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日之後,唐緋珚從另一個方向也來到了離落星崖不遠處的一片荒原上,在其身後還有著一群追擊而來的魂宗人,其中有兩個鬼麵人的修為竟比她絲毫不弱。


    這兩日下來,她已經快被追得喘不過氣來了,即便清火訣的身法極為靈動,但奈何寡不敵眾。不久後,她終究還是落入了敵人的包圍之中。


    看著頭戴惡鬼麵具的兩個為首之人,唐緋珚已然認出了他們,正是當年在天香閣靈火之森圍攻過她們的敵人,其中一個叫月鬼麵,一個叫花鬼麵。


    漫天粉紅色的花絲從天空中飄落而下,伴隨著一股淡淡的香氣彌漫開來。月鬼麵翩身而起,隨後那些花絲似被什麽東西牽引了一般急速飛旋起來,片刻後如萬千箭矢般爆射向了唐緋珚。


    另一邊,五條水靈氣凝聚成的水蛇竄到了唐緋珚身後不遠處,隨後一同朝她發動了攻擊。四周圍滿了魂宗黑衣人,已經再無退路。


    “看來隻能硬拚了!”心中閃過一個念頭,唐緋珚驟然騰身而起,同時散開了法器七星海棠,攜著兩束變幻的棠花陣迎上了月鬼麵和花鬼麵。


    就在這時,忽然一道青綠色的強大氣芒從人群外圍橫掃而至,將包圍的魂宗黑衣人擊倒了一大片。與此同時,一個碩大的金色太極圖印從天而落,旋轉著擋在了唐緋珚身後,將飛來的五條水蛇席卷吞噬,隨後絞碎成了一片紛飛的靈氣。


    一擊過後,兩個少年出現在了場中。


    唐緋珚躲過月鬼麵的攻擊後迴身一看,頓時又驚又喜:“原來是你!”


    封雪生朝她微微一笑:“好久不見了,小緋!”


    另一個出手的人正是一同前來的解雨棠。


    月鬼麵和花鬼麵慎慎的望著突然出現的兩個少年,察覺到二人修為皆不弱,再加上一個唐緋珚已然不是對手了,隨即招唿了一聲,與周圍的黑衣人一同緩緩退去。


    再次見到當年的湖畔少年,唐緋珚一時竟顯得有些手足無措,悄悄打量了他一眼便不好意思的移開了目光。


    三年多過去,如今兩人也都長大成熟了不少,雖然容顏依舊相似,卻也更加美麗和帥氣了不少。


    如花少女,楚楚動人,少年英姿,絢若晨曦。


    封雪生心中亦有些按耐不住的悸動。


    你走之後,聽雨樓仿佛從來都是下雨天。瀟瀟雨落,在碧簾之外匯積成了一片方潭。我等風也等雨,等了三秋風雪卻沒有見到花開……一別經年,還記得那些曾在湖邊相遇的日子嗎?


    局促僅僅隻是短暫的,對唐緋珚這種開朗的女孩來說,膽怯這種東西是不存在的,沒過一會便和封雪生有說有笑的聊起了這些年的經曆。


    又過了兩日,三人終於來到了落星崖。


    在月牙形海灣的崖巔某處,他們遇到了獨自晃悠的詩瑤。


    詩瑤騎在大貓的背上正吃著冰糖葫蘆,忽然大貓渾身一震,隨後飛撲向了前方出現的熟悉身影。


    再次見到大貓,唐緋珚可高興壞了,抱著大貓都不願意鬆手。


    封雪生在一旁看著,開玩笑的道:“剛剛你遇見我的時候怎麽沒有這樣?”


    唐緋珚頓時臉色微紅,輕哼了一聲道:“你是你,大貓是大貓,那不一樣……”


    “有什麽不一樣?”詩瑤好奇的問道。


    “你不懂……”


    “誰說我不懂了?我知道緋姐姐是在害羞!”


