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哎,別打,別打!是我呀,芙蓉妹妹!”


    被摔得兩眼發花、門牙鬆動的李全,見她瞬間收迴了帔帛,又欲繼續出招兒,便連忙爬起身來,“呸”的一聲,吐出了滿口的血水,結結巴巴、含混不清道:“我、我是沒有惡意的呀!”


    “喲~,原來是全爺呀!芙蓉錯手冒犯尊駕了,還望全爺多多海涵,雅量莫怪呀~!”


    柯芙蓉佯裝驚愕地,含笑福禮道。


    那馬蘭早就察覺出了他的存在,隻是不敢再自作聰明地率先發作,此時聽了他們之間的對話,更是悄然後退了幾步,裝聾作啞,袖手而立。


    “芙蓉妹妹,你,你可別再笑話我了!那都是小廝們私底下亂喊一氣的,哪能作得了真呢?!”


    李全惶惑不已地賠笑說道。


    “嗯,全哥哥,”


    柯芙蓉饒有興致地上下打量了他幾眼,半掩著朱唇,吃吃嬌笑道:“聽說你這九年多來,小日子過得,很是滋潤哪——不僅拜了堂、成了親,並且,還生了兩個大胖兒子呢!”


    “芙蓉妹妹,你、你可千萬不要誤會我呀!”


    李全的一腔熱血直衝腦頂,於情急之下,毫不顧忌馬蘭的在場,忘乎所以、直言不諱道:“那都是國公大人和我爹一再地催促,我,我實在是迫不得已,這才娶她進門兒的。況且,我、我也很少和她......,我全心全意地,隻是想著你一個人哪......”


    “我呸!”


    柯芙蓉狠狠地啐了他一口,放聲大笑道:“全哥哥,你好風趣、好搞笑哇!你既不與她行那敦倫之事,那麽請問你的兩個兒子,又是從何而來的呢?總不能,是掃地掃出來的吧?哈哈哈哈哈,好不滑稽可笑哇!”


    柯芙蓉言至此處,忽的又麵色一正,朝著他眨眼笑道:“哦,對了,全哥哥,貌似欣兒姐姐她,如今又已懷胎七個月,很快便要臨盆待產了吧?據我看哪,這一次她懷上的,必定是萬中無一、寶貴之極的龍鳳雙胎(薜荔花)呀,妹子在這裏,提前給你們道喜啦!”說著,對著他,又是一個深深的福禮。


    “芙蓉妹妹,即便你信不過我,那麽,這些實實在在的真金、白銀,你總該能信得過了吧?”


    李全被她奚落得麵紅耳赤,如遭掌摑,默默地羞愧了半響之後,猛然間就從懷內掏出了一大遝子的飛錢通票和一包兒金銀首飾,衝著她諂笑說道:“這些財物哇,足夠咱們兩個人遷居外鄉,日常所需的了——當初,你不就是因為這個,才不肯和我私奔的嗎?這些年來呀,我積攢下了不少,這一點兒呢,你先拿去,隨意地花費,等到成親以後,那剩下的部分,也都交由你來保管。你說,好不好呢,芙蓉妹妹?”


    李全言畢,瞧見她隻是一味笑吟吟地站在那裏,既不說收,也不說不收,隻得壯著膽子跑了過來,滿臉賠笑地,塞向她的手中道:“好妹妹,我就當作是你親口答應我了,啊!來,這些定錢呢,你先拿著!”


    “傻哥哥!你眼下,終究是有妻、有子的人,再怎麽跟在我的身後,也不會有什麽結果的。不過呢,假如......”


    柯芙蓉卻是微微地推開了他的手,悄然貼在他的耳畔,吹出了一口芬芳的氣息,甜甜一笑道:“假如有朝一日,你再次恢複了自由之身,等到那時候嘛,嘻嘻嘻......”言猶未盡,已然是嬌笑不斷地,縱身遠去了。


    “芙蓉妹妹!等到那時,你又待如何呢???”


    李全筋酥骨軟、銷魂蕩魄地,大聲喊道。


    “嘻嘻嘻!”


    柯芙蓉蓮足橐橐,腳下片刻不停,就隻是扭過頭來,衝著他,耐人尋味地嫣然一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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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天的晚飯過後,李丹鳳身著一套粉紅色的新裝,在沐英的陪伴之下,悄悄地來到了府內最為僻靜的一處園林,“桑園”的門外,正要舉步入內,卻恰逢李全此際,慌慌張張地從內中一頭猛躥了出來,險些撞了一個滿懷。


    “小、小姐金安!”


