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他們一旦尋了上來,免不了又是一場繁文縟節的拜謝,咱們這頓飯哪,左、右是吃不踏實了,不如,先走為宜——公子,您說呢?”


    阿梨從高處遠遠地望著,料知他們的意向,就急忙擱下了碗筷,十分抱歉地和李明德商議說道。


    “嗯,言之有理!”


    李明德自是毫無異議地頷首讚同著,起身說道:“哦,對了,阿梨,你沒了大氅,出門兒會不會冷呢?不如我先下樓,為你再買一件兒迴來,你穿上再走,好嗎?”


    “不必了,公子,你、我都是習武之人,何必畏寒呢?”


    阿梨這麽說著,才和他一同站起身來,便又往下瞧見了,那朱振宇第二次遭人暗算失竊的情形。


    “唉,此人還真是糊塗之極呀!”


    阿梨一時氣急苦笑道。便隻得施展輕功,火速地飛身躍出窗外,將那名“老嫗”,人贓並獲地當場拿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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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雪’姑娘,小小一別,玉體可還安好呀?”


    迴過神兒來的朱振宇,既驚且喜地凝神注視著阿梨,但見她除去了大氅之後,內中複古後晉式樣的,雪白色交領束腰寬袖襦裙,更加映襯得她俊秀飄逸、翩然若仙,便帶著滿臉的傾慕之色,十分親切地施禮問候道。說著,便扭頭兒吩咐阿財道:“阿財,你還不快去再買一件新的紅氅迴來!啊,不,是純白色的才好,冰清玉潔,如雪、如月!”


    “什麽‘阿雪’姑娘啊,又給人家亂起名兒!”


    阿財這麽小聲地嘀咕了一句後,就雙手抱胸,陰陽怪氣道:“得了吧公子,這萍水相逢的,您就別瞎操心了!”


    “你這狗奴才......”


    朱振宇麵色一沉,正待要訓斥他幾句,卻見阿梨已經理都不理他地,自顧和李明德一起,麵色冰冷地押解著那名“老嫗”,疾步走向一側的裏弄僻靜處。


    “看吧,公子——人家呀,壓根兒就不搭理你!!”


    阿財幸災樂禍地譏笑說道。


    “要你多嘴!”


    朱振宇嗔怪地瞪了他一眼後,便身輕如燕、樂樂嗬嗬兒地,朝著阿梨那邊兒追去道:“‘阿雪’姑娘,等等我!”


    “事已至此,尊駕還不主動地現出原形,可是非要逼著我親自動手,幫你返璞歸真嗎?!”


    阿梨頭也不迴地,踏入了這條小巷的死角兒之處,這才鬆手放開了那“老嫗”,神色肅然地冷冷喝令她道。


    那“老嫗”迫不得已,隻得含恨抹掉了裝扮,顯露出了真實的麵容:卻是一名,十四、五歲的清秀少女。


    “哦~,原來,方才的那名淘氣少年,也是尊駕的傑作來著!!”


    朱振宇這才如夢初醒,張口結舌道。


    “是,又怎樣,不是,又怎樣?!哼,你個傻大舅子!”


    那少女的下巴微揚,撇嘴不屑道。


    “嗬嗬嗬。來,小妹妹,君子素有成人之美——”


    朱振宇卻是不以為忤地,嗬嗬連笑了幾聲,不顧阿財的再三阻撓,將玉墜兒第三次摘了下來,藹然交給了她道:“既然你這麽喜歡它,那就拿去好了。”


    “你......你不會是在,故意地戲耍我吧?”


    那少女手托著玉墜兒,微微一愣道。


    “此乃小人,誠心誠意的貢奉,”


    朱振宇抱拳為禮,鄭重說道:“還請尊駕從容笑納,切勿多疑。”


    “小女子碧桃,多謝公子的慷慨贈玉之恩!”


    那少女便用雙手合攥著玉墜兒,眼中含淚地深深福禮說道:“我等‘觀音妙指’座下子弟,謹遵著恩師的傳世遺訓,從不曾做此不良之舉,實在是事出有因,被逼無奈。而今蒙獲公子的如此厚贈,誓將永不再犯。值此落魄之際,大恩大德,我等難以言謝,自當山長水遠,留待他日再報。”


    “碧桃,必逃(碧桃)?!”


    李明德在一旁聽了,不由得莞爾偷笑道:“這名字起的,倒是和她今天的行徑,貼切得很嘛!嗬嗬嗬。”


    “隻是一個小物件兒罷了,碧桃妹妹又何必耿耿於懷呢?在下隻是無心之舉,豈奢後報!”


    朱振宇和顏悅色地,還施一禮道。


    “那......請問公子,您的尊姓大名是什麽,貴府寶地,又在何處呢?”


