了不適,那可是用來殺人的,不過他在極力的控製,讓其穩定下來。


    五人都在為搶救這個少年而忙碌著,而且還是一群殺戮機器,這樣的行為連他們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或許是真的被什麽東西刺激到了內心。


    不多時,老四就端著熱水進來了,動作很輕,生怕打擾了大哥。移步將水輕輕的放在床邊,然後拿刀割去了少年的衣服,扯開衣服,露出身體真實的麵貌,可怖的傷痕比剛才進來時,更加的衝擊眼球。


    不由得想到,若是自己,或許就死了吧。此時,他對鬼醫的話真正有了認可,這少年的求生意誌太強大了。


    略去心緒,平複了麵色。拿起一塊幹淨的毛巾蘸水之後,輕柔的為少年擦拭著,雖然鬼醫說過此人沒有感覺,但他依舊輕柔,好似女兒家一般細心。


    不一會兒,少年身上的血漬就被清理一空,煥發出他原本白皙的皮膚。隻是因為失血過多,此時看起來有些慘白。


    在中年人力量的滋潤下,少年麵色也已經平靜了許多,不複之前複雜的樣子。


    傷口也起了細微的變化,那是要慢慢愈合的跡象。不過此時中年人,額頭上也生出了細密的汗珠,不知道還能否撐下去。


    噠噠噠……


    屋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就見鬼醫和老五分別端著準備好的藥進來了,一湯一膏。


    並未多言,二人分工合作,鬼醫為少年敷藥和包紮傷口。老五則給少年喂藥,但並不好喂,最後還是老四幫忙把頭抬著,一點一點的用自身氣息裹挾著,這才送了下去。


    做完這一切,就隻剩中年人還在繼續。其餘人並沒有他的境界,無法做到精準的控製,幫不上忙。


    少年的氣色已經在慢慢恢複,但是意誌仍然薄弱,現在就隻等老三拿壯魂草迴來了。


    等待總是讓人焦急,三人時不時的去看時間,老五甚至都跑去門口張望,來來迴迴不知往返了多少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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