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是後知後覺,不可置信地喚出一句:“九煞天星。”


    胡筱筱麵容好似遠山芙蓉,溫婉地看向他:


    “司前輩不愧是一代宗師,果然見多識廣。”


    司忱邪魅臉上,彎弓般的眉緊蹙,


    “九煞天星乃一縷至兇之力,乃是兇靈,竟然會在洛府的地底?”


    胡筱筱道:“洛府之所以覬覦龍骨印,不過是因為想以星宿之力煉化兇靈,妄圖尋來龍骨印脫胎換骨,好得以長生。”


    “是兇靈……”


    無數賓客此時看向那天際,無數黑氣滾滾,戾氣衝天,皆是神色大變。


    “靈修氏族的洛家,算得上是正道翹楚,豈可豢養兇靈!”


    楚長衡卻看向沈記槐,臉上滿是不可置信:


    “沈家主,你們洛家難道真的私藏九煞天星,難道不知,此乃是邪道所為!”


    眼見事已至此,洛漸玉嘴唇緊抿,雙手緊緊交握在身前,手指因為用力而有些發白。


    “沒錯,是我豢養了兇靈,那又如何!”


    沈記槐斜飛的眉毛高高挑起,仿佛要掙脫皮膚的束縛,眼神中雖然還殘留著一絲慌亂,但已多了幾分堅定。


    “我夫人惡疾纏身,隻得尋此法續命,不過是為了生存而已。”


    楚長衡垂首,怒道:“沈家主,你怎麽如此糊塗。”


    “沈三爺,豢養兇靈的不是你,”


    絳朱夫人冷冷道:“弑兄在先,兇靈在後,洛夫人,你還要躲到什麽時候。”


    洛漸玉一直不怎麽言語,她淡紫色綴銀片的裙衫隨風而動,可雍容的臉上惶恐不安,顯得更是蒼白無色,猶如枯萎的花朵,好似隨時都會倒地不起。


    她冷冷道:“絳朱夫人,洛家待你有恩,你怎麽可以將洛府的秘密公之於眾!”


    “靈修氏族既然受人尊崇,就該作天下之表率,可如今,洛家當著不當,”


    胡筱筱身姿綽約,亭亭而立,語調平和舒緩說道:“各位可看見了?”


    宋荇一直在人群之中,未曾多言,這時站出來道:“奚姑娘, 你怎麽會知道這些?”


    胡筱筱不應答,隻是看向無數賓客:


    “司前輩,諸位仙師,既然洛府已然沒了婚宴,這九煞天星自洛府而來,若此後引來禍事,便是洛家之過。”


    “原來……都是假的?記憶被抹去,煉化兇靈……”


    倏然一陣瘋狂之聲響起,洛風霽哈哈大笑,好似淒涼至極的夜鶯啼血,她身體不由自主地向後退去,每一步都帶著顫抖。


    很快,悲戚被瘋狂所取代,她指著洛漸玉和沈記槐大喊:


    “姑父,姑母,我當你們是親人,你們為什麽要騙我?”


    洛漸玉一時神色有異,不由得將目光遊移開去,她嘴唇顫抖著,似乎想要說些什麽,


    “霽兒,這些事情……”


    “你們說父親之死和花十三有關,卻根本是誆騙,你們為什麽要殺了我爹!”


    她夭柳桃豔的臉上五官也扭曲,如同失去理智的野獸,手中聚起一道綠芒,驀地衝向了洛漸玉。


    千鈞一發之際,沈記槐擋在了麵前,綠芒貫穿了那軀身,化作染血的枯藤。


    “霽兒,我們對不起你,但……你姑母是有苦衷的。”


    沈記槐說著,驀地嘔出一灘血水,踉踉蹌蹌地站不起身。


    洛漸玉連忙走去,發現其氣息微弱,是心脈斷絕之相,一時大駭。


    “霽兒,我是對不起你爹,也對不起你……可你姑父向來待你不錯,你怎麽能下如此重手!”


