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公子,此為漢代女子卓文君(稻穀花),為譴責丈夫苟富貴,便欲無恥納妾(刀豆花)的明誌之句,此時用來,並不貼切。”


    阿梨聽了,這才心意稍平地糾正他道:“不過,男子當中,的確也有專情、重義之人。比如,獨愛正妻婦好的商王武丁,和腦筋呆板、一心求死的抱柱君尾生,以及堅稱糟糠之妻(高粱花)不下堂,為了愛妻,寧可斷頭,也不肯再娶湖陽公主(吳茱萸花)的宋弘,皆都如是......”


    “就是嘛!”


    朱振宇眉飛色舞道:“再比如,持節而守的漢代使臣蘇武,也曾寫下,傳誦一時的:‘結發為夫妻,恩愛兩不疑。生當複來歸,死當長相思’,這樣的深情詩句......”


    “隻可惜,此人筆下生花、動人肺腑,可實際上,卻是在匈奴停妻再娶(黃瓜花),並誕下一子。”


    阿梨的麵色又是一沉,冷冷說道:“真不知道,他的結發妻子(白色睡蓮花),後來再次麵對此詩之際,心中會是何等的滋味——真是天下男子,多薄幸啊!”


    “啊?!這......”


    “呃,獨孤姑娘,如果懶豬沒有記錯的話,那蘇武的發妻,在誤以為他已經命喪匈奴之後,也是早早便改嫁他人了。”


    朱振宇再次舉例不當,目瞪口呆,不知如何以對,李海虹連忙“同仇敵愾”地,出言解救他道:“我看哪,咱們就別再議論,這些古人之事了。俱往矣,誰知內情,誰辨真假呢?”


    “不錯、不錯,咱們隻說眼下之事。”


    朱振宇急忙感激涕零地,接過話茬兒道:“李兄台,想是後來,那位‘真假兄’,就派你出馬,一探究竟囉?”


    “正是如此——我們幫中,輕功最好的,便是懶豬了,因此,這樁差事啊,自然就落到了我的身上。”


    李海虹點了點頭,說著、說著,便開始咬牙切齒,臉色難看之極道:“誰知,頭一天晚上追蹤,我便栽了一個大大的跟頭,著實是可惱啊,可恨!”言至此處,就不由自主地一拳搗在了桌麵上,“砰”的一聲,將其擊出了一個大洞。


    “咦,想那劉雲濤,雖則也習練過幾日武功,但終歸隻是一個馬夫出身,未經沙場磨練的文官而已,”


    阿梨見狀,頗為驚疑道:“前輩的武功,何等高深,怎會落敗他手呢?!”


    “嗐!獨孤姑娘,咱們都太小看這小子了。誰能料到,這廝竟然天賦異稟,腳力天生就快捷如飛呢?他的這份兒腳力啊,普通人哪怕再遛一百年馬,也都是練不出的,除了天然的一段筋骨,再無其他解釋。”


    李海虹長籲短歎地,深以為恥道:“唉!獨孤姑娘,懶豬我素來自負得很,尤以輕功為傲,這一點兒,你也是知道的。那天入夜之後,我守在這廝的府宅之外,眼見著他,翻窗越牆而出,孤身隻影地往城郊而去,於是,便悄悄兒地跟了過去。孰料,那廝一到了僻靜之處,就放開了腳步,一頓狂奔,而我,當然是緊追在後,但一轉眼之間,就、就不見了那廝的蹤跡!”


    “呀!......李前輩的‘青雲步’,已然是輕功當中的極境之地了,幾乎可以和我師父、雙刀婆婆並駕齊驅,若是不計內力支撐,短時而論的話,我都不是他的對手。”


    阿梨又是驚訝,又是悠然向往地,暗自忖道:“那此人的腳力,豈不是神駿無匹,敢與我的師長們,平起、平坐嗎?哎呀,我好想會會此人哪!”


    “我當時心中氣悶已極,便在路邊,衝著一棵大樹,亂打、亂踢出氣。突然間,就從那片樹林之內,鑽出了一個老尼姑(粉色荷花),和一個中年的道士。”


    便聽那李海虹,悶聲不響地懊惱了片刻之後,這才接著說道:“而那名中年道士,便毫不客氣地盤問起了,我的來路和去處。我的心中正沒好氣,就反問他道,幹他鳥兒事啊?繼而,那老尼姑便斜著眼兒瞪了我一眼,滿口之乎者也地,怪我不該說粗口——真他娘的,我不就是說了一個‘鳥’兒字嘛,這也算粗話呀?!當即我便惱了......”


