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


    綠蘿急忙叩頭不已道:“弟子綠蘿,誓為門主披心瀝血、肝腦塗地,鞠躬盡瘁,決不反悔!!”


    “哼,好,好~!!!”


    柯芙蓉的喉中輕輕地哼了兩聲,神態古怪地仰天歡笑道。隨後,左手向上淩空一抓,象變戲法兒似地,變出了許多的紅色藥丸,隨手扔了一粒兒,嘻嘻笑道:“綠蘿,此乃我剛剛製成的一種慢性劇毒,每個月的今天,你若是沒有犯錯兒,我就會賞賜給你一顆,續命的解藥——請問,你吃,還是不吃啊?”


    那綠蘿眼下活命要緊,哪裏還能顧得了其它,便一聲不吭地撲了過去,撿起來那粒兒藥丸,一口吞下。


    “綠蘿,萬一我那天心情不爽,忘了要賜藥給你,你可知道,你的下場會是如何嗎?”


    柯芙蓉氣定神閑地轉身坐迴到了原處,衝著手中的這些藥丸,輕吹了一縷芳蘭之息,幽幽一笑道。


    “請、請門主恕罪,弟,弟子不曉得......”


    綠蘿渾身一顫,猛的打了一個激靈,戰戰兢兢道。


    “沒關係,到時候兒啊,你自然便知道了。”


    柯芙蓉慢悠悠兒地眯眼笑道。


    “弟子綠蘿,願為恩師大人赴湯蹈火、在所不辭,但求恩師大人既往不咎、將功折過,按時賜予解藥!”


    那綠蘿瞧見她嬌豔如花的臉龐上,始終笑意盈盈,酒渦兒成雙、成對,仿佛佩戴著一個,與生俱來、深不可測的天然假笑麵具,因此看起來格外地令人生畏,隻嚇得她連忙再次匍匐叩倒,誠惶誠恐道。


    “哼,關於這一點兒嘛,那咱們,可就得騎驢看唱本兒——走著瞧嘍!”


    柯芙蓉愛答不理、不鹹不淡地,嗤鼻冷笑道。隨即,就轉向其他的女徒,含笑說道:“甘願供奉我為萬毒門掌門的姐妹們,請即刻上前,領取藥丸服下;不願者,我也絕不勉強——其間利、弊權衡,任憑爾等,自行選擇;究竟何去、何從,一切悉聽尊便。”


    而那些女徒,在全程目睹了綠蘿的下場之後,誰還敢再輕言一個“不”字呢?慌忙爭先恐後地圍了過去,奴顏婢膝、恭恭敬敬地,向她討取藥丸兒。


    ———分———割———線———


    當日的傍晚時分,萬毒門的眾女徒在聚會大廳當中,擺設下了一場豐盛的酒宴,以此來隆重地慶賀,第一十三代新任掌門人柯芙蓉,入主“雲霧仙居”。


    “諸位,本門主雖然已在此地度過了五年有餘,但除了綠蘿,以及藍鳶、馬蘭、丁香、曇花等寥寥數人之外,並不知曉,各位的尊姓芳名——”


    柯芙蓉獨自高坐在正北的主位上,擎起了手中的鑲紅寶石金叵羅,小啜了一口,封藏了近乎百年的蘭生酒,粉麵微酡地環顧著下麵兩側,東、西各分兩排而坐的眾女徒,笑眯眯說道:“你們不妨,現在就開始各宣其號,依次報上名字來,好教本門主一窺真容。”


    ——注:蘭生酒,又稱“百末旨酒”,意為百花所釀之酒,曾為漢武帝所鍾愛。


    於是,眾女徒便領命依次站起身來,拜北施禮,一一宣報出了自家的名號兒,分別是——


    左側第一排:綠蘿、馬蘭、禾雀、珠蘭、瑞香、春杏(杏花)、天荷(海芋花)、冠華(雞冠花)、阿繡(繡球花)、飄楊(楊樹花)、飛蘆(蘆花)、青藤(藤蘿花);