    洛風霽一雙豔眉下的眼眸,此刻已被血色籠罩,臉色變得慘白,仰天發出一聲淒厲的慘笑出聲。


    “哈哈哈哈,對不起,哈哈哈哈哈哈……對不起?”


    沈記槐眼角微微抽搐,眼周的細紋仿佛也擰成愧疚之色,他長歎一聲,


    “霽兒,別恨你姑母……她,她……”


    “住嘴,都住嘴!”


    洛風霽指甲深深地陷入掌心,鮮血順著指縫滴落,卻渾然不覺。她一時哭泣,一時狂笑,是神色狀若瘋癲,竟然跌跌撞撞地往洛府大門處跑去。


    沈記槐見狀,他的雙手無力地垂在身側,手指偶爾輕輕顫動了一下,便沒了動靜。


    “記槐?”


    洛漸玉端莊的發髻也變得淩亂不堪,臉上的悲痛之色讓人不忍直視。


    “奚家女,你滿意了!”


    她惡狠狠地瞪著胡筱筱,好似啖人血肉。驀地手中牽起金絲細線,朝她一擊!


    可這次,是楚長衡揮劍,一道洶湧的劍氣將金絲斬斷。


    “洛夫人,不要一錯再錯!”


    “錯……”


    洛漸玉哽咽地跪倒在地,抱住了那冰冷屍體,她呆呆地望著虛空,口中喃喃自語。


    “記槐,九煞天星和龍骨印我都留不住,你為什麽也要走?”


    她好像想到了什麽,倏爾搖了搖頭,笑聲苦澀如同哭泣般難聽,悲痛欲絕的聲音迴蕩在洛府之中,


    “記槐,我來陪你。”


    金梭的細絲纏繞在脖頸,一瞬間,殷紅飛濺,屍首分離。


    這洛府喜堂的朱紅化作血腥無比,竟然在眾目睽睽之下,化作一片狼藉。


    胡筱筱好像沒什麽情緒,隻是尋常地溫溫柔柔一笑:


    “看來洛家如今的模樣,再也當不起什麽氏族名號……”


    她說著,看向了司忱:


    “司前輩,還望你此番做個見證,此後,這洛家在靈修榜上除名。”


    “嘖嘖嘖……”


    司忱從喉間發出冷音,露出一個陰森的笑容,“小美人,為什麽要我作證?”


    “司前輩在上清宗輩分很高,在天下靈修麵前,也說得上話。”


    宋荇不知是感慨還是嘲諷之意,看向她道:


    “奚姑娘,看來你是為了奚家,如今岐安一行,倒是令人大開眼界。”


    “宋家氏族今日也是見證,宋姑娘,以後我們還會再見的。”


    宋荇不知她何意,但聽話音剛落。


    絳朱夫人胳膊揮動,這腳下的大陣猝然光芒大盛,甚至灼目,此法陣儼然是個傳送陣,是說走就走,一點都不拖拉。


    這一時天地顛倒,萬物歸於一片死寂,又如同煙花爆裂之時,絢爛一片綻放眼前。


    司忱一眼便知這法陣精妙,他從鼻腔中哼出的氣息,


    “這小美人不簡單啊……”


    宋荇和楚長衡率著一眾弟子,朝司忱道:“師公,如今洛府婚宴是鬧劇一場,您既然迴了東荒,不如跟我們迴山門吧?”


    “不迴。”


    司忱搖了搖頭,便是要走。


    宋荇見狀說了句:“太師公,你若不和我們迴去,我見了師尊,可得實話實說。”


    “小荇,你幫太師公一個忙,別告訴你師父成不成?”


    宋荇規規矩矩道:“太師公,師尊是真的很需要您迴去一趟。”


    “是啊,師公,您就和我們迴去吧……”


    這徒子徒孫一通拉扯,司忱金色蛇目下壓,就似拗不過般怒道:


    “哎,煩死人了,走走走。”


    且說這洛府之事鬧得滿城風雨,自此後洛家夫婦身死,洛風霽下落不明,而洛白離一蹶不振,奚家借勢再起,都是後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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