    “你胡說什麽呢?”唐緋珚頓時有些心慌了,立即指揮大貓去撓詩瑤。


    兩人一虎在林中追逐起來,引得解雨棠和封雪生嬉笑不止。


    接下來的半天時間裏,四人在月牙形的落星崖頂尋找同門弟子,卻始終沒有發現一個天香閣之人,看來他們還沒有到落星崖,不過其他各大門派的人倒是陸續發現了不少。眾人皆各據一處偏僻角落搭起了帳篷,以作臨時據點,而魂宗的人自然是不敢再輕易露麵了。


    傍晚的時候,詩瑤幾人也找了一處無人角落搭了幾個帳篷歇息。


    眼前是百丈高的懸崖,背靠巨石山林,腳下時有海浪唿嘯。月明星稀,天涯海角,這般景致倒也別有一番風味。


    封雪生站在崖邊觀望著,忽然瞥見崖下某處斜坡上生長著一片海棠樹,開滿了粉紅色的花朵,跟聽雨湖畔竟有那麽一些相似。他不由心生一陣恍惚,想起了當年與唐緋珚分別時的情景。那時唐緋珚曾對他說,“等我迴來的時候,你要烤很多很多的魚給我吃哦!”


    一瞬間,曾經的往事曆曆在目,他忽然很想實現那時的諾言,或許唯有這樣,心中才不會擁有遺憾。他於是叫來了唐緋珚,將那片海棠樹林指給了她看。


    “還記得你曾經說,等你迴來了,要烤很多很多的魚給你吃嗎?”


    “呃……”唐緋珚不由一愣,也跟著記起了當年的許多事情來。迴想起那時的懵懂與幼稚,她心中不禁有些微微蕩漾。


    封雪生微笑著說:“要不,我去抓些魚來烤了給你吃?”


    見他正要動身,唐緋珚忽然叫道:“等一下……我和你一起去。”隨即她又朝林中唿嘯了一聲,大貓立刻從林中蹦出,飛竄到了兩人跟前。


    唐緋珚一個翻身坐到了大貓背上,然後拍了拍身後,朝封雪生道:“你上來。”


    封雪生微微猶豫了一瞬,隨後也和她一同坐到了大貓的背上。


    唐緋珚又道:“你抓緊我,我們走了!”


    封雪生坐在後麵,雙手輕輕環繞著她的腰肢,望著她一身紫色的煙羅短裙隨風翻舞,長腿如玉,頓時隻覺一陣心馳蕩漾。


    兩人一虎繞過山崖,沿著一道斜坡下到了崖底,朝著海邊歡快的奔行而去。


    不久後,封雪生在海邊抓到了幾條肥美的金貝魚。隨後他們在一個角落裏生起了火堆,就著柔和的夜風與漫天星靄一邊吃烤魚一邊欣賞落星崖的夜色。


    忽然,一個蘿莉身影從某處竄了出來,打擾道:“那個……你們既然要約會,能不能把大貓借給我去玩一會?”


    唐緋珚頓時臉一紅:“你說誰約會呢?我們才沒有……還有,大貓不借!”


    詩瑤委屈巴巴的道:“緋姐姐,你別這麽小氣嘛!”


    唐緋珚臉一拉:“裝可憐也沒用。”隨即把大貓藏到了身後。


    封雪生在一旁打圓場道:“要不……你也來和我們一起烤魚吃吧?”


    詩瑤心中一喜,立刻就答應了,隨後又跑到海邊抓了好幾條大魚上來親自烤給大貓吃。


    大貓吃得飽飽的,一臉的享受。


    閑暇之時,唐緋珚問起了封雪生怎麽會來到落星崖。


    封雪生迴道:“還記得我曾經跟你說過想要去尋找兩個要好的夥伴嗎?”


    “嗯!”


    “他們一個叫木輕塵,一個叫青雪……現在我已經通過了你師傅的考驗,終於有能力出來闖蕩一番了,而且還在路上遇到了認識木輕塵的解雨棠,所以就和他一起來了落星崖……”


    “等等……你說木輕塵?”唐緋珚驚疑道。


    “嗯,怎麽了?”


    “我有個師兄也叫木輕塵……”


    “什麽?”封雪生驚得瞬間站了起身,“那他在哪裏?你快帶我去看看!”