    碧桃再次施禮說道:“碧桃必須得向門中的姐妹們有所交待,究竟是哪位恩人這般的廣澤厚施,解救我等於困頓之中。”


    “呃,這個嘛......”


    那朱振宇一心嚴守著“施恩莫圖報,圖報莫施恩”的原則,本待咬緊了牙關,堅持不講,可一聽見碧桃談論到什麽“門下的姐妹們”,一念及,居然有那麽多可親、可愛的女子,皆都滿懷熱切地渴望得知,自己的姓名、來曆,頓感熱血沸騰而又心癢難搔,哪裏還能抗拒得住,順嘴就一一告知她道:“迴碧桃妹妹的問話:小生鄙姓朱,卑名振宇,陋居乃為渤海國都督府四平城,子虛街、烏有巷、三十八號兒門牌的朱府老宅便是。”


    ——注:渤海國都督府四平城,即現在的吉林省四平市一帶。


    “朱公子的慈恩厚德和尊號兒偉名,我等‘觀音門’子弟,誓將永世銘記在心,供奉不忘——”


    碧桃聞言,俏臉盈春,複施一禮,雙目脈脈含情地告別說道:“朱公子,他日若是有緣,你、我終可再會,碧桃先行告退了。”


    “且慢!”


    碧桃如此言畢,便將腰肢一扭,轉身要走,卻被阿梨一步擋在了麵前道。


    “怎麽,這位姑娘,你還有什麽說三道四的話語,想要揮手教訓我嗎?!”


    碧桃的眼中,毫無懼色地昂首直視著她道。


    “在下這一禮,是先向碧桃姑娘您,賠罪致歉了——”


    孰料,阿梨反倒拱手深作一揖道:“頭午第一次和姑娘過招兒的時候兒,全怪本人眼拙,沒能及時地甄別出姑娘的真實身份,這才會大動肝火地打傷了姑娘。種種得罪之處,還請姑娘您寬宏大度,莫要見怪才好。”


    “‘阿雪’姐姐,請勿多禮!此事都是碧桃自己的錯處,又豈敢怪罪姐姐呢?”


    那碧桃對阿梨的言行大出意表,連忙麵帶愧色地,還禮賠笑道:“更何況,我‘觀音門’的‘楊柳甘露’,最是化瘀祛腫、平肌美膚,姐姐那邊兒打了,我這邊兒隨手抹上了幾滴,早就恢複如初了,還請姐姐切勿掛懷,真是愧煞妹妹了。”她聽朱振宇口口聲聲叫阿梨為“阿雪姑娘”,所以,理所當然地就以為,這是阿梨的真實名字了。


    “如此便好。”


    阿梨並沒有出言糾正她的錯誤稱唿,隻是欣慰笑道。隨即,又緊接著話題一轉,義正辭嚴、聲色俱厲地嗔目續道:“但你這一次,僅僅是為了圖謀一塊兒小小的玉墜兒,便百般地詭詐機巧、濫用神技,差一點兒,便毀掉了無辜女子的清譽,那可就是罪無可恕,萬萬的不應該了——同為女子之身,你又怎會不曉得,茲事體大、性命攸關呢?”


    “嗯,有理、有理呀!!碧桃妹妹做的這件事兒,的確是十分的欠慮呀!”


    朱振宇隻覺得字字入心,深感讚許道。


    “我呸!你怎麽還是這麽假模假樣、囉裏八嗦的!!”


    可那名任性的少女碧桃,卻是聽得極度逆耳,當下豎眉不耐道:“如今木已成舟,你還待怎樣啊?!”


    “其實自打你上迴,對我們公子痛下狠招兒開始,我就已經想要對你嚴加懲治了。”


    阿梨周身的內力沛然流轉,激發得一雙寬闊的衣袖,迎風鼓起、颯颯震動,沉聲喝叱她道:“隻是顧念著你小小的年紀,能夠有此修為實屬不易,且又未曾導致嚴重的後果,這才小懲大戒了事。誰知你不思悔改,愈演愈烈,我要是繼續養虎為患,任你自甘下流,它日必成禍害,我須是留你武功不得!”如此侃侃言畢,便就氣沉丹田、力凝於膀,伸手去捉她的右手手心兒。


    “我呸!臭八婆,你算是哪路的神仙,憑什麽對我又打、又罵地,聒噪個沒完哪?”


    碧桃急忙把右手緊藏在背後,縱身越過了阿梨,一麵向外飛奔逃避,一麵扭過頭來,高聲迴奉她道:“你以為我還怕你不成嗎?盡管過來,大家試試好了!”


