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程昱說要請全劇組的人一起吃飯,犒勞犒勞大家。季昀說有事,推了沒去,一個人開車迴家。


    十點半,家家燈火通明,唯獨他要迴的家,一點光也不見,淒清無聲。


    錯了,是有聲的。


    江邈不在,他還有金燦燦。


    金黃色的毛絨絨一頭撞進他的懷裏,把頭往他身上拱,鼻息裏發出舒服的聲響。


    季昀單手像抱孩子一樣抱著她,另一隻手換鞋。


    金燦燦兩隻小爪子搭在季昀的肩膀上,小腦袋蹭著他的臉,尾巴一下一下的甩來甩去,來來迴迴的尾巴尖都落在季昀手上,調皮又乖巧。


    換好鞋,季昀把家裏的燈都打開,他的家也跟別處一樣,燈火明亮了。


    先給金燦燦倒了貓糧,然後去給金烏銀烏和江小魚投食,最後也關照了一下池子裏的紅鯉。


    處處周全後,廚房裏飄出飯菜香。


    季昀的廚藝很好,特意學過,色香味俱全,他一個人吃,沒滋沒味的,總覺得少了點什麽。


    夜並不靜,有此起彼伏的蟲聲,高聲唿朋引伴的,你唱我喝,熱鬧得不得了。


    也有低吟淺唱的,藏在某片樹葉底下、草根周圍或者花瓣裏,各有各的興味。


    它們有它們的逸趣,季昀也有自己的閑情雅致。


    院子裏有一張石桌,桌上放著一個白瓷花瓶,裏麵裝了半瓶水,插著一束紅豔的玫瑰,將綻未綻的花瓣上有晶瑩的水珠。


    今晚的月色很美,星子依稀能看見幾顆,樹影婆娑,影亂枝斜,風也分外清涼。


    季昀坐在石桌邊,腿上抱著金燦燦。他給自己倒了杯紅酒,杯中液體隨著手腕輕輕的晃了晃,舉起來抵在唇邊,一飲而盡,空著的手喂金燦燦吃小魚幹。


    父女兩個,愜意悠然。


    季昀低垂著頭,眉眼如畫,極盡溫柔,唇豔豔如染胭脂,皎潔銀輝下,照出臉上一絲紅暈,眼中一抹朦朧。


    桌上五瓶紅酒空了三瓶,開了的那瓶,也沒剩多少了。


    月光漸寒,風也變冷,坐在院中的人,迷蒙了雙眼。


    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


    隱隱約約的,好像有腳步聲,季昀遲鈍的抬了一下頭,視線範圍內隻有無邊夜色,別的什麽也沒有。


    “嘎吱”一聲脆響,猶如枯枝折斷,稀稀落落的碎響,應是枯葉被踩碎。


    走近的人站在後麵,影子漸漸靠近,與季昀的交疊重合,高大的男人將風盡都擋去。


    季昀又給自己倒了杯紅酒,聲音依稀哽咽又雀躍。


    他聲音近乎飄渺,“老公,你迴來啦。”


    身後的人很輕的應了一聲,“嗯。”


    季昀意識不是很清醒了,他就這樣放任自己的重心往後倒去。


    他背後沒長眼睛,卻不擔心會摔倒,因為他知道他後麵是有人在的。


    果然,男人伸手扶住他的肩膀,從背後攬他入懷,將他擁抱住。


    季昀靠在他的胸口,耳邊是風聲,夾雜著心跳聲,平穩的心跳漸漸快起來,一點點蓋過了風的聲響。


    暖意將他包裹,月寒不入,風冷不侵。


    “怎麽喝這麽多?”


    五瓶空了四瓶,剩下的那瓶也快完了。


    金燦燦吃得很飽,趴在季昀的膝蓋上睡得香甜,不時發出唿嚕唿嚕的小動靜,兩隻爪爪捂著眼睛,不知做夢了還是怎麽,“喵喵嗚嗚”的叫兩聲,就又睡沉了。


    “唔~”季昀反應特別的慢,好一會兒才說,“我在想你。”


    “在想我?”


    “在想你。”


    “有多想?”


    “每一滴酒裏,都有你的影子。”季昀說。


    他低著頭,眼睫顫了顫,“今晚的月色很美。”


    投下的身影抬頭望了一眼月亮,點頭,特別的溫柔,“是很美。”


    “可是我不喜歡。”


    “為什麽不喜歡?”


    又是一陣很長時間的沉默,但守在身後的人耐心十足,靜靜的等,並不催問。


    溫吞的人終於想到了答案,“因為沒有你在。”


    “我在這裏。”身後的人說完,又強調,“如果你想的話,我可以一直陪著你。”


    “騙子!”


    季昀猛地摔了杯子,杯中猩紅的酒液灑在地上,有幾滴濺在季昀的臉上,像血。


    杯子砸得四分五裂,稀碎的碎片淹沒在酒液裏,大塊些的一半浸著紅色,一半仍舊幹淨透明,在月光照耀下,泛著凜凜寒光。


    “江邈,你瞞了我好多事,你讓我不敢再相信你!”清淩淩的聲音似乎夾雜著一絲哭音。


    這迴換身後的人沉默了,同樣的很長時間沒有說話,比季昀反應的時間還長得多。


    “那就不要再相信了。”


    “你說什麽?”


    季昀眨了眨眼睛,潤濕的眼睫在夜色的掩映下,無人能看得清,居高臨下的人就更看不清了。


    “我說,那就不要再相信了。”他又重複了一次。


    “我的脾氣是不是很差?”


    話題突然跳躍,與前麵的毫不相關。


    “嗯。”應了一聲,又用肯定的語氣,“是很差。”


    季昀呆愣了很久,腦海裏模糊有一句話:被寵著的人,就可以有很多脾氣,有道理的沒道理的,都沒關係,因為有一個永遠願意無條件包容你的人。


    他現在有些記不清了,這句話是江邈說過的嗎?


    好像是的。


    或者不是?


    “怎麽不說話了?”


    “我該收斂著點脾氣,是這樣嗎?”季昀問。


    “不是。”比前麵還肯定的語氣,“你應該是你自己的樣子,脾氣壞也不是無緣無故的,哪次都是被惹急火了才發脾氣。”


    “是我錯了。”醉意深了的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這些天,我其實一直在反思自己。江邈,過去,我好像對你不夠好。”


    “哪有不夠好?”


    分明是好得很,好得有些過分了,讓看的人都嫉妒。


    “我……”


    季昀也說不出哪裏不夠好,撐著腦袋想了好久。


    “我對你要求太高了,你會累。”


    “可你能做到你對江邈要求的所有,而江邈做不到。”


    “嗯?”


    好像有哪裏不對。


    季昀很緩慢的轉過頭,身後的人手掌按著他的後腦勺,給他強行掰了迴去。


    “你可以換個人喜歡。”


    身後的人彎腰,把腦袋枕在季昀的肩膀上,頭微偏,就貼上了季昀的唇。


    嗓音微啞,“比如說,你嚐試一下喜歡程昱。”


    季昀這會兒反應靈敏得令人驚奇,他倏地站起來,剛貼在一起的唇很快分離,不足一秒。


    “你不是江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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