    “但是口吐粗言,確為不雅之舉,理當改正。這位大師,說得並無不妥之處哇。”


    阿梨不禁插話兒說道:“然而前輩卻是惱了人家,那就是前輩您的不是了。”


    “嘿嘿嘿......”


    李海虹很是困窘地,幹笑說道:“她是老尼姑,你是小姑娘,你們女人哪,總是向著女人說話——總之,一言不和,我就和她,乒乒乓乓地動上了手。而那道士,卻並不上前助拳,隻是悠悠閑閑地,冷眼旁觀。起初我還以為,他是信守著道義,不肯以多欺寡,片刻之後,方才明白,他那是對這個老尼姑的身手異常自信,他娘個腿兒的……”


    “唉!這位李前輩的武功雖高,可是涵養功夫,卻甚是不足。”


    阿梨聽得暗自皺眉不喜道:“稍動怒氣,便要罵罵咧咧地,口出不遜。”


    “哎——李兄台,你再罵也不抵事,隻會有損於你的形象,不如談吐文雅一些。”


    朱振宇望顏知意地,替她說道:“所以,你很快就被她打敗了,是嗎?那......接下來如何了?”


    “哼,文不文雅的,我懶豬的名號兒,都已經蕩然無存了!”


    李海虹一聲冷哼,悻悻說道:“接下來,我就被人家逮住了唄,還能如何?這個斜眼兒的老尼姑,把我五花大綁在樹上,讓那道士好生地看著我,說是自己有事,去去就來。奇怪的是,她還口口聲聲地,喊對方是‘巾木大哥’......”


    “或許這位大師,並非是老尼姑,”


    阿梨心中一動道:“甚至,也不一定是女子之身......”


    “哈哈哈!孤獨姑娘,你當真是聰明得緊哪!”


    李海虹拍手大笑道:“我大哥,也是這麽說的。這個女人哪,定是易過了容的,年歲,也應該比那巾木小一些。不過,巾木道士的樣子,卻是貨真價實、童叟無欺的。嘿嘿嘿!”


    “怎麽,莫非你被人家綁著,還能上去,摸了個仔細不成?!”


    朱振宇搖頭晃腦地,挖苦他道。


    “呃,朱公子,你且聽我說嘛——”


    李海虹麵色一紅道:“我被綁在路邊,巾木這道士,兀自還不住地對我,絮絮叨叨、盤問不休,我就詛咒他道:‘你這牛鼻子老道,再不閉嘴,小心下半輩子,變成一個啞巴!’然後,我的話音剛落,他就‘啊’的一聲,倒地死掉了。”


    “啊?!怎麽,他當真被你咒死了嗎??”


    朱振宇大吃一驚道。


    “誒~,我懶豬要是有那個神通啊,就不會被他們,綁在樹上了!”


    李海虹失笑說道:“是我們幫中的十八妹(葡萄花),見我半日未迴,沿途追蹤,發現此狀,於是一支冷箭,射在了他的背心之處,將他當場射殺了——我這十八妹啊,武功雖不甚高,但箭術卻是極佳,百步穿楊、透靶洞板,不在話下。”


    “哦......”


    “哼,不問青紅皂白地,就暗箭殺人,也不是什麽君子所為吧?就算是箭法再準,又如何呢?哦,對了,她是女人,本來就不是君子。”


    朱振宇“哦”了一聲,下意識地看向了阿梨,心中先是不屑,後是甜蜜道:“換作我家阿梨,便決不會,這般地冷酷無情。”


    “我十八妹將我鬆綁之後,我仔細地搜檢過巾木,除了他並無易容之外,其他的,也沒有什麽有用的線索。”


    李海虹繼續說道:“不過,這麽一來,我卻壞了大事——這兩個人,說不定也是那劉雲濤的貼身侍衛,甚至,還有可能是嚴莊那邊兒的暗線,這都是難以確定的事情。之後,幫中的眾人,一時便不敢再去追蹤,以免越發地打草驚蛇......”


    “所以,你們就想讓阿梨姑娘,去替你們追蹤,是吧?!”