    “呃……現在他和我小師傅還沒有來,不過應該也快到了,到時候我再帶你去見他。”


    “好!”封雪生頓時興奮不已。


    在詩瑤與唐緋珚到達落星崖的第三日,戴凝鳶幾人也來到了落星崖。


    傍晚的時候,大祭司帶著木輕塵趕了過來,隨後淺憶和晏水風兩人也都出現了,眾人一同匯聚在了崖巔。


    當唐緋珚領著兩個少年朝木輕塵走來的時候,其中一個穿著棕色皮短袖的健碩少年遠遠的就朝他揮著手大聲喊道:“木輕塵!”


    木輕塵仔細的瞧了他一眼,隱隱發現了對方眉宇間的一抹熟悉,頓時有些不敢相信的問道:“你是……”


    “我是封雪生啊!好久不見了,輕塵!”


    “雪生……真的是你?”木輕塵激動的跑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隨後兩人用力的擁抱了一下。


    封雪生又拉過了旁邊的少年介紹道:“還有,這是解雨棠,你還記得嗎?”


    “雨棠?當然記得……真是太好了,想不到竟然還能再見到你們!”


    木輕塵頓時興奮不已,隨即也和解雨棠熱情的擁抱了一番。沒有什麽能比這讓人更加高興的事情了,而且還有一件意想不到的事,原來解雨棠竟是流風年的師兄,看來緣分真是一個奇妙的東西。


    夜晚的時候,木輕塵幾人聚在一處火堆旁寒暄著過往,問起了各自的逃亡經曆。


    解雨棠道出當年被一個神秘老頭所救,後來那人帶他去到了萬葉之森的幽宗,將他收為了門徒。封雪生則是在一場潰敗的戰鬥中逃出了戰場,而後流亡到了聽雨湖,在那裏生活了十年。同時在聽雨湖畔他還遇到了一位高人,教了他一些厲害的功夫,而那人便是唐緋珚的師傅。


    木輕塵也將自己這些年的經曆簡單敘說了一二,世事滄桑,時光流轉,想不到多年以後還能再次見到風蝶城的生死之交。一種難言的感慨湧上心頭,木輕塵心底深處不禁又浮現出了另一個沉澱已久的身影,不知道,那個女孩當年是否也能從那場大難中幸運的逃生呢?


    迴憶起當時的細節,那時派去接青雪她們的人是桑逸雲,而據解雨棠說,他也不知道其他人的狀況。如今青雪和墨美瓷以及桑逸雲都下落不明,木輕塵也隻得把心中那一絲希冀暫且按耐下來。


    封雪生將落星刀拿了出來,告訴木輕塵說,他曾去風蝶城找過他和青雪,卻無意中找到了這把刀。隨後他將落星刀遞給了木輕塵,但木輕塵卻是沒有伸手去接。


    “這本來就是你的刀,現在我已經有了鬼雪,而你也沒有其他趁手的法器,所以還是自己留著吧!”


    封雪生也不婆婆媽媽,將落星刀收了起來,同時從木輕塵口中得知,另一把幻月刀落在了秦夢涯手裏。想來這次仙都盟會很有可能也會遇見他,到時候再想辦法弄迴來。


    此時距離霜降之日還有數天,落星崖巔各處早已駐紮了大量各勢力之人,眾人都很默契的保持了一段距離,靜待潮汐之夜的到來。


    期間解雨棠說要等一個人,便與眾人告辭。


    流風年問他等誰,解雨棠卻是神秘的笑了笑:“這個我不能說。”


    流風年賭氣道:“不說就不說……那你自己一個人去等吧,我就懶得跟你一起了!”


    解雨棠也不在意,獨自匆匆的離開了。


    在那些各大門派之人中,木輕塵見到了不少熟悉的身影,有神萊宗的雨驚樓和月明秋,亦有玉劍門的花流影與淒如夢,以及落霞門的米修。另外,在武神殿的人群中,木輕塵還瞧見了木冰蝶,一時間心中動蕩不已。


    不止是他看見了她,同時她也望見了木輕塵,隻是木冰蝶卻沒有理他,猶如見到了陌生人一般,瞬間就移開了目光。


    木輕塵遙望著對麵崖巔的那個熟悉身影,心中充滿了複雜。


    數日後的黃昏時分,此時天邊的太陽剛剛落下地平線,在光芒明滅的一瞬間,眾人隻見兩道耀眼的光芒穿過層層雲霞折射開來,片刻之後竟然從那光芒之中隱隱升起了另外兩個五光十色的太陽。


    崖巔之上,不知是誰驚唿了一聲:“快看!幻陽……是幻陽!”


