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為這次迴家或許會有不同,結果還是一樣。壓抑的氣息讓人唿吸不過來,留宿的想法剛萌芽就被掐斷。


    季昀還是無法替過去的自己跟父母和解,他是連夜迴的江城。八點從雙柳村離開,差不多淩晨一點到家。


    “下車。”


    “開進去。”江邈說。


    他的話是讓季昀把車開進兩人之前住的這棟別墅,同時也有留季昀的意思。


    季昀微微撩了下眼皮,雙手交握放在方向盤上,再重複了一遍,嗓音沉了些。


    “下車。”


    江邈又用那種無可奈何一樣的眼神看著季昀,戴上溫柔的麵具,眼睛自帶深情。


    “昀昀,鬧得差不多,就得了。”


    “哈~”


    季昀低頭扶額,笑出聲來了,就更想笑,越笑越想笑,笑得眼淚花子都出來了,肩膀同頻抖動。


    “哈哈哈哈……”


    江邈眉間跟著擰緊,“你在笑什麽?”


    季昀止住笑意,抬起頭來時,目視前方,麵無表情,聲音平靜無波。


    “江邈,你跟喬逸寧現在什麽情況?”


    江邈靠在椅背上,假裝的溫柔刹那之間消失得無影無蹤,麵上也沒什麽情緒。


    “我以為你一直都不會問我這個問題。”


    季昀相信他,隻要是他嘴裏說出來的話,季昀就絕對十足十的相信,一丁點都不會懷疑。


    但是謊言這種東西,說過一次,就要用無數個來圓,說得越多,破綻越多,就越經不起推敲。


    江邈可以完美偽裝一時,卻無法完美偽裝一輩子,每天活在不確定裏,他比自己想象的還要心虛愧疚。


    如果一切真相大白,就徹底玩完了。


    所以他似乎沒有那麽愛季昀了,堆砌的謊言成了一堵牆,隔在他們兩個人中間。


    “為什麽不問?”


    “不敢問,不想問,不屑於問,誰知道你的?”江邈嘴角扯出一點笑。


    季昀在尋找失敗的答案,“我們怎麽就走到今天這個地步了呢?”


    “一步錯,步步錯。”江邈說。


    “哪一步走錯了。”


    江邈沉默了很久,說:“從一開始,我就不該來招惹你。”


    季昀指尖一顫,江邈是這麽想的,遇見就是一場錯誤。


    “既然從頭到尾都錯了,那我們這七年,算什麽呢?”


    一起走過的路,一起淋過的雨,一起邁過的坎,一起撐起來的江季娛樂,一起領的證……


    太多太多了,七年可以做很多事,數不勝數。能在記憶裏留下的,都是最難以忘懷的,零零總總,都有江邈的影子。


    現在跟他說,他第一步就邁錯了。


    不想低頭,一點也不想低頭,頭稍一低,眼淚就要湧出眼眶,順著臉龐滑落。


    “你覺得喬逸寧更適合你?”


    “對。”江邈沒有反駁,稱得上是很肯定,“我現在隻對他有感覺。”


    “那我們呢?”季昀抬高下巴,頭扭向車窗那邊,“你打算怎麽辦。”


    “各玩各的行不行?”


    江邈像是在勸,又像是在懇求,他就怕季昀不管不顧的跟他鬧。


    “這麽多年來,有再深的愛也該消磨得差不多了,咱倆之間硬要說就剩點親情在。我還跟從前一樣照顧你,那是骨子裏的習慣,做順手了,暫時是改不掉。”


    江邈時刻關注著季昀的反應,說到後麵,音量漸輕。


    他下了決心一樣,“以後有寧寧在就好了,以後我做這些隻可能是為他。”


    “你真特麽能演。”


    不再愛他了,還強裝出事事周全、樣樣體貼的模樣。


    “不要說髒話。”江邈用無奈又縱容的語氣。


    “江邈!”