    李全借助著沐英手中的燈火照耀,抬頭望見對方居然是李丹鳳,其形狀,越發顯得驚恐不安道。


    “全管事,你這麽大步流星、慌慌張張的,是急著做什麽去呀?”


    李丹鳳也不禁愣了一愣,尷尬且又奇怪地說道。


    “咳、咳,呃......啟稟小姐,小人的媳婦兒,一大晌午就領著兩個兒子出門兒閑逛,一直到現在還沒迴來,所以,小人不得不四處,找尋、找尋。”


    李全便幹咳了幾聲,支支吾吾道。


    “哦,是嗎?”


    李丹鳳將信將疑地讓路說道:“怪不得,你竟是會如此地失態——那就趕緊接著找吧,我就不妨礙你了。”


    “是,多謝小姐體諒,小的先行告退了。”


    李全立時有如喪家之犬一般地,抬腳兒便溜道。


    “左右總是在府內閑逛,即便是晚歸了片刻,那也犯不著這麽著急吧?!怎麽從前就沒見過他,如此地上心呢?”


    李丹鳳見狀,心中不免深覺可疑道:“他會不會是在和哪個不知死活的小丫頭,躲在裏麵偷香來著?可怎麽不見,那個糊塗的野花兒呢?”


    “鳳妹,難得瞧見你這般專心致誌、文文靜靜的,敢問可是在修佛、入定嗎?!”


    李丹鳳正自暗中猜測不定,便猝聞耳畔,傳來了程文玉的調笑戲語道。


    “程少俠,你此時才來,是不是在半道兒上,被哪位女嬋娟給絆住了呀?!”


    李丹鳳頓時就把那李全的偷情之事忘得一幹二淨,眉梢、眼角兒,全都是掩飾不住的歡喜之情,先是用眼神兒示意沐英,將琉璃宮燈交到了程文玉的手中,走遠一些,守在牆外,替自己和程文玉把風,繼而就粉袖一甩,佯做嗔怒道。


    “哪兒有這樣的事情啊,鳳妹,你太多疑了!”


    程文玉嘻嘻一笑道:“再說了,整個洛陽城內,除了你之外,又有哪個女子,配得上‘嬋娟’二字呢?”


    “哼,本來是沒有的,可就架不住,最近多了不少的妖嬈女子啊!”


    李丹鳳轉過身去,快步走向園內,醋意甚濃地嗤鼻冷笑道:“我就不信了,你整天在外頭,守著、瞧著的,便是一點兒都不動心。就算是被其中的哪一個一不留神勾了去,那也是正常得很嘛!”


    “欸~,象那種低賤的貨色,我連看都懶得看上一眼,鳳妹,你又何其小瞧我也!”


    程文玉猛的停下了腳步,蹙眉不悅道。說著,臉色一沉,轉身拂袖便走。


    “誒呀,人家隻不過,是和你開個玩笑來著!你怎麽,就當真惱了呢?”


    李丹鳳連忙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袖,輕聲細語地賠笑說道。


    “鳳妹......”


    程文玉於是熟練之極地擁她入懷,耳鬢廝磨,呢喃低訴道:“我的心中,從來就隻有你一個人,到現在你還不曉得嗎?”說著,便向著她的櫻桃小口,慢慢地湊了過去。


    “哎呀,李丹鳳,你好不知羞哇!”


    那李丹鳳被他撩撥得麵紅如醉、意亂情迷,幾欲抬起頭來,相迎、相就;但幸得一掃眼之間,瞧見了自己胸前所掛的那隻樹笛,便霍然警醒著,用力推開了他,板起臉來,正色說道:“程少俠,請自重!你、我雖是情投意合,但畢竟眼下沒名、沒分的,男女之防,不可不守哇!”


    “是,鳳妹言之有理,都怪我一時造次,冒犯尊駕了。我保證,從此以後,一定嚴守禮法,循規蹈矩,再也不敢胡來了。”


    程文玉一怔之下,那滿懷逢場作戲的猥褻念頭,反倒蕩然無存,慌忙作揖賠罪道。隨即,便轉移開了話題道:“你瞧,今夜的月色,分外地雅致,咱們這就到小亭子那邊兒,規規矩矩地臨水賞月,漫步閑談可好?”