    頓時一片唏噓聲在山崖上此起彼伏,眾人爭相舉目凝望,一睹這難得一見的奇異景象。


    霞光灑落天空的時刻,常常伴隨著絢麗的雲彩,在水與天相交的地方,滄海濯濯,流雲似夢,日落長空,時有幻陽。


    在幻陽大陸上有著這麽一個傳說,據說每隔不久,大陸上便會同時出現好幾個太陽,人們稱之為幻陽。相傳每逢幻陽出現,大都預示著將有兇災降臨。


    當幻陽升起的那一刻,忽然有大片的寒氣侵襲而來,降臨在了這片天地間。


    隨後眾人隻見一層薄薄的白色霧氣飄落到了蒼茫的海麵上,竟將落星崖下的整片海麵瞬間凍結。連著席卷而來的浪濤也被凍成了一座座潔白的冰山,在夕陽的照耀下映出一片嶙峋的彩光。


    冰層以極快的速度朝著遠處蔓延,在那大海的深處突然傳出了一道低沉而嘹亮的嘶鳴聲,眾人在這一刻忽然感受到了一股無形而寒冷的音波衝擊。


    “這是……神器的道之意境!”落霞門門主風棲陽驚訝道,“看來落星之魂馬上就要出現了。”


    在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另外幾處崖巔之上已有七八道身影迅速躍下了山崖,落在雪白的冰麵上,隨後朝著遠海急速滑行而去。


    風棲陽也不猶豫,帶著米修一同衝下了山崖,一並朝著之前發出嘶鳴的地方追去。


    在他之後,淨月壇主柳淨月與神萊宗主陸驚蟄以及玉劍門上官秋雨等人皆各自帶領弟子奔下了山崖。


    妙音眼眸微凝,看著眾勢力之人紛紛躍下山崖,在冰封的海麵上四處尋找著神器的身影,卻是獨自站在崖邊一動不動。


    淺憶有些心急的問道:“大祭司,我們不動手麽?”


    妙音輕聲道:“不急,再等等。”


    “可是……別人都已經下去了……我們到底還要等什麽呢?”


    “等一個人……”


    “等人?”一旁的木輕塵覺得有些奇怪,此次天香閣該來的弟子都已經到齊了,師傅究竟還在等誰呢?


    妙音卻是沒有迴答,隻是靜靜的望著天空中漸起的繁星,似是出了神。


    星空之下,滄海無邊……望著曾經熟悉的景象,妙音不知不覺間又迴憶起了許多很久很久以前的往事來。


    當年她哥哥曾帶著她一同來到東海落星崖,想要尋找一個據說是世間最厲害的同輩之人,並與其切磋一番。但兩人在崖邊一連尋找了幾天也沒有找到,隻發現了一個酒鬼。


    那個酒鬼躺在一截海棠樹枝上,用鬥笠遮著臉,正懶洋洋的曬著太陽。


    妙音從下麵路過,以為他是一個打漁的人,便問了他一句:“老人家,你見過附近有一個很厲害的靈師麽?”


    誰知她這話一開口,那個“老人家”便“哐當”一聲從樹上掉了下來。


    “沒見過……不認識……”某人抬起頭來望了她一眼。


    當見到對方俊美的麵容時,妙音才知道剛剛自己有些失禮了,正準備道歉。


    忽然,她目光瞥見了對方摔破的魚竿中隱隱透出的一絲寒光,頓時轉羞為笑:“好啊……原來你就是我們要找的人,竟然還想騙我!”


    “姑娘,我都不會武功怎麽會是你們要找的人呢?你不是剛剛還看見我從樹上掉下來了嗎?”


    “是麽?”妙音一把搶過了他手裏的魚竿,隨後靈氣微微一震,那根魚竿瞬間爆裂開來,露出了光華流轉的劍身。


    “聽雨道人親手打造出的法器鬼雪,果然名不虛傳……現在,你還有什麽好說的?”


