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彌陀佛,萬幸,萬幸啊!”


    張順九這才長籲了一口氣,暗自慶幸道:“不過,公子此舉,畢竟有些蹊蹺......啊,是了,我若是茶水喝得多了,待會兒難免出門如廁,而錢櫃上的那兩把銅鎖,自然是擋不住他的——可是我張順九,又哪兒會這麽容易就上當呢?!”是以仍舊坐下,含笑迴絕他道:“公子恕罪,小人失禮了!小人胃寒,不敢貪多,還請公子獨自享用即可。”


    “哼!罷了,這左等、右等的,他們倆呀,就是不來,本公子索性先走為敬了!”


    朱振宇的臉上,頓時流露出了極度的失望之色,悻悻起身說道:“小張先生,告辭!”


    “請問公子,那今日的核查之事,又該如何處置呢?”


    張順九暗自偷笑地,裝模作樣兒道:“這祖傳的定規,總不能如此地公然違背吧?”


    “噯~,小張先生,這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你怎麽就不知道變通一下兒呢?”


    朱振宇眉頭一皺地揮手不耐道:“等明天一早兒,你讓顧二叔他們先到這裏來,和我一起補上此差,不就行了嗎?!”


    “是,公子教訓得極是,小人遵命。”


    張順九正中下懷地,施禮賠笑道:“外麵天寒風大,公子小心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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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屬下參見公子。不知公子,近日安泰與否?”


    次日頭午,朱振宇依舊帶領著痣兒、淡芸等人,依約來至“玄一庫”內,命痣兒等人在門外把守著,自己推門而進,卻見除了顧子魯、朱福和張順九以外,此刻本應身在九台城內的顧子謙,也赫然站在廳堂之中,向他施禮問安道。


    “安~泰,簡直安泰得,不能再安泰了——”


    朱振宇瞟了一眼,躲在顧子謙身後的張順九,耐人尋味地含笑點頭道:“顧大伯,您迴來的,可真是及時啊!”


    “嗬嗬嗬,正所謂‘天緣巧合,恰逢其時。”


    顧子謙十分得體地微微一笑道:“屬下今日一早,護送著顧二夫人和流蘇姑娘迴府,恰好兒聽說公子您要按例核查,便急忙趕了過來,盡忠職守。公子,請。”


    “哦~,原來不止是顧大伯,就連顧二嬸兒和流蘇妹子,也都起了一個大早兒啊,大家辛苦、辛苦了,嗬嗬嗬。”


    朱振宇背負著雙手,也是“嗬嗬”一笑道。


    “屬下人等,職責所在,理所應當。”


    張順九的臉上一紅,越發後退了幾步,垂首而立,一言不發。顧子謙卻若無其事地轉身喝令他道:“順九,還不速速開啟機關,有請公子入內?”


    “是,小人遵命。”


    張順九急忙進入了櫃案的內側,開啟了機關。


    “公子,請。”


    顧子謙隨即和朱福、張順九一起,依序打開了密庫的鐵鎖,躬身施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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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子,請恕小人無禮了。”


    不消多時,朱振宇在他們三人的嚴密監視之下,很快地巡查已畢,重新迴到了鐵門之前的短廊之內,顧子謙等人先是按例互相搜檢了一遍後,那張順九便在顧子謙的眼色示意之下,賠笑施禮道。


    “嗯,小張先生職責所在,理所應當嘛!”


    朱振宇張開了雙臂,淡然說道:“來,盡管搜吧!”


    “是,多謝公子體諒!”


    張順九便連忙走了過來,仔仔細細地裏、外搜檢了一遍道:“搜檢無物——福總管,請。”


    “顧大伯,你們幾位,也未免太小心了。”


    朱振宇任由著他們三人,輪番地上手兒搜檢完畢後,聳肩苦笑道:“你們看我看得這麽緊,我身上,就連一隻蚊、蠅都夾帶不了,你們又何苦搜得這麽認真呢?”


    “怎麽?公子方才在密庫之內,瞧見了蚊、蠅嗎?”


    然而他越是這般的光明磊落、直言不諱,顧子謙便越是疑慮重重、放心不下,就即刻吩咐張順九和朱福,協助著自己,提前打開了鐵門,“驚訝萬分”道:“哎呀,這可不好,公子,請您先行出庫,屬下人等,這就好生地再巡查一遍,務必要將那些害蟲,全都捕殺幹淨了方可。”


    顧子謙言畢,不由分說地推開了鐵門,高聲喝令守在門外的顧子魯道:“顧二爺,請你陪同著公子小坐俄頃,我等一時不出,你就絕對不準放走廳內的任何一個人,聽見了嗎?”