    李丹鳳滿心歡喜地昂首瞅向意中人,自從去年年底,在“賽杜康”內和他無意間邂逅,這四個月以來的點點滴滴,霎時湧上了心頭:


    原來,那天傍晚,程文玉注意到,李丹鳳身上所穿著的大氅被樹枝刮破了幾處,便記在了心上,請人做了一件一模一樣的,以賠罪之名,輾轉送到了“薔薇苑”內。


    那李丹鳳自是推辭不肯收下,命人悄悄兒地送還了迴去;程文玉就又加上了手書一封,再次托麥花兒直接送到了她的手中,並約她外出詳談。


    於是,情迷了心竅兒的李丹鳳,在元宵節賞燈的途中,帶著沐雲和沐英,甩開了二夫人等人,和那程文玉在花街之上,漫步談心了整整一夜。事後,被二夫人和李益足足關了半個月的禁閉,而沐雲和沐英,則更是被欣兒痛責了三十大板。


    自此之後,他們二人,幾乎是日日秘密相會、形影不離,闔府上、下,除了麥花兒、沐雲和沐英這三個小丫頭,以及龍髯客以外,竟然再無一人察覺此事。


    “如此甚好,玉......玉郎。”


    那李丹鳳轉瞬間迴想已畢,麵帶著愉悅和嬌羞之色地,欣然首肯道。


    “嗯......鳳妹,天黑路滑,你要小心腳下。”


    程文玉禁不住心頭一蕩,色授魂與地低聲說道。接著,就挑起了宮燈為她照明,和她一起並肩走入了那“桑園”之內的小小亭台,並將宮燈,隨意地掛在了欄杆的一角兒。


    “鳳妹快看,那是什麽東西?!”


    李丹鳳才剛信步走到了亭台南側的臨水之處,抬起頭來,賞玩明月,卻猛聽身邊的程文玉,抬手指向麵前的那一灘黝黑的池水,驚駭大叫道:“像不像是......一堆浮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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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李全自打在荒郊野林中,和柯芙蓉一番耳語交談後,自以為得到了她的親口允諾,春心蕩漾,惡意橫生,每當忙活完了前麵的正經差事,晚間迴至內宅當中自己的住處之時,總是歪眉斜眼地打量著成婚十載有餘,此際已然懷胎七個多月的妻子欣兒,以及今年分別八歲和五歲的兩個兒子李源、李旺,不斷地暗自籌劃著,摩拳擦掌。


    此時的欣兒,已經基本分管了除去內、外書房以外,衛國公府的一切事宜,自從得知,柯芙蓉以“萬毒門”門主的身份,重新迴府的那一刻起,便就和公公李忠、母親原嬤嬤一起,表麵上對她卑躬屈膝、脅肩諂笑,背地裏卻是時時防範,嚴陣以待,並在李忠的授意之下,特地安排了手下的跑腿小廝李燈兒,晝夜死守著李全,不許柯芙蓉有任何靠近他的機會,以防變生肘腋、院門起火。


    但她千算、萬算,卻怎麽也沒有料到,這麽多年以來,一直和她恩恩愛愛、形影不離的好丈夫李全,不僅早已暗中買通了李燈兒,和那柯芙蓉見過了一麵,且還由此心懷異誌,對自己和兩個兒子,都生出了非人的歹念。


    “誒呀,全哥,你就收斂一點兒嘛,別讓丫頭們見了,傳出去,笑話咱們呢!”


    是以,這天的晚飯時分,當欣兒又見李全目不轉睛地凝視著自己不放,便揮手打發三名小丫頭,溫玉(溫鬱金花)、黃兒(薑黃花)、青娥(青薑花,學名蓬莪術花),先行退下後,含笑甜蜜道。


    “那就隨他們傳去,難不成,咱們還得看著他們的眼色行事嗎?”


    李全一愣,立時迴過神兒來,油腔滑調、甜言蜜語道:“再說了,你是我堂堂正正、敲敲打打娶進來的娘子,我不對你著放肆,又該對著誰放肆呢?”


    “全哥~!”


    那欣兒隻聽得眉花眼笑,陶然欲醉道:“你這嘴啊,越發甜了——隻是,你要當真心裏隻有我一個人,莫要再去惦記別人才是啊。尤其,是那個昔日的小妖精......”


    “哈,你又來了!前些日子,我不是才當著爹、娘的麵前,發下了毒誓,保證絕不和她,再有半點兒的瓜葛嗎?”


    李全“哈”的一聲,幹笑說道。隨即,麵色一沉,一本正經道:“欣妹,你盡管放一萬個心,我李全哪,此生再也不會做任何一件,讓你悲傷、難過的事了。”


    “我自然信得過你——我也隻是隨便地說說,還請全哥莫怪。”


    欣兒急忙賠笑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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