    “呃……”某人再也裝不下去了。


    迴想起第一次與司徒末陽的見麵,妙音不由覺得有些好笑。


    本來這個酒鬼還不肯與她哥哥切磋,但後來妙音使出了一個計策,說要與司徒打一個賭,並拿出了天香閣最有名的海棠酒秘方作為比武賭注,司徒若是贏了就送他海棠酒的秘方,若是比輸了就得叫她姐姐。


    “怎麽樣……你敢還是不敢?”


    “有什麽不敢的?”


    聽到有美酒秘方,並且還親自嚐過了幾口海棠酒之後,這個酒鬼立馬乖乖的就範了。


    切磋持續了七日,世間兩大最強高手的對決是難以形容的精彩,尤其是最後一天的決戰,整個落星崖下亂石穿空,驚濤蔽日,仿佛變成了另一個世界。


    戰至關鍵時刻,妙音看得出神,不小心被一隻螃蟹咬到了腳趾。


    一聲驚唿傳開,司徒末陽不由走神,迴頭望了她一眼,結果被她哥哥勝了半招。


    “司徒老弟,承讓了!”某人得意的大笑。


    “你……”司徒末陽咬牙切齒。


    事後,妙音不好意思的給他道了歉。


    司徒末陽埋怨的看著她,妙音見其可憐巴巴的樣子,不由癡癡一笑,大方的將海棠酒秘方送給了他,同時還送了二十壇美酒以作安慰。


    司徒瞬間大喜:“既然你肯送我海棠酒的秘方,那我就原諒你了!”


    隨後,司徒又與妙音的哥哥大喝了一場,並且交流了一番各自靈術上的心得。


    傍晚臨別的時候,妙音過來找他們,卻是發現隻剩下了司徒末陽一個人。


    “小末,我哥呢?”妙音有些好奇的道。


    司徒末陽一陣錯愕:“你剛剛叫我什麽?”


    “小末啊……”


    司徒末陽端著酒杯的手微微一抖:“我比你大了兩百多歲……你叫我小末?我不要麵子的嗎?”


    妙音卻是一點也不在意,笑了笑道:“兩百多歲算什麽?我哥還比我大三百多歲呢……在我們這些修靈之人眼裏,年齡隻不過是一段修行的符號罷了!總之,你比武輸了就得叫我姐姐,難道你還想反悔麽?”


    “呃……”司徒末陽瞬間啞口無言,反悔是不可能的,對他們這些擁有一定地位的人來說,信譽往往看得比性命都重要。


    “好吧……妙音姐姐,你說怎樣就怎樣。”


    “那現在你可以告訴我,我哥他去哪裏了吧?”


    司徒末陽伸手指了指不遠處的一座小木屋,略有些得意的道:“雖然比武我輸了,但喝酒我還從來沒有輸過任何人……你哥他已經醉倒了!”


    “啊?”妙音覺得有些不可思議,畢竟她還從沒見她哥喝醉酒過。


    司徒望了望她,又道:“現在天色尚早,正巧落星崖有一處花海秘境,每到傍晚之時便會生出一些奇異的景致,十分美妙,你想不想去看一看?”


    “花海秘境是什麽?”


    “是我師傅打造的一處私人結界,裏麵可不止有花,還有一些意想不到的東西。”


    妙音聽他這麽一說便有些心動了,反正他哥哥一時半會也醒不了,去看一看也無妨,便答應和司徒末陽一起去看花海秘境。


    不久之後,兩人一同來到了落星崖下的一處淺海灣邊。在那海灣的半空中漂浮著一片淡淡的絲綢狀光幕,隨著海風不斷起伏蕩漾,傍晚的霞光落在斑駁的光幕上,如同染上了一層水彩,繪就成了一幅美妙絕倫的畫卷。


    妙音頓時就被這奇妙的景象迷住了,司徒末陽輕輕一揮手,光幕上緩緩出現了一道漩渦,隨後二人便被吸入到了光幕之中。


    這是一片五彩斑斕的天地,背景仍舊是落星崖,時間定格在傍晚時分。無邊的海棠樹沿著海岸一路鋪展,粉紅的花朵如雲彩一般連接遠方的天空,雲天之上有數不清的星光滑落,蒼穹如鏡,星馳如雨。


    妙音情不自禁的奔行在海邊的棠花樹下,悉心感受著如詩一樣的美景。


    花海星空之下,一男一女馳騁相隨。海棠花香,海棠酒醉,空靈處不覺迴蕩起了靡靡之音。


    妙音停下腳步,朝司徒末陽道:“這歌聲真好聽。”


    “什麽歌聲?”司徒有些詫異,“我怎麽沒有聽到?”