    “是,顧大爺,屬下遵命。”


    顧子魯恭敬且又冷淡地,施禮說道。


    “顧大伯,請放心~,我會坐在廳內,等~著您的。”


    朱振宇整整衣襟,出庫莞爾一笑道。


    “我說顧大爺,這大冬天的,哪兒來的什麽蚊蠅啊?再說了,咱們的密庫之內,早已施過了驅蟲之術了。”


    朱福卻在一旁,不明就裏道:“想必是公子,一時眼花看錯了吧?顧大爺您又何必信以為真呢......”


    “噯~,福總管,咱們公子啊,一向明察秋毫、慧眼如炬,又豈有看錯之理呢?”


    張順九急忙輕輕地推了他一下兒,扯著嗓子說道:“必定是去年的暖和時節,不小心飛進去的蚊蠅,咱們方才呀,沒有留意罷了。”


    顧子謙卻是無暇分神搭理他們,隻是心急火燎地將那秘製的鐵鎖,再次反鎖在鐵門的內側,率領著張順九和朱福,迴頭兒直奔密庫的地下部分。


    “好個沒算計的蠢才!這些個顯眼、礙事的笨重之物,公子又豈會動它呢?”


    那張順九在沿途當中,猶還東張西望地試圖順道兒查檢,地上部分的金銀、銅鈿,顧子謙就氣極反笑地,拂袖喝叱他道:“還不快走!”


    待至到了地下部分,張順九又欲挨著個兒地查看,那些珠寶、玉器、字畫兒、古董,顧子謙則更是瞋目怒斥他道:“愚蠢!你覺得這些東西,適合夾帶嗎?!”


    “哦~......顧大爺,請看——”


    張順九這才恍然大悟地搶上前去,將賬本兒所記的那隻琉璃寶匣雙手捧起,躬身交給了顧子謙說道:“此匣外觀完整無缺,封、鎖未動,似乎......並無不妥之處。”


    顧子謙伸手接過寶匣,把它高高地舉到了燈火明亮之處,四麵轉動著察看了許久,見其果真如張順九所說,嚴絲合縫兒、八角俱全,雙封完好如初,而內中的飛錢,也是摞摞兒分明,秩序井然,並不曾出現短少的跡象。


    “嗯......算他知曉利害,識得大體。走,咱們出去吧!”


    顧子謙見狀,這才釋然一笑,謹小慎微地原樣兒放迴了寶匣,臉上帶著滿意之色地,轉身就走道。


    “喏,怎麽樣,沒有蚊蠅吧?”


    東張西望了半天的朱福,衝著張順九一攤雙手,得意洋洋道:“我就說嘛,這麽冷的天氣,就算是去年飛進來的,也早就凍死了!偏你和顧大爺不信,非得再進來一趟!”


    “是,福總管您真知灼見、洞察秋毫,小人誠心拜服。”


    張順九無可奈何地對著他,假笑敷衍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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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大爺,辛苦了!”


    依命守候在外的顧子魯見他們三人魚貫而出,遂起身迎上前去,施禮喚道。


    “嗯——屬下人等動作遲緩,有勞公子久候了。”


    顧子謙詫異地看了一眼他冷漠的神態,不置可否地微一頷首,直接走到了朱振宇的麵前,施禮賠罪道。


    “欸~,不久、不久~,反正啊,我天天也是聾子的耳朵——擺設而已,這在哪兒閑著,不是閑著呢?”


    朱振宇穩坐不動地含笑說道:“咿,那些蚊蠅的屍骸呢?可是被小張先生,就手兒吃了不成?哈哈哈哈哈。”


    “公子說笑了。”


    張順九笑眯眯地說道:“其實啊,密庫之內,並無蚊蠅的蹤跡。想必,確實如福總管所說,乃是公子您一時眼花,看錯了。”


    “噢......,那本公子虛心認錯兒就是。”


    朱振宇“噢”了一聲,側臉看向朱福道:“福總管,你近來,可真是越發地料事如神,精明、強幹了喲~!”


