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少俠客氣了,老奴站著說話即可。”


    李忠拱手笑答道:“您太自謙了——放眼咱們府內,除了夫子和尊師以外,也就數您,可以擔當此任了。再說了,國公大人為了不讓龍少俠為難,又特意把比武的細則,做了不少的改動。屆時啊,您隻須負責把持住,以下的兩道關口兒即可。”


    “但......”


    “這第一道關口兒呢,就是‘儀鳳台’的台階之前——屆時,一共會有十一位符合條件的少年英才,應邀登台;如若另有違規硬闖之徒,便由咱們二人,打發迴去。”


    龍髯客聽到這裏,才要開口搭話兒,李忠便趕忙搶先往下講道:“那第二道關口兒呢,就是比武掠陣了。至於內中的細則嘛,待一會兒,龍少俠自會知曉。您隻需在最後的關頭,手下略微容情,讓那孫克己孫少俠,能夠脫穎而出、光彩得勝就好。”


    “好吧,我知道了。管家大伯,那咱們這就去吧!”


    龍髯客百般無奈地苦笑起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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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等,靠邊兒停下!”


    那李忠請龍髯客坐上馬車的主位,自己則側著身子,半坐在車門口兒,命車夫驅車前往外書房。甫出內宅,就遠遠地聽見了一陣,極其清脆悅耳的鸞鈴聲響迎麵而來,便急忙喝命車夫,將馬車停到了路旁,掀開車簾兒,探頭一看:果然是李丹鳳的專用馬車。


    “咿,怎麽這個時辰了,小姐還會驅車迴來呢?”


    李忠蹙眉納罕道。


    而龍髯客此時的心情異常地複雜,完全不知道,該如何去麵對李丹鳳,便裝聾作啞、一聲不吭地穩坐著不動。


    “去,你去攔下小姐的馬車,問問她,這是要去哪裏、做什麽。”


    李忠見狀,隻得自己硬著頭皮,跳下了馬車,正要親自跑過去攔截、詢問,卻又忽的眼珠兒一轉,揮手喝命,年紀最小、等級最低的一名跑腿兒小廝李富道。


    “是,小人遵命!”


    “哎——”


    那李富傻頭傻腦地答應著,才想過去,李孝便一把拉住了他,賠笑說道:“還是小人去吧,這小子,哪有資格......”


    “你愣著做什麽,還不快去?!”


    李忠卻再次揮手,喝命李富去了,扭頭兒瞪了李孝一眼,小聲嗬斥道:“蠢才!就你那臉,還能比我的大了?!老老實實地,呆著吧你!”


    “嗯,還是管家聰明啊,鳳兒的性子雖然嬌縱慣了,但卻從來都不欺負弱小之輩。”


    龍髯客坐在車內,聽得微微一笑,心中又酸又甜、又苦又澀道。


    “啟稟管家,馬車裏頭坐的不是丹鳳小姐,卻是獨孤姑娘,說是要進內宅,去給夫子進奉點心的。”


    不一會兒,那李富樂樂嗬嗬兒地跑了迴來,稟報說道。


    “噢~,我說呢——李孝,快去替我向阿梨姑娘作揖賠罪,請她繼續前行。”


    李忠這才如釋重負地點頭笑道。於是,命馬車停留在原處,拱手恭送著阿梨,坐車先行通過後,方才坐迴馬車,放下了車簾兒道:“走吧!”


    而阿梨經過這麽一鬧騰,也深覺自己坐著李丹鳳的馬車,太過逾越和招搖了,便讓馬車停在內宅的門口兒候著,自己則手提著食盒兒,徒步入內。


    “阿梨見過師父——”


    阿梨迴到“石榴別院”,見到獨孤遠峰正在廳堂之內獨自用膳,不由得歡喜笑道:“這幸好兒趕上了!師父,您快嚐嚐看,這兩碟子石榴酥餅,合不合您的口味?”說著,就打開了食盒兒。


    “咿,怎麽這麽多呀?”


    孤獨遠峰停箸笑道:“我一個人也吃不完的,來,你也坐下吧,陪著我一起吃。”


    “對不起啊,師父,”


    阿梨一愣,停下手來,十分抱歉地賠笑說道:“弟子今天還有要事在身,就不能陪您一同品嚐了。”


    “噢~,對了,今天是那李丹鳳雀屏選婿的日子吧?你前幾天就已經說過了......”