    妙音驚訝的問道:“你難道聽不見麽?”


    司徒末陽搖了搖頭,隨後他忽然反應過來:“看來,你應該是得到了某種奇異的機緣。”


    “什麽機緣?”


    “具體的我也不知道,或許隻能靠你自己去感悟了。”


    妙音仔細的聽著那悠揚的旋律,忽然心有所感,於棠花樹下翩翩起舞,同時喃喃唱出了一曲婉轉的清歌:《水調歌頭·天香引》


    一片紅纓雨,半縷香魂墜。


    尋道千秋渺渺,何緣朝夕苦。


    閑來折花釀酒,獨醉不知辰宇,人世幾貪歡。


    畫中無年月,神遊不勝歸。


    天香引,引天香,夢徘徊。


    浮生黯黯,別來情恨幾迴了?


    多少紅塵舊影,釀作三杯兩盞,一醉解千愁。


    世間人來去,落花風雨散。


    曲調唱罷,忽然引動滿天星河倒轉,無數流光如利劍一般朝著妙音急速墜落而來。


    妙音驟然一驚:“這是怎麽迴事?到底發生了什麽?”


    一旁的司徒末陽急唿道:“你剛剛領悟了來自星空的力量,快想辦法控製住它,不然你很可能會要被它給撕成碎片!”


    “那要怎樣才能控製它?”


    “我也不知道……”


    “你……”


    就在妙音不知所措的時候,司徒末陽已經迅速出手了,一招萬象流波刃卷起了海棠樹上的所有花瓣,在其罡氣的附著下形成了一道金粉色的花瓣風卷環護在了妙音身旁,跟隨著她在半空中躲閃挪移。


    雖然司徒末陽的罡氣威力強大,但仍舊無法抵擋來自星空的氣息,僅僅隻能稍微改變些許方向。


    不一會兒,無數流光便已穿透花瓣刺到了妙音身上,刹那間將其衣裳割得粉碎,露出了一副美妙的軀體。


    另有一部分流光射入到了其體內,那一瞬間,妙音整個人陷入了呆滯之中,其體表隱隱有一層晶瑩的白光流淌而過,像是在進行著某種脫胎換骨的洗禮。


    司徒末陽呆呆的望著半空中的那個身影,隻覺一陣熱血翻騰。


    半個時辰之後,妙音緩緩睜開眼來,重新恢複了意識。


    當看到自身的情況之後,她猛然一驚,立即從儲物法器裏取出一件衣服穿到了身上,這才忐忑的透過環繞的海棠花瓣尋找司徒末陽的身影。


    一連搜尋了好一陣也沒有發現對方,妙音心中有些驚疑不定,迴想起之前的一些模糊記憶,這個該死的家夥該不會看見什麽不該看的了吧?


    她越想心中越慌,但總歸還得先出去再說,於是抬手打出一道靈力試著將那些環繞的花瓣擊散。


    誰知她沒控製好力道,竟然激發出了一抹朦朧中的無形力量,直接將那些花瓣震得爆裂開來。漫天的粉色棠花如雨飛落,與此同時,整個花海秘境也在一瞬間崩潰離析,化做無數晶瑩的光點四下紛飛。


    下一刻,妙音又迴到了之前的那片淺海灣邊,而司徒末陽也出現在了不遠處的海灘上。


    妙音緩緩來到他麵前,有些忐忑的道:“怎麽會這樣?我好像也沒有做什麽啊……秘境為什麽會忽然崩潰?”


    比起之前擔心被他看光的事,眼下結界的破裂更加令她震驚,畢竟花海秘境乃是聽雨道人留下的為數不多的珍貴遺物之一,由此妙音也顧不得尷尬了。


    司徒末陽望了望她,微微一笑,滿不在意的道:“因為秘境中蘊藏的機緣都已經被你獲得了,所以它便沒有存在的意義了……恭喜你,有幸能夠得到我師傅的真傳!”