    “多謝公子的賞識!小人定當再接再厲、不負眾望,力爭百尺竿頭,更進一步。”


    朱福神采飛揚道。


    “呃......啟稟公子,顧二夫人和流蘇姑娘外出公幹多日,”


    顧子謙頭痛不已地趕緊打岔兒道:“迴府之後,至今還沒有一家人天倫團聚,您看,是否應該......”


    “嗯,應該、應該~!”


    朱振宇連連頷首道:“顧二叔,你趕緊迴去看看吧,這裏自有顧大伯和小張先生呢!”


    “嗐,我們這老夫老妻的,有什麽可看的呀?!......”


    那顧子魯的臉上立時就笑開了花兒,扭扭捏捏地故作推辭之狀道。


    “顧二爺!既是公子之命,你隻管安安靜靜地,迴去就是。”


    顧子謙再次頭痛蹙眉道。


    “是啊,顧二叔,那流蘇妹子,也在家等著你呢!”


    朱振宇莞爾一笑道:“你就別再囉嗦了,快點兒迴去吧!”


    “是,屬下遵命。”


    顧子魯這才樂顛顛兒地,一溜煙兒跑出了門外道。


    “哎,佛耳妹子,你說顧二爺他這是要急著,幹什麽去呀?”


    門外的阿財見狀,便用胳膊肘兒,輕輕地拐了拐身邊的佛耳,擠眉弄眼道。


    那佛耳頓時羞得臉頰飛紅,急忙低頭不語。


    “哎,佛耳妹子,你倒是說話呀......”


    阿財猶待繼續出言捉弄於她,那厲害一些的痣兒和明瞳兩人,便一齊扭過頭來,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阿財就當即噤若寒蟬地,再也不敢胡說八道了。


    “痣兒、明瞳,你們兩個,進來聽命!”


    就聽朱振宇在內,揚聲召喚道。


    “公子。”


    “明瞳,你先迴去,”


    痣兒和明瞳連忙應聲入內,朱振宇便吩咐說道:“把我前幾天現找出來的那幾本兒,《三墳》、《五典》、《八索》、《九丘》的手抄版,送去顧二叔那邊,就說是我送給顧二嬸兒和流蘇妹子的。”


    “是,公子。”


    “小張先生,煩您即刻從公帳之上,支取黃金、白銀各一百兩,交給痣兒,送去‘水清居’內,以作犒勞之用。”


    明瞳奉命走後,朱振宇又對著張順九說道。


    “是,公子。”


    那張順九上前一步,口中這麽答應著,眼睛卻是偷偷地望向顧子謙那邊兒,並不急於動作。


    “啟稟公子,以屬下所見,此事頗有不妥。”


    顧子謙果然勸阻他道:“此番搬遷一事,闔府上、下,無不正在辛苦,公子卻隻是單獨賞賜顧二夫人和流蘇姑娘,試想其他人等,又豈有不暗暗眼氣之理呢?再說了,這本就是分內之事,她們二人,也並無得賞之由哇——還請公子,收迴成命。”


    “顧大伯此言差矣!”


    朱振宇似笑非笑道:“以顧二嬸兒和流蘇妹子的才能,本來就高人一等,這是任誰都眼氣不得的。打從老太爺和老夫人在世的時候兒哇,這規矩就是這麽定的,怎麽到了我的手裏,就不行了呢?”


    “如此,就請公子降低一半兒額數,以免屬下和順九兩個人,公中難做。”


    顧子謙於無可辯駁之下,隻得退後一步道。


    “嗯,好吧,那就依你所請。”


    朱振宇點頭允諾道:“顧大伯,坐下說話吧。”接著,又對痣兒、張順九和朱福吩咐說道:“痣兒,你接過賞錢之後,再跟著福總管去‘清二庫’內,支取上好的珠玉首飾兩套,各色綾羅十匹,著小廝們,也一並送去‘水清居’。”


    朱振宇如此說著,就冷眼瞧見了張順九在此期間,總是不由自主地呆呆望向顧流蘇平時的所坐之處,不知何時,擺放上的一隻嶄新的白銅手爐發愣,便隨手一指它道:“哦,還有,把這隻手爐也一起拿上,送給流蘇姑娘,抵禦風寒之氣。”


    那張順九的心中一熱,暗自不勝感激地低下了頭去——原來,這手爐,的確是他特意買來,送給顧流蘇的。


    “哼,公子他今天,忒是不公!就象這樣兒的體麵差事,怎麽不叫我去呢?!”


    不久,痣兒和朱福開門走出,那阿財便在他們的身後,撇嘴抱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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