    獨孤遠峰恍然大悟地頷首笑道:“我近來呀,是越發老糊塗了。怪不得,你今天一早兒就出去了—行,去吧,我就不攔著你了。那李明德不在,你身上的擔子啊,想是更重了。”


    “是。多謝師父體諒。”


    阿梨拱手說道。


    “這說起了李明德——哎,阿梨啊,他寄信給你了吧?”


    獨孤遠峰於是順勢問道:“怎麽樣,他和大夫人都還好吧?”


    “沒有啊,師父,明德公子家務繁忙,就連給丹鳳妹妹寫信的時間都沒有,又怎麽會寄信給我呢?”


    阿梨莫名所以道:“不過據錦葵嬤嬤說,明德公子如今甚好,就連大夫人的身體,也都‘好’多了。”


    “哼,你就給我裝吧!!”


    獨孤遠峰自是老大不信地暗自偷笑著,話裏有話道:“哦~,這樣啊......哎,你不是說,大夫人曾經留下話兒來,讓你盡快去探望她一下兒嗎?我看哪,等這兩天你忙活完了,就盡早兒過去吧!省得那邊兒有人,老是惦記著你。”


    “是,師父。”


    阿梨仍然不知就裏道:“大夫人她一向待我不薄,既然她如此牽掛於我,那我的確應該早日前去探望。”


    “怎麽,還給我耍心眼兒呢?!”


    獨孤遠峰實在忍不住,使勁兒地瞪她了一眼,心道你差不多就得了,怎麽還越裝,越上癮了呢?就想和我搭台唱戲是吧?!當下便用力地咳了一咳,故意拉下臉來,聲色俱厲道:“嗯哼!......嗯,你這一去啊,他們母子倆,想必是有要事和你商量的——但是,你給我記住了,在我沒有點頭之前,你什麽都不許答應他們,聽見了沒有?!”


    “什麽事啊?莫非,是大夫人怕我被此地連累,所以想要留住我,在草原居住嗎?我當然不會拋下師父和婆婆、丹鳳妹妹不管,自己置身事外、貪生怕死的。”


    阿梨默默地猜測著,心中稍感委屈道:“可是師父,您也太小看我了吧?這還用得著,您提醒嗎?哼!”遂別別扭扭地頷首答道:“是~,師父,弟子遵命~。”


    “難得你還一直記得,我的喜好。”


    孤獨遠峰暗暗偷笑不已地拿起了一塊酥餅,輕輕地咬了一口,點頭微笑道:“嗯,味道雖然遠遠不及你師祖母當年所做,卻也還差強人意......”


    “師父您喜歡就好。弟子無論侍奉什麽,都是理所應當的。”


    阿梨這才重新高興了起來道:“那請師父慢慢兒享用,弟子先行告退了。”


    “哎——一碟兒即可,多了也是浪費。喏,去吧!”


    獨孤遠峰將其中的一碟子酥餅,重新放迴了食盒兒,頷首一笑道。


    “是,師父。”


    阿梨蓋上食盒兒的蓋子,眼望著食盒兒外層之上的萱草圖案,心中驀然一動,施禮告退道:“恐怕今天的午飯,阿梨也是同樣無法趕迴了,還請師父恕罪。”


    “嗯,知道了,去~吧~!”


    獨孤遠峰言若有憾,實則喜之地揮手嗔怪她道:“我倒是樂得自己清靜兩頓呢,這一天到晚的,隻是晃得我眼暈!趕緊出去吧!”


    “是!”


    阿梨微微一笑,步履輕盈地出門而去了。


    “瞧瞧,不就是很快就要見到,李明德那個臭小子了嗎,至於這麽高興嗎?!”


    獨孤遠峰遠遠地看著她的背影,又是好笑,又是醋意重重道:“哼,這可真是‘女大不中留,留來留去,留成仇’哇,唉!”


    ———分————割————線———


    “婆婆!”


    阿梨提著食盒兒,悄悄地跳牆進入了“憩風宛”的二進內院,敲門入內,施禮喚道。


    “欸,你今天不是忙得很嗎,怎麽還過來呢?這麽熱的天氣,也不知道打傘!”


    那雙刀婆婆見她雙頰泛紅、麵帶微汗,急忙伸手用絲帕替她擦拭著汗珠,心疼不已道:“這是何物哇?”