    “原來是這樣……”妙音總算放下心來。


    隨後她又壯著膽子不經意的打量了司徒末陽一眼,想要從他的表情中挖出一些隱藏的東西。然而這個家夥的目光仍舊顯得那般波瀾不驚,一點也沒有露出發生過什麽特殊事情的征兆。


    最後她終於放棄了,畢竟對方什麽都沒說,她又怎麽敢去問?


    心緒迴轉過後,妙音有些吃驚的道:“你師傅的意境……難道是一種洪荒的氣息?”


    司徒末陽點了點頭。


    妙音忽然驚醒道:“我明白了,原來這根本不是什麽花海秘境,而是一幅畫,一幅由花海與心境結合而成的意境之畫。世間萬物皆有靈魂,窺心至極方可入道……你師傅他老人家真厲害!”


    司徒笑了笑:“竟然被你看穿了!你說得沒錯,這其實是我師傅平生最得意的一幅畫作。”


    “你這麽厲害,連我大哥都打不過你……我有些好奇,你修靈到底是為了什麽呢?”


    “修靈是為了什麽?”自古以來,這對修行之人來說一直是一個難以迴答的問題。基於這個問題的理解程度,甚至決定了一個人未來所能達到的人生高度。


    司徒末陽思索了許久,似乎想要找到一個滿意的答案,最後他迴答道:“為了讓這世間美好的東西,不再卑微凋謝!”


    “為了讓這世間美好的東西,不再卑微凋謝麽……”聽到他這般豪情而優雅的迴答,妙音心中隱隱一動,麵前這個看似百無聊賴的人,心中似乎也埋藏著些許不平凡的人生呢。


    都說經曆曲折才能使人變得強大,而她的人生正是因為太過平坦和寧靜了,所以修為才一直沒能取得較大的突破。


    她忽然有了一種想要探究對方的興致,便問道:“那你能跟我說說你以前修靈的事跡麽?”


    “嗯!”


    隨後司徒末陽與妙音說起了當年拜在聽雨道人門下修行時的故事,說到興起時,連帶聽雨道人和仙月道人以及雲遙道人之間的一些隱秘往事也被妙音給窺探了去。


    兩人沿著波光粼粼的海岸一路漫步而行,有人秉酒述說,有人傾耳聽聞……千百年前,三生石上仿佛也如這般沉澱下了許多動人的故事。


    許久之後,天邊的最後一抹餘暉終於被海水吞沒,妙音在一塊崖石前停下了腳步。


    “我哥差不多已經醒來了,我想我也該迴去了……”


    海畔的微風卷起了她的纖纖長發,夾雜著一種異樣的心境蕩漾在落星崖的夜暮裏。


    說起來,她與司徒末陽的相識亦不過短短數日,然而許多東西卻已在內心深處不知不覺間悄悄改變了。


    臨別之時,她平生第一次竟有了些許無所適從,糾結了半天,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告別的話才好。


    司徒末陽駐足在海風中,望著崖邊燦爛盛開的海棠花,不經意的道:“花開年年有,佳人難再逢……不知道,我們以後還會不會有機會再見麵呢?”


    “嗬嗬!”妙音巧然一笑道:“看在你叫我姐姐的份上,等下次花開之時,我再來找你喝酒吧……到時候你可得備好二十壇海棠酒哦!正好也讓我看看你的釀酒技術練得怎麽樣了。”


    “二十壇海棠酒麽?沒問題!”司徒末陽爽快的答應道。


    “其實……還有一件事情我沒有告訴你。”


    “什麽事?”


    司徒末陽貼近兩步,認真的望著她道:“我師傅曾經跟我說,若是將來有人能得到他的真傳,破開花海意境,那我就必須一輩子守護她……所以,我在考慮,要不要跟你一起去天香閣呢!”


    “呃……”妙音驟然一驚,從他的眼神中似乎看出了一絲異樣的味道,不由心跳得有些厲害起來,不安的迴道:“這……不是你師傅說的吧?”