    左側第二排:金盞(金盞花)、櫻子(櫻桃花)、梅子(酸梅花)、雲蘋(蘋果花)、石竹(石竹花)、浮菱、小葵(向日葵花)、薄荷(薄荷花)、映莆(菖蒲花)、絲絲(菟絲花)、白蝶(白蝶花)、玉簪(玉簪花);


    右側第一排:藍鳶、金鍾、秀蕉、麥蘭、蓼兒(蓼花)、荇兒(荇菜花)、雪荊(荊條花)、白蘩(白蒿花)、紫萍、輕葛(葛草花)、纖棗(棗花)、采薇(薇菜花);


    右側第二排:婉麗(栗樹花)、華榛(榛樹花)、漪貝(貝母花)、柔荑(荑花,學名茅草花)、琇娘(益母草花)、清蕾(葛藟花,學名野葡萄花)、桑萼(桑樹花)、茹倩(茹藘花,學名茜草花)、木英、美娥;


    ——外加上夭折的丁香和曇花二人,共計四十八位女徒。


    “馬蘭,這也未免太巧合了吧——”


    柯芙蓉一麵自斟自飲著,一麵含笑詢問馬蘭道:“怎麽眾弟子們大多都沒有姓氏來源,隻是以花兒為名呢?”


    “啟稟恩師大人,弟子們的名字,全都是依照著五陰魔王那個老淫蟲的意思,一律隱去了原名、原姓兒,後來改為花名兒的,故而才會如此。包括弟子和金盞、藍鳶等人,也並非是本姓馬、金、藍,僅僅隻是花名兒罷了。”


    馬蘭連忙起身施禮道。


    “哦~,原來如此啊,嗬嗬嗬。”


    柯芙蓉這才明白了個中的緣由,便暫時擱下了酒箸,頷首癡癡笑道:“無巧不成書的是,本門主的名字,‘芙蓉’二字,也同樣是花名的一種。他日啊,倘若能夠機緣巧合、巧上加巧地,再遇見其他五十二位以花為名的巾幗英雄,那江湖之上,勢必會震驚四野、傳說紛紜,隻有到了那個時節呀,才算是真正的風雲際會、異彩紛呈,群芳爭豔,百花競春呢!”


    “‘其他五十二位’?就算是除去了已經過世的丁香和曇花,那也應該是五十三位才對;再不然,就應該是五十一位了——”


    馬蘭等人的心中,頓起不解道:“新門主此言,究竟是計算不當,還是一時口誤呢?”然而疑惑歸疑惑,誰又敢當場指出呢?


    “綠蘿姐姐,我瞧這幾日啊,暑威正盛、陰晴不定的,你又重傷在身,”


    今日的這一場晚宴之前,那二弟子馬蘭,念及多年的同門情誼,曾借著送湯藥之際,十分含蓄地,苦苦勸說綠蘿道:“今夜最好閉門休養,不宜出席晚宴。”


    “啟稟恩師大人,您的這一番言論,簡直可謂是荒謬無稽、錯漏百出矣!”


    奈何綠蘿,既怕被柯芙蓉查問、怪罪下來,又頗為疑心馬蘭此舉的用意,便越發急於在晚宴之上,扭轉乾坤、東山再起,故而死撐硬強著非得要來;此刻聽了柯芙蓉的這幾句話語,就急忙起身施禮道。


    “綠蘿!!你這分明是被傷毒侵腦,得了失心瘋了!”


    眾女徒立時被她嚇傻,彼此麵麵相覷,無言以對。隻有馬蘭硬著頭皮,“啪”的一聲,拍案怒斥她道:“不得放肆無禮,還不快快向恩師大人磕頭求饒,退下酒席......”


    “哦,是嗎,綠蘿??那我柯芙蓉洗耳恭聽,願聞其詳。”


    但柯芙蓉卻隻是拿目光淡淡地瞟了馬蘭一眼,示意她閉嘴坐下,和顏悅色地悠悠笑道。


    “弟子不敢!!!恩師大人,您抬舉弟子了,弟子萬萬擔當不起呀!!”


