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這東西叫什麽嗎?”


    徐慨站在夕陽殘存的餘暉下,所剩不多的陽光將他的輪廓襯得閃閃發亮。


    崔明遠看向他手心裏握著的那塊板磚,啞聲道:“磚頭?”


    “錯!這叫反抗!”


    徐慨拿著磚頭照著霸淩崔明遠的四個小混混就是一頓猛烈的輸出。


    唿頭、拍腿、砸胸、搗手,雖然力量有所欠缺,但熟練的用磚技巧,還是將四個小混混打得氣急敗壞。


    可崔明遠又在這時低下了頭,苶呆呆的站在原地,看起來就像荒野裏的孤魂一樣。


    “崔明遠!”


    伴隨著漸漸變暗的日光,崔明遠抬頭看向喊自己名字的徐慨。


    一瞬間,兩人眼神交匯。


    隨後,徐慨的心猛然揪緊。


    那是怎樣的一雙眼睛?


    灰暗、死寂,什麽都看不清,仿佛萬念俱灰了一樣。


    一如剛才他找來這兒所見到的,崔明遠麵對霸淩,沒有作出一絲反抗。


    很明顯,他是在故意尋死。


    隻是,他很幸運的,或者說運氣不好,他最終用被打斷一隻手的代價活了下來。他的人生也因為手臂殘疾而變得更加悲慘。


    另一邊,占不到便宜的小混混們果斷分開,其中三個人咬著牙攔住徐慨,另一人則衝向了崔明遠。


    “反抗啊!崔明遠!”


    徐慨大喝一聲,飛出一腳踹翻一人,同時反身一個肘擊打退身後想偷抱他的那個,還有一個想找武器,被他當頭一板磚打得頭破血流,倒在地上不停哀嚎。


    聽見聲音的崔明遠遲疑了一下,麵對小混混踹來的重腿,他踉蹌著往後退了兩步。


    徐慨再一次向他奔去。


    本就因為體力消耗到極限而心髒狂跳著,又因為害怕崔明遠受到傷害,心髒快跳得仿佛要爆炸了一樣。


    他一把拉開擋在自己前麵的小混混,伸手抓住了重心不穩的崔明遠。


    兩隻手在皮膚接觸的瞬間,都情不自禁的用力握緊了彼此。


    那是一種從未有過的安心感覺。


    兩人的視線再次在空中碰撞。


    徐慨看見晚霞投在崔明遠那雙漆黑的瞳孔裏,就像深不見底的深淵。


    意外的是,他發現自己的樣子清晰地倒映在了崔明遠的眼睛裏。


    與此同時。


    崔明遠的頭上,突然飄出一行煙霧狀的文字。


    [崔明遠認識你了]


    真是破壞氣氛的表達方式。


    “你不要找死。”徐慨一把將崔明遠拽了過來。


    原本向後倒的重心瞬間向前傾斜。


    崔明遠跌進了徐慨的懷裏。


    [崔明遠的命運被改變了]


    [世界開始更改]


    煙霧狀的字持續出現在崔明遠的頭上。


    [使命:改變崔明遠不幸的結局]


    [失敗懲罰:不幸至死。]


    [任務時間:365天]


    看著代表任務的倒計時逐漸消失,徐慨抿了抿唇。


    他現在雖然看著是十九歲的模樣,但他的實際年齡已有二十九歲。


    之所以會變成這樣,說起來也是恰逢其時,又猝不及防。


    ……


    “慨哥,距離發車時間還有半個小時,要不咱們進去許個發財的願再走?”


    明月山上的攬月觀中,徐慨和三名同事來為觀中舉辦的下元法會拍攝素材。


    農曆十月十五,是一年中最後一個月亮節,道教稱之為下元節。另有上元節和中元節,也都是天朝百姓十分重視的傳統節日。


    道家有三官,天官、地官、水官、謂天官賜福,地官赦罪,水官解厄。下元節,就是水官解厄的時間。


    這一天,道觀做道場,民間則祭祀亡靈,並祈求下元水官排憂解難。


    現在素材拍得差不多了,同事們的遊興高漲,其中兩個去了姻緣殿,他坐在庭院的長凳上,一邊看著器材,一邊看書打發時間。剩下一個年齡最小的趙歡剛拜完三官大帝求了平安,迴來又攛掇著徐慨一起去拜財神。


    徐慨放下手裏的小說,然後站起身伸了個懶腰,才慢吞吞地搖了搖頭:“不了,我還要留下來看器材,你自己去吧?”