    “哦,這是我師父他最喜歡的一種點心。”


    阿梨含笑說道:“我也是送迴來的時候兒,順便拿了一碟兒過來,帶給您嚐嚐。”


    “噢......那就擱在這兒吧。我這裏的點心啊,一向都隻是供奉過月神,便即撤下的。我從來都沒告訴過你,其實,我已經二十四年有餘,不食甜品了。”


    雙刀婆婆不以為意地坐了下來,微微怨責她道:“所以,你又何苦多跑這一趟呢?!你要是有這份兒孝心的話,還不如,趁早兒哇,找一個如意的郎君......”


    “好了!婆婆,你就不要總是催我嫁人了嘛!”


    阿梨一聽,連忙頭痛不已道:“就在剛才,丹鳳妹妹還十分迷茫地問我,為何咱們女子,在成年之後,就一定得要嫁人呢?我也在想,憑什麽,非得如此呢?!......”


    “欸~,你們年輕的女孩兒家,哪裏懂得世道艱辛,人生險惡的道理呢?”


    雙刀婆婆輕輕地橫了她一眼,截口打斷她道:“成婚之後,有了夫家的支撐,總比你一個人一輩子都單槍匹馬,無所依仗的好吧?”


    “可是,誰能保證,嫁人之後,就一定會過得開心、快樂呢?”


    阿梨的聲音雖然十分輕微,但是態度,卻是無比地堅決道:“婆婆,當初我在年少之時,曾經被世俗的愚昧之見所誤,一度以為,咱們身為女子,晚嫁或者終身不嫁,乃是一件極為可恥之事,後來,親眼看到大夫人,長期過著壓抑鬱悶、強顏歡笑的日子,如今,還有丹鳳妹妹的痛苦,這才恍然醒悟,從前的想法兒,是多麽的大錯、特錯——夫妻本為一體,如果不能和自己的夫君,同心同德、兩情相悅,相互扶持、忠貞不二,那這樣的婚姻,還不如沒有。終身不嫁,有什麽了不得的?隻要咱們女子自重、自強,一樣可以擁有廣闊的天地,精彩過活。”


    “話雖如此,可到底呀,這兩個人的日子,總要比一個人有滋有味兒,充實、輕快了許多......”


    雙刀婆婆仍然不肯放過她道。


    “哎呀!婆婆,您就嚐一嚐嘛,味道很好的!”


    阿梨見狀,連忙拿出了一塊兒酥餅,竭力地轉移話題道:“也許你一試之下,從此就情有獨鍾了呢?”


    “呃......好吧,真是拗不過你!”


    雙刀婆婆隻得勉為其難地接過了酥餅,將麵具略微地揭開了一點兒,剛剛入口咀嚼了一下兒,便臉色一變地,顫聲說道:“這、這是什麽點心啊?”


    “是......是一種用果子做的乳酪酥餅,”


    阿梨才要如實稟報,卻又忽然想起,那雙刀婆婆平生最恨的,便是石榴花和石榴樹,那麽石榴汁,多半也在厭惡之列,因此隻得滿懷歉意地匆忙掩飾道:“味道酸酸甜甜的,很是開胃,引人食欲。”


    “哦......”


    雙刀婆婆頷首“哦”了一聲,不置可否道:“那你師父品嚐之後,又作何評價呢?”


    “我師父覺得,此餅的味道尚可,但仍頗有不及,我師祖母當年的手藝。”


    阿梨見她似乎並不氣惱,這才含笑說道。


    “哦,是嗎?”


    雙刀婆婆高深莫測地微微苦笑了一下兒,又慢慢地吃了幾口酥餅,叮囑她道:“好了,你去忙吧——記得要坐馬車,不許再曬太陽了!還有啊,待一會兒在台上,隨便地應付一下兒就得了,不必太過較真兒。若非那李丹鳳本人也不情願,我才不許你去呢!”


    “是,婆婆,那咱們改日再會。”


    阿梨告辭退出了門外,坐車才一迴到了“蒼梧軒”的後院兒門前,那“灼雲居”和“薔薇苑”內,留守在此處的眾嬤嬤和丫環們,便一齊圍了上來道:“阿梨姑娘!”


    “這大熱天氣的,阿梨姑娘,辛苦了——”


    李丹鳳當年的乳娘原嬤嬤慌忙從中搶先而出,打開了車門,伸手攙扶著阿梨走下車來,殷勤賠笑道:“現已臨近辰時三刻,‘蒼梧軒’內,怕是早已賓客雲集、嘈雜不堪了,姑娘如覺不便,可由婉蘭、紫苑她們劃船,從後側登台。”


    “不必了,大娘。”


    阿梨微微一笑道:“時間緊迫,倒是步行更快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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