    綠蘿滿臉都是諂笑,畢恭畢敬地向著柯芙蓉,深作一揖道。


    柯芙蓉則默然一笑,靜候她的下文。


    “諸位姐妹們,咱們恩師大人的聖名,乃為‘芙蓉’二字,而‘芙蓉’的別稱呢,又即為‘荷蕖’、‘蓮花’——眾所周知,蓮花曆來都是百花之尊、群芳之首,更被佛教中人奉為聖物,無論是佛祖還是菩薩,其座下,皆為蓮花寶座。在世人的心中啊,蓮花,既是佛國淨土的象征,亦是佛祖本人的象征。”


    綠蘿環顧了一周在座的眾女徒,鄭重其事道:“由此可見,咱們的恩師大人呢,天生注定,就是我等諸多小花兒的首領,而絕非是她方才自謙所言的,什麽機緣‘巧合’、‘無巧不成書’。且其餘的那五十二朵小花兒,也必將很快地歸順於我門,但求以此來陪襯咱們恩師大人,‘百花花王’的蓋世美貌和亙古奇才、千秋偉業。”


    “大師姐說得好!”


    眾女徒們掌聲雷動,齊聲喝彩道:“咱們恩師大人天姿國色,秀外慧中、武功高強,理所應當冠冕為‘百花花王’!!”


    “哼,我倒是白操心了——原來,她打的是這個主意呀!”


    馬蘭一麵鼓掌喝彩著,一麵暗中甚是鄙夷道。


    “欸~~,區區的‘花王’,又算得了什麽呢?!你們哪,實在是太小家子氣了!!”


    柯芙蓉則言若有憾,實際頗為受用地哂然一笑道:“本門主,早晚還要統率天下的臣民,號令四海河山呢!”


    柯芙蓉言至此處,略微地頓了一頓,複又溫和一笑道:“不過,話又說迴來了,讓大弟子綠蘿這麽當眾一宣揚,反倒叫本門主,不得不增加一點兒做主人的威嚴了。”


    “古人雲,‘百花崇蓮,萬色敬紅’,往後啊,本門主就以紅蓮繡徽為象征,凡是所用之物,皆須繡記並蒂紅蓮兩朵,以示尊貴。另外,今日我試過綠蘿的帔帛之後,甚感合手,故此今後,本門中人,除我以外,都不得再用帔帛加身——你們有無異議呀?”


    “恩師大人的至尊法器,誰敢效仿?!凡有鬥膽違令者,一律殺無赦!”


    綠蘿又是第一個跳起身來,巴結、響應道。說著,又進一步地施禮獻策道:“隻是恩師大人的法器,萬萬不可象弟子的這般輕薄、鄙俗——一是在顏色方麵,需得采用赤金之色,方能凸顯出您的尊榮;二是所用之材,自當首選穩重大氣,厚薄適中的蜀錦;此外,還有一點兒:如若能在帔帛的頭、尾兩端,額外再添上一朵絹製的紅蓮,那就更加地璀璨奪目,品味出眾了;並且在臨陣對敵之際,也會越發的龍生雙翼、威猛不凡!”


    “嗯,好主意,好主意呀!”


    柯芙蓉點頭不已地,含笑說道:“難為你設想得這麽周全。怨不得那五陰魔王,曾經專寵你多年了。嗬嗬嗬!”


    柯芙蓉如此言畢,便提起酒壺來,用另一隻碧玉酒盞,倒上了滿滿的一盞,吩咐馬蘭,端過去送給她道:“來,本門主賞你美酒一杯,以示嘉許之意。”


    “多謝恩師大人,不計前......”


    綠蘿一時深感榮寵,接過酒來,一飲而盡道。但話未說完,所剩下的那個“嫌”字,卻已是再也無聲為繼,單覺嘴裏麵一陣怪異之狀,一低頭間,竟是赫然瞧見了自己的香舌,業已無緣無故地從口中,顫顫巍巍、熱氣蒸騰地,整條滑落進了碧玉盞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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