    趙歡眼裏閃過一絲躊躇。


    徐慨見狀,有些好笑。


    “怎麽?還非得我陪著啊?”


    “我又不是錦鯉,帶著我又不能增加你的成功幾率。”


    相反,以他過往的人生軌跡來看,帶著他反而更容易事與願違。


    趙歡有點不好意思:“不是,我是覺得我剛求完平安,再去求財,會不會讓神仙們覺得我太貪?”


    徐慨聽到了這句,當即笑起來:“黃白之物對於神仙來說都是糞土而已,你求神仙多給你一些糞土怎麽能說是貪呢?”


    別說,還真別說!真是特別有道理!


    趙歡立刻恢複笑嘻嘻的模樣開始耍寶:“萬一真給我糞土怎麽辦?”


    徐慨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覺得神仙的語文起碼會比我強,知道什麽叫比喻。”


    “退一萬說,就算真的給了你糞土,你想飛黃騰達那還不小菜一碟?”


    於是,趙歡麻溜地滾去許願了。


    徐慨看他走遠,準備把看完的小說收起來,免得一會兒去坐車,又著急忙慌的收拾。


    但他一迴頭,卻見長凳上多了個人。


    是個麵相英武,身材高大的年輕道人。


    他悠閑地捧著徐慨那本《許你光芒萬丈》,用令人咋舌的速度翻看著。


    這麽形容吧,一目十行在他那兒,都是弟弟,他起碼一目十頁。


    一開始,徐慨以為他隻是隨便翻翻,並不在意,畢竟道士嘛,不羈是常態。


    但接下來他問的問題,卻讓徐慨微微震驚。


    “這個故事的結局很美滿,可你為什麽還要難過?”


    如果說前半句還能以對方早就看過這本書來解釋,那後半句直接點出徐慨隱藏在內心深處的真正情緒,就很匪夷所思了。


    “道長怎麽知道我……”


    徐慨原想著嘴硬一下,但他這輩子一向拳頭比嘴硬,所以立刻改變主意,坦坦蕩蕩的問道:“你怎麽看出來的?”


    道士淡淡一笑:“你的心聲如同怒海狂濤,貧道在此,又豈會聽不見。”


    盡管道士的迴答有些古怪,但道士這個身份本身就帶有一定的神秘色彩。徐慨想了想,也就見怪不怪了。


    “道長的形容還真是誇張,其實我隻是在為一個小配角打抱不平而已。”


    這本小說的故事並不複雜,就是天真爛漫又美麗的女主角和強勢優秀的男主角,在彼此的扶持下,克服種種傷痛挫折,最終走向幸福人生的過程。


    作者設定的大團圓結局也很精彩,幾乎將每一個角色的結局都安排得和和美美。


    唯獨崔明遠,他在作者的筆下,一直過著水深火熱的生活。


    從小生活困苦就不說了,讀個書還要遭受同學的霸淩,即使長大了,生活不如意,依舊要被人利用,然後拋棄,簡直比小白菜還淒慘。


    “既然他過得這麽不如意,作者又何必把他單獨拎出來描寫一番?難道是為了襯托主角的快樂?但這完全沒必要嘛。”


    道長聽完他的牢騷,淡然說道:“有些人的生活就是會這樣。常言道:命中有時終須有……”


    徐慨截斷:“若是沒有更要求。”


    道長用特別的眼神看他一眼:“你很憤怒,是因為你覺得自己和他一樣嗎?”


    徐慨笑了笑,並不否認道士所說的話。


    “的確給了我很強的代入感。”


    道士點了點頭:“既然如此,你要不要試著幫他改變不幸的結局?”


    徐慨驚訝道:“怎麽?道長跟作者很熟嗎?”


    “並不認得。”道士搖頭。


    “那你說這話,該不會是要我去侵犯別人的版權吧?”徐慨說完,自個兒忍不住笑了起來。


    道長意味深長地跟著他淡笑。


    “你知道今天是什麽日子嗎?”


    徐慨道:“下元節唄,你們晚上不是有法會?”


    “沒錯。”道長悠悠道:“今日乃解厄之日,不知你願領受否?”


    你文縐縐的說啥呢?


    領受什麽?


    徐慨正要問個清楚,就聽身後傳來趙歡的叫喊聲:“慨哥,喝水不?”


    也不知道自己點沒點頭。


    等他迴頭再看道士,道士已經了無痕跡。


    結果第二天一睜眼,他就來到了小說的世界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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