    “當然是我師傅說的!”司徒末陽斬釘截鐵的道。


    “那……破開意境的要是個男人呢?”


    “要是個男人的話,那我就從落星崖頂跳下去,隻好來生再履行師傅的承諾了。”


    “噗!”


    妙音沒想到他竟然連這麽無賴的說辭都能想得出來。


    司徒末陽見她笑得這麽燦爛,打趣的道:“誰叫你長得這麽好看呢……我索性吃點虧,答應師傅他老人家的要求算了!”


    “你……”妙音臉上一紅,一時不知該如何迴答這個無賴的花言巧語,同時有一個梗在心中的疑問讓她一直不揪其根而無法釋懷。反正都要走了,也沒什麽大不了的,她於是鼓起勇氣躡躡的問了一句:“你之前……是不是都已經看見了?”


    “看見什麽了?”司徒末陽一臉茫然的道。


    “之前……我在秘境中領悟意境的時候……”妙音的聲音越來越小,羞得幾不可聞。


    但司徒末陽還是聽清楚了,一本正經的迴道:“沒看見……我發誓什麽都沒有看見!”


    “你……”妙音氣得咬牙切齒,這個混蛋都直白的發誓了,還說沒有看見,這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麽?她頓時氣得暴跳而起,直接朝司徒末陽撲了過去,恨不得將他撕成碎片。


    “喂喂……你別這樣,大不了我吃點虧為你負責好了!”


    “誰要你負責了……你這個混蛋!”


    一瞬間,整個落星崖下的海麵驚濤升起,兩個身影在半空中來迴追逐,五彩斑斕的靈氣勃然噴發,如夜空裏炸開的絢爛煙火。


    沒過多久,妙音便被司徒末陽用靈氣困縛住了,動彈不得。


    “你快放開我!”妙音不服的喊道。


    司徒末陽翩身來到她身旁,揮手解開了靈氣,輕聲說道:“你跟我來,我帶你看樣東西!”


    隨後不待妙音開口,司徒末陽竟然直接牽住了她的手,帶著她飛入到了海棠樹林的上空。


    “你要幹什麽?”妙音害羞的想要抽出手來,卻是被司徒末陽緊緊的握住了,一時間隻感覺心裏火辣辣的。


    就在她猶疑之際,司徒末陽忽然揮手卷起了林中所有的海棠花瓣,使其盤旋在了兩人身旁。


    他盈盈的望著她,問道:“好看嗎?”


    她有些心慌的迴道:“再好看的東西……也經不住歲月的消磨,終究要凋謝。”


    他說:“如果你喜歡,那我就不讓它凋謝!”


    說著司徒末陽聚起了大股靈氣,同時亦從妙音體內引出了一縷,用兩人的意境將周圍的花瓣悉數煉化,最後凝結成了一朵冰瑩剔透的絕美海棠花。


    花開呈七瓣,一經綻放便化成了虛實對映的兩朵。接著兩朵海棠花迅速旋轉起來,花瓣各自分離,而後在天空裏互相交織成了一道龐大的奇異陣法形狀。


    “承六順之簽,舉日月妁言……我司徒末陽在此間立誓,今生願與妙音傾心相伴,比翼相隨。山無陵,滄海為竭,天地倚鑒,永世不悔!”


    “撲通!”妙音隻覺心口一陣劇烈的跳動,萬千思緒在腦海中不斷翻騰,靈魂中迴蕩的,始終是司徒那句:“妙音……你嫁予我可好?”


    心動來得猝不及防,她已不太記得當時迴答了些什麽,隻知道那朵七星海棠最終成了她們的定情信物。


    海棠雙生,遙相感應,兩人相約,海棠花開之時便當再次相見。


    後來司徒末陽又送了她鬼雪神劍,說是有這把劍在,多少能守護她幾分安全。


    鬼雪有靈,君如劍,劍如君,君臨如山海。


    作為迴禮,妙音也送給了他流風琴以及一朵雪幽花:“惜君別後念無憑,擬把流風莫相忘!”


    一百年風吹雨落,再迴首已不見驚鴻。


    從別後,憶相逢……她送了他流風琴,他送給了她鬼雪。


    隻是沒想到,一別之後,海棠花開,兩人卻是再也沒有了相見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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