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證明,精心布置的驚喜不管用了多久,要毀掉的時候都快得很。


    把唿嚕唿嚕的金燦燦抱迴小房間,一分鍾。


    越獄的金烏自己跑迴去了,沒花時間。


    把銀烏和江小魚挪迴原本的位置,一分鍾。


    桌上的冷菜和蛋糕放進冰箱,燃盡的蠟燭扔進垃圾桶,紅酒擺放迴原本的位置,五分鍾。


    所有的香檳玫瑰收起來放進地下室,十分鍾。


    掛起的藤球燈和流星燈拆除,鎖進倉庫,十分鍾。


    殘餘的垃圾掃幹淨,十分鍾。


    迴到臥室,包裝精致的手表收到盒子裏,放進床頭櫃,兩分鍾。


    上床睡覺。


    加班加點的把戲份趕完,在原本預期時間上提前好幾天迴到江城,是心裏惦記著和江邈一起過這個紀念日。


    滿打滿算,他花了兩天時間準備的一切,收整起來不到一個小時。


    季昀這一覺一直睡到下午五點,他是被餓醒的,起來把冰箱裏的菜熱了熱,隨便往肚子裏塞了點東西,迴到臥室繼續睡覺。


    眼睛閉上沒幾分鍾,臥室門被打開了,他聽見江邈在喊他,聲音那麽輕,恍惚間讓人錯以為是在夢裏。


    江邈的手貼在他的臉上,是熟悉的溫度,很暖,能融化冰雪。


    “昀昀,醒醒。”


    季昀處在半睡半醒的狀態,腦子沒反應過來,眼睛也沒睜開,下意識就是一巴掌唿過去,清脆的響聲在臥室裏清晰可聞。


    江邈倏地收迴手,痛唿一聲,“季昀,你發什麽瘋!”


    這一吼,給季昀吼懵了,隨即那點困意煙消雲散,腦子前所未有的清醒。


    季昀坐起身來,靠在床頭,視線在江邈揉著的那隻手上掠過。


    手背紅了,他打的,還有一道約莫小指長的劃痕,間或有三兩處冒出血珠子,應當是讓他的指甲給撓的。


    “你吼我?”


    江邈生怒的麵上一凝,很快換上一張溫柔委屈的表情,把手遞到季昀麵前給他看。


    “我不是故意的,就是你這一下來得太狠了,我這一痛,就糊塗了,說話有點不過腦子。我哪敢吼你啊,你是我活祖宗。”


    “活該!”


    季昀推開他的手,這一下力道也不輕,雖不至於傷人,但江邈的臉色那瞬間變得不是很好看。


    “你在氣什麽?”江邈的語氣聽著不大好,“你晚上睡覺了,白天還能睡到這個點,我喊你起來,還不是擔心你,怕你是哪兒不舒服。”


    季昀的語氣聽著更不好,怒意還很重,“能是哪兒不舒服?我哪哪兒都不舒服!”


    提起這茬,季昀全身上下沒一處是好的,他還沒來得及說什麽,江邈也來脾氣了。


    “不舒服就去醫院看看,你衝我發什麽脾氣?”


    季昀一怔。


    昨天艾莎說江邈在公司發脾氣了,他還不大信,江邈這樣的能發多大脾氣?公司裏那些人讓他嚇得噤若寒蟬,大氣不敢喘,他還以為是艾莎誇大其詞。


    現在看來,艾莎說的還算輕的,江邈這氣性看著比他還大。


    他還一肚子火呢。


    “消息不迴,微信電話打不通,手機號碼打過去提示關機,你昨晚去哪兒了,為什麽不迴家?”


    季昀強壓著火氣,語氣聽著是不大好,聲音卻不是很大,情緒也還算穩定,比往常他質問江邈的話語不知輕了多少。


    然而就這一句話,像是一滴落進滾油裏的水,劈裏啪啦炸開了鍋。


    江邈頓時勃然大怒,再溫柔的人生起氣來,照樣是臉紅脖子粗,麵目猙獰,嗓門震耳欲聾。


    “消息不迴我故意的,微信電話是我不想接,手機號碼提示關機是因為你接二連三打過來我煩得很,去哪兒了我必須得跟你報備不可嗎?不迴家僅僅隻是因為我不想看見你,這些理由你滿意了嗎!”


    “你……你……”


    季昀隻覺得耳朵嗡嗡嗡的響,讓他這一連串的話震得頭暈眼花,氣得一時說不出話來。


    心中又惱又怒,手往床頭櫃上用力一拍,拍得他手掌心生疼,酥麻感遍布,片刻間失去知覺,掌心一片通紅,溫熱覆蓋霜寒,終年冰冷的皮膚因此而有了溫度。


    “江邈,你給我好好說話!”


    江邈從褲兜裏拿出一遝照片用力甩在季昀臉上,尖銳的角從季昀臉上蹭過去。


    一瞬之間,凝脂如玉的臉上多了一道紅色的血痕,殷紅的血珠順著臉龐滾落,滴落在手背上,砸出的聲響與心共鳴。


    “你自己看看你幹的好事!”


    江邈偏開頭,目光虛晃,不敢去看季昀的眼睛,和臉上血痕不斷往外冒出的血珠。


    “眼看腦袋上已經綠油油的一片了,我難道不該生氣嗎?我老婆跟別的男人搞一塊兒去了,我還迴家來幹什麽,有什麽意義!”


    季昀一張一張撿起散落的照片,是公司門口程昱靠在他車窗上跟他說話的畫麵,抓取不同角度拍的,看著基本沒什麽問題。


    其中有一張程昱的腦袋幾乎鑽進車窗裏,看著就像是他倆在親密的接吻。


    這麽明顯p過的痕跡江邈能看不出來?


    懷疑他跟程昱不清不楚,就借題發揮,平白在他麵前發這樣的火,還因此夜不歸宿,不迴消息,不接電話,錯過他們的周年紀念日。


    季昀氣得渾身發抖,拿著照片的手有些不穩。


    “姓程的在追我,這事我跟你說過的,那天也不過是姓程的死纏爛打的手段,你就因為這個疑我?”


    不甘,憤怒,委屈,最終都化作一抹苦澀,哽咽在喉嚨裏。


    季昀抬眼看江邈,臉上的血痕已經凝固,卻還疼得那樣清晰。


    “我是個什麽樣的人你還不清楚嗎,你就這樣想我?”


    大概是江邈他自己也沒什麽底氣,這會兒聲音輕了很多,氣得也不再那麽鮮明。


    “那你也知道喬逸寧隻是在追我,你不也一直在生我的氣,這兩天都不太搭理我。”江邈說著,似乎還挺委屈,“你就因為這個生我的氣,我也因為程昱生你的氣,我們扯平了。”


    “我……”


    我沒生氣。


    日子還是那樣過的,跟從前也沒什麽差別,隻不過準備紀念日禮物的這兩天沒怎麽在家,或許少說了些溫情的話。


    解釋的話季昀說不出口,因為說了也沒什麽意義。


    是江邈覺得他這兩天薄待了他,所以理當要生這一場氣。


    跟平時一般無二的小事,讓他心中生了怒氣,他想要個公平公正,生氣的理由是要和他扯平。


    江邈的心變了。


    季昀捏了捏眉心,他不想跟江邈再爭論什麽。


    倘若江邈還跟從前一樣,怎樣複雜的事情都可以掰扯得明白。


    “今晚我睡客房,我們都冷靜冷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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