    朱振宇心下了然地,不悅說道。


    “是,我大哥說,我們跟,是一定要跟的,隻是,必須請到一位,輕功和武功皆高的勝任之才方可。但,又哪裏去尋呢?這一耽擱,就是十幾、二十來天。”


    李海虹點頭說道:“今日午間,我聽我大哥說,他要親自前來,懇請獨孤姑娘擔此大任,心中就有一些不服,暗想貴派雖然享譽已久,但你一個小小的女子,又能得到幾分真傳?因此就起了較量之心,偷偷前來,想和你一較高下。不想剛一上房,就被你察覺了——此重任,果然非你不能擔當也,獨孤姑娘!”


    “我呸!貴幫德行不高,想得倒美!”


    朱振宇一下子收起了扇子,怒氣衝衝道:“他們既然這般了得,阿梨姑娘可不能再去冒險了。不行,阿梨姑娘,你不許去,我不允準!”


    “嗬嗬嗬......此事呢,確實是有幾分危險之處的,”


    李海虹便小心翼翼地幹笑著,查看阿梨的臉色道:“如果獨孤姑娘並不情願,我們也決不敢強勉於人......”


    “不,此舉非但能夠阻礙安賊成事,更可在未來,為平定反賊襄助一臂之力,可謂是天下蒼生的福祉,我決不會遲疑半分。”


    阿梨毫不猶豫地,斬釘截鐵道:“隻是怕我不才,力不能及,反而會阻礙了諸位的大計。”


    “好!!獨孤姑娘俠肝義膽、快人快語,著實令人欽佩!正所謂‘謀事在人,成事在天’,隻要咱們盡力而為,成敗,也就隻好聽天由命了!”


    李海虹欣喜萬分地一拍大腿,慨然說道:“何況,有咱們這一幹人等群策、群力,我就不信,做不成此事!”


    “就是!咱們阿梨姑娘,武功高、運氣好,天下,哪兒有她辦不成的事兒啊?哈哈哈哈哈!”


    朱振宇知道自己阻攔不住,隻得悻悻然地幹笑說道。


    “朱公子,你又在消遣我了,是吧?!”


    阿梨冷眼相對道。


    三個人如此圍桌而坐,談談說說,不覺天色已黑。不久,那伍二和胡兒便送了水食進來,權做晚飯,無非仍是上午的殘羹剩飯,和一壺清水。阿梨既已得知他們的身份,便請他們一同用餐。二人推辭不過,也就和大家坐在了一處,共同進餐。


    “砰、砰、砰!”


    眾人飯後,剛把殘桌兒收拾幹淨了,便聽樓下,有人叩環叫門。胡兒下樓去看,不多時,就有一名風度翩翩的少年郎君,推門而入道:“二哥、六哥,我來了!”


    “哦,獨孤姑娘、朱公子,這位呢,便是我們幫中的老十三風懷仁,人稱‘風十三’。”


    李海虹連忙起身介紹道。


    “獨孤姑娘、朱公子,久仰兩位大名,今日一見,在下幸甚至哉。”


    那風懷仁拱手施禮道。


    “呀,好一個風姿勃發的少年郎啊!”


    阿梨抬頭看那風十三,隻見他身材高挑、儀態翩翩,天庭飽滿、地閣方圓,劍眉星目、麵如冠玉,鼻若懸梁、皓齒薄唇,就連和甄仕男、李海虹一無二致的灰色布袍,穿在了他的身上,也是分外地賞心悅目,不由地暗喝了一聲彩,也是起身還禮道:“風少俠客氣了——小女子獨孤氏,見過風少俠。”


    “好了、好了,咱們大家,都坐下來說話吧!”


    伍二招手嗬嗬笑道:“同道中人,不必生分,嗬嗬嗬!”


    “唉,我家小黑子,和這位少俠年紀相仿,如今,會不會和他一樣地風采奪人、眉宇軒昂呢??”


    眾人坐下之後,阿梨情不自禁地,又偷看了一眼此人,心中閃念忖道。


    “唷,難怪人道:‘自古少年愛風流’——這一對少年人,風姿俊美、年紀相當,一見麵就四目生火、情意綿綿的,隻怕已經互生愛慕之心了,嗬嗬嗬!”


    而風懷仁坐在阿梨的對麵,也是不住地上下打量著她,眼中盡是欣然之色。李海虹冷眼旁觀著,心中誤會忖道。接著,又特意瞥了朱振宇一眼,暗中幸災樂禍道:“本來嘛——鮮花兒哪能插到豬頭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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