    都到這份兒上了,在他麵前還能演得出來,季昀見不得,反手就甩了他一巴掌,“啪”地一聲脆響,實實在在。


    “我……”


    江邈捂著臉,對上季昀憤怒的眼,一時也說不出什麽來。


    “你看,我說的吧。”他歎了口氣,很無辜,也很冤枉,“照顧你,成順手了,說話哄你,成順口了。”


    一耳光朝著他兜頭狠狠的落下呢,他臉上火辣辣的疼,第一時間想的卻是季昀的手有沒有被打疼。


    這人皮膚嫩,力氣重點就紅了,搞不好得青。


    “這習慣不好。”江邈揉著臉,“得改,我快成受虐狂了都,我踏馬圖什麽啊?”


    季昀盯了江邈許久,聲音很輕,“江邈,我最近看你,越看越不順眼了。”


    不知從什麽時候起,他對江邈,再找不到一開始時的那種熱忱而熾烈的感覺了。


    這應該是不愛了吧?


    曾經有多轟轟烈烈,現在就有多平淡,可是胸口還是悶得難受。


    “那我躲遠點,不來礙你的眼好了。”江邈從善如流的哄道。


    好的壞的,沒有多想的話,順著就說出口,坐實了不再愛,隻是習慣還沒改過來。


    季昀厲聲,“滾!”


    “好好好,我走行了吧?”


    江邈忙不迭的拉開車門下車,關門之前,又低頭往車裏瞄,說話時態度還算是和緩。


    “這邊的房子都留給你,我打算重新買一套跟寧寧住,過兩天就搬走。”


    “隨你。”


    江邈就要關上車門,季昀重新整理好了情緒。


    為著些不切實際的情啊愛的,不斷的消耗自己。


    這挺沒意思的,不是嗎?


    “離婚吧,江邈。”


    原來真正做下這個決定的時候,自己會這麽平靜。


    可是季昀不知,對江邈失望如斯了,心依然可以這麽痛。


    江邈手一頓,麵色一僵,“你別開玩笑了,昀昀。就你那工作性質,今天我們要離婚的消息傳出去,下一秒全網的消息就能將你淹沒。各種各樣的聲音,光是唾沫星子就能把你淹死,你事業不想要了?”


    公眾人物,事業又正處於上升期,是真的傷不起。


    江邈自以為是站在季昀的角度考慮問題,處處為他著想。


    “同性婚姻合法化推進千難萬阻,世人普遍對此持有很大的偏見。當初咱倆結婚的那會兒就吵得很厲害,你的粉絲力排眾議,讓我們成了圈子裏的模範夫妻。”


    江邈想了想,繼續道:“要是我們這樣的都離了,你有沒有想過會掀起多大的波瀾?大家會更加堅定對同性之間感情的偏見,甚至會懷疑同性婚姻合法化的必要性。同性戀這個群體路不好走,日後愈發舉步維艱,這是你想要看見的嗎?”


    季昀握緊了拳頭,如果江邈在他麵前的話,這一拳十成要落在江邈的臉上。


    “那是我的錯嗎!”


    對感情不忠的人是他嗎?


    在婚姻存續期間移情別戀的人是他嗎?


    說出各玩各的、要搬出去和新歡一起住的人是他嗎?


    不是!


    所以憑什麽要他一直忍受!


    打碎牙齒和血吞,他不受這鳥氣!


    “少跟我說那些有的沒的!我們離了,隻能證明我們的失敗,不能代表這個群體就是有問題的。同性婚姻沒合法之前,沒有領證在一起十幾二十年,白頭偕老的比比皆是,結婚了仍然幸福的也大有人在。”


    季昀麵上嘲諷,“經營不好感情是我無能,不能始終如一的愛著一個人是你江邈渣,與他人何幹!”


    他小氣。


    他眼裏容不得沙子。


    他要求感情純粹幹淨。


    但這些江邈都做不到了。


    所以,江邈為什麽還能晃到他眼前來?


    感情破裂了,結婚證還留著,無異於在喉間卡了一根刺,吞不下去,吐不出來,誰要這麽折磨自己!


    季昀想起很久以前季母跟他說過的話:媽找大師算過了,你跟他八字不合,趁早分開才是正當。


    那時他是怎麽說的?


    封建迷信。


    現在看來,老祖宗留下的東西還是有一定的道理的。


    “江邈,我累了。”季昀毅然決然的說,“離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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