僅剩土木搭建的破屋子,露天般矗立在戈壁灘上。


    這一方廢墟原本狼藉一片,此時更是殘破。


    寧修肅適才闔眼斂神,待道法運轉,驅走了附著在身的鬼氣。也不知過去多久,才終於如釋重負地睜開雙眸,直到蝶影化開了眼前的墨色。


    才看見在門戶邊上,花見敗正趴在廢墟的角落處,好似痛苦異常地捂著腦袋。


    他離得不遠,可後背淡淡的紫金色又一閃而過,看上去不太對勁……


    “花見敗?”


    寧修肅緩步過去,可喚了一聲,對方並未有所反應。


    適才的打鬥他並未聽見多少,但花見敗相護的時候,他依稀有些意識。


    是又發狂了麽?


    他心底焦灼,想著探其脈搏,可手指還未靠近。


    花見敗抬起頭來,他眸光染上了星輝般的紫金色,二話不說,突然是一掌拍來。


    寧修肅微微一驚速度更快,趕緊側身避過,反手欲捉住他的手腕,不料花見敗的胳膊如泥鰍滑溜而過,屈指又挖眼珠。


    他擺臂上寮擋住,順勢一記擒拿,好不容易才將人摁在牆邊上。


    “是我……冷靜些。”


    花見敗雙手被製住,磕在不甚堅固的土牆,直到聽見了熟悉音色,好像清醒了片刻。


    可片刻後,又被狂暴的情緒覆蓋,竟然猛地掙脫桎梏,像頭野獸似的撲了過來。


    寧修肅發現他此時力氣之大,他收著勢,一時不慎被欺了身。


    “嘭”地一聲,土塵四起,二人一同滾在地上,才察覺了一陣頭暈目眩。


    不料花見敗毫無收斂,將牙關咬的咯咯作響,卻在不經意間露出一絲尖銳,連發絲上也閃爍著詭異的光芒,被惡魔附身一般,張口便咬在肩頭。


    嘶……怎麽像食人洞裏的怪物似的?


    寧修肅哪知道這一出,他疼得倒吸一口涼氣,本想敲暈了事,可手剛剛靠近,卻又發現對方顫顫巍巍,嗚嗚咽咽地像是在哭似的。


    他不知怎麽才能幫他分擔些痛苦,隻好一動不動。


    直到腥淡在嘴裏化開,花見敗有了意識般鬆開牙關,卻覺得身體快要爆開,隻好齜牙咧嘴,將頭埋在對方懷裏急促地吸氣。


    “好些了嗎?”


    “大反派,我疼,好疼啊。”


    聽他顫著嗓子說了句,寧修肅心髒好似被人捏住,半晌,才道:


    “……看上去,咬人比較有用,至少你清醒了。”


    花見敗背脊處的疼並未消散,可目光落在他身上,頓時反應過來什麽,一瞬紅了眼眶。


    他急得不行:“我發瘋的時候,你幹嘛不敲暈我!萬一咬到動脈怎麽辦?”


    “你不是還有意識麽。”


    “那也不能讓我咬啊,大反派,我本來覺得你這人平時挺聰明的……”


    聽他不依不饒,寧修肅起身是一臉無奈:


    “哎,好賴話都讓你一人占了,我豈不成了呂洞賓。”


    好哇,這是罵我是狗嗎?


    花見敗聽明白了,也不知是想哭,還是想笑,一時滿臉歉疚,偏生嘴上沒好氣:


    “我……我才不是狂犬病呢。”


    一絲輕微的氣浪波動,寧修肅好似察覺了什麽,他微微抬起眸子,隻見無數金羽從天而降,帶著無堅不摧的力量。


    在不可見之處,聞琰俯瞰高空,在廢墟之上驀地抬手。


    “不好,他追來了。”


