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話音剛落,飛鳶之中一陣顛簸傳來。


    隻見窗外,青天白日一瞬化作墨雲翻湧,廣袤的海域上空,是電蛇狂舞,雷聲震徹九霄。


    是臨近戍海……


    寧修肅不及多言,趕緊朝機括杠杆處去,調整方向。


    狂風怒卷著墨色的雲團,一隻偃甲飛鳶飛入雲層之中。


    在閃電的映照下,飛鳶軀身時隱時現,羽翼在狂風中顫抖,向著風暴中心飛去。


    這時,癸魈周身炭黑如同長在海上,頂著個蜂巢般的大頭,探出海麵。


    它張開的血盆大口如同鯊嘴,上有無數利齒尖刺,咆哮著,掀起數十丈高的水幕,試圖將飛鳶卷入無盡的深淵。


    寧修肅一時麵色沉凝,徹底酒醒,他感受到了飛鳶震動不穩,忙不迭地扳動機括杠杆。


    好巧不巧,飛入一片暗雲風暴之中。


    眼見雷電交加撕裂天際,飛鳶在黑雲之中,十分危險。


    司忱腳步移動,如蛇蛻皮般扭動著身體,探首觀望窗邊,金色蛇眸微微轉動一下。


    “往左邊。”


    聽他突然提醒了一句,寧修肅略微詫異,當真往左扳動。


    頓時,雲層中雷聲滾滾,震耳欲