    “哎,哎!兩位姑娘,刀劍無眼、拳腳險惡,咱們大家,可千萬要以祥和為貴,不可動粗,不可動粗哇!!”


    朱振宇眼瞧著這兩名妙齡的少女,竟然要動起手來,便急忙聲嘶力竭地勸解、拉架道。


    “哼,姑息養奸,婦人之仁!”


    阿梨忙裏偷閑地白了他一眼後,便即蠻腰勁挺,兔起鶻落,如同一支離弦的羽箭一樣,霎那間,便從碧桃的身下趕超過了她,用食、拇二指,拿住了她右手手心兒的“勞宮穴”,蓄勢未發,厲語詰問道:“碧桃姑娘,據聞你們‘觀音門’,一向門風肅穆、遵善守矩,但你今日,卻是一連數次地大行卑劣之舉,內中可是有什麽隱情嗎?”


    那右手手心兒的“勞宮穴”,乃是“觀音門”子弟修練武功的“命門死穴”,該穴一破,其真元內力必定傾瀉無遺,全身的功力,瞬息盡廢。碧桃的一張小臉兒,隻嚇得是蒼白如紙,眼中淚光點點,但卻依然是死閉著嘴唇兒,拒不開口。


    “‘阿雪’姑娘,我佛慈悲,寬大為懷,你就放下屠刀,饒了碧桃妹妹這一迴吧!!”


    阿梨自覺確認無誤,正欲催發內力,廢其武功,便聽朱振宇急急忙忙地跑了過來,連聲作揖求情道。


    “你這廝黑白不分,是非不明,好不愚昧無知!”


    阿梨拂袖怒喝他道:“此女不僅罔顧王法道義,屢次作惡,並且態度囂張,毫無悔意,豈能輕易放過?!”


    “好碧桃妹妹,小祖宗,小觀音~!”


    於是,朱振宇便轉過頭來,又對著碧桃這一邊兒,作揖打跌地,柔聲勸告道:“你自己也好歹動動嘴巴,說上幾句好話呀!咱們就認個錯兒、服個軟兒,保證以後決不再犯了還不行嗎?”


    “朱公子,這個兇巴巴的女人,對我如此地苦苦相逼,我寧肯頭斷血流,也決不向她求饒。不過,既然是朱公子親自過問,我又豈敢隱瞞實情呢——”


    碧桃滿麵委屈之色地憤憤說道:“皆因瞧見這位了不起的大姑娘,神氣活現地坐在樓上,我怕她再次從中作梗,所以才會出此下策,用那少婦的事情,轉移她的注意力。否則,又怎會如此行事呢?!”


    “是、是,的確是合乎道理,委實是情有可原哪!”


    朱振宇聽得頷首感慨不已,便衝著阿梨賠笑作揖道:“好‘阿雪’姑娘,大英雄,大俠客!咱們的碧桃妹妹呀,年少無知,偶然犯下了一點兒小錯兒,還請‘阿雪’姑娘,就看在我朱某人的麵子上,高抬貴手,放她一馬兒吧! ”


    “哼,尊駕是何方神聖,又哪兒來的麵子可言了?”


    阿梨冷冷地乜斜了他一眼,同時,鬆開了碧桃的右手,沉聲喝叱她道:“既是如此,何不早些解釋清楚呢?!但願往後,你能記住今日的教訓,休得恣意妄為,墮入旁門左道之流兒——去吧!”


    “‘阿雪’姑娘,你、我今日兩度相逢,人海茫茫,緣份非淺哪——”


    碧桃黯然走後,朱振宇便更衝著阿梨作揖深施一禮,含笑拱手道:“小生賤姓朱,名振宇,表字易之;年僅二十,尚未定婚。不知‘阿雪’姑娘您,高姓芳名,家住何方......”


    “稍等——這位公子,您說您貴姓朱,表字易之??”


    阿梨聽得一愣,訝然打斷他道。


    “對,正是、正是!”


    朱振宇傻兮兮地點頭笑道。


    “朱公子,尊駕不僅姓得好,姓得妙,就連表字,也是表得刮刮叫、別別跳!”


    阿梨不禁“撲哧”的一聲,解頤歡笑道:“無論正念、反念,俱都是實至名歸,恰如其份。”語畢,便笑意盈盈地隨同著李明德,轉身離開了。


    “哎呀呀,我朱振宇大錯、特錯矣!”


    朱振宇的心中,立時甘甜無比,樂猶升天道:“唯獨‘阿雪’姑娘的笑容,方才稱得上是‘明眸一笑’哇!”便忍不住地向阿財炫耀說道:“阿財,我家‘阿雪’姑娘剛剛稱讚我的話,你都已經聽見了吧?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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