    花見敗看見無數符籙黃紙,似金色灼浪般湧動,極為絢爛地閃爍著熾熱的光芒。


    寧修肅目光微微一凝,眼見無數金色羽符好似火鳳,要將這廢墟之中的小屋子,融化成一片岩漿。


    就在千鈞一發之際,他身形極快,一把將人攬在懷中,猶如驚鴻過影閃過廢墟。


    在灼目的金紅絢爛之中掠過,光芒映照在臉側,轉瞬之間,他二人已然騰挪到了不遠處的戈壁灘上。


    落地之後,身後金芒萬丈,那一片廢墟早在頃刻之間,轟然化為塵土。


    寧修肅看向身邊之人,他氣色極差,嘴角還有血色。


    那一層暗夜般淡淡紫金色的光芒,薄紗般暈染在眼底,將瞳孔也染上一層光暈。


    花見敗隻是覺得一股力量亂竄,身上到處都快碎了似的,忍不住使勁地攥著拳頭,指甲掐出血痕卻毫無知覺。


    他忍著疼般說道,“大反派,你還是不要管我,先走吧。”


    “你胡說什麽呢?”


    寧修肅不由得擔憂地看向他,淡唇緊抿,失了往日的從容。


    “我是你的護衛,而且我覺得,應該能攔住他。”


    “龍骨印狂暴無常,副作用太大,不能在用了。”


    寧修肅語氣不似商量,花見敗嘴唇動了動,還想說什麽。


    這時,天空好似昏暗了片刻,一人乍現上空。


    那暗沉的紫色鬥篷擋住了日華,淩空便見那貼著黃符的怪人,渾身金色的符文蜿蜒盤旋,踏空懸浮。


    冷哼哼的笑意響起時,四周的空氣仿佛被這笑聲凍結,令人從心底泛起一陣惡寒。


    “你這鮫人挺會逃啊,可惜這荒海之內,還沒人能逃得過本君耳目!”


    寧修肅壓住心上一片慌亂,目光落在聞琰身上,清寒無比。


    “閣下窮追不舍,是鐵了心當世子爺的走狗了?”


    “岐安國主久病榻前,他公儀白自然需要本君輔佐,先從漠北開始,再逐鹿中原,此後一統荒海之內,令諸國朝拜也未嚐不可!”


    聞琰說著,臉上黃紙符籙如同猙獰的蟲豸,十分可怖。


    荒海之外的仙人,不去六道飛升,豈會目光如此淺薄?


    “漠北貧瘠之處,食之無味,你想要朝拜,何必在此浪費。”


    “本君行事向來為所欲為,公儀白拜了本君為師,他的敵人,自然也要清掃幹淨。”


    寧修肅冷淡一笑,猜測道:


    “依我看,你莫不是有什麽把柄在世子手裏。”


    “哼,你勿需了解。”


    說話間,他身後浮動金羽似鳳凰之形,蓄勢待發。


    花見敗眼見情況不妙,一把抓住了寧修肅的衣袖,想要故技重施似的拿起了月缺石。


    不料地麵轟然波動了一下,戈壁灘石好像有什麽熱浪滾滾,乍然有金紅色光芒出現,他手中的月缺石失去了華光般,竟然開始融化。


    花見敗隻覺得手指劇痛,一驚縮手,月缺石滾落在地,化作烏有。


    “月缺石沒了,怎麽會……”


    他抬頭看向那怪人,被紫金色染了光暈的眸子,十分憤怒。


    聞琰身後浮動光芒灼目,一物淩空,其形狀似圓盤,中央環繞著一圈細小的星辰,光芒好似覆蓋一層金色羽毛。


    此物便是符天鑒,施展出的華光一瞬便融化了月缺石。


    他在高空,冷冷道:“佘山上的琨吾玉而已,用一些小伎倆,便妄想欺障本君耳目,方才不過是本君大意。”


    寧修肅總覺得這人不太對勁,符天鑒是神器,當至純至淨。


    可為何此人身上環繞一層不可見的屍濁之氣……


    “閣下倘若真來自荒海之外的天非天,要殺了我二人,的確不難。”


    寧修肅直視高空,淡淡道:


    “但我死在岐安,也非上策。”


    “那與我何幹?”


    寧修肅目光落在他臉上的黃符上,似乎看穿了什麽。


    一個自稱天非天飛升的仙人,怎麽會用禦屍符術,掩蓋身上的氣息。


    “你身上的黃符,分明是禦屍手筆,故而閣下並非是登仙之人,而是來自異相山的巫祁門人,對麽?”


    聞琰道:“本君乃是神脈,爾等不過小小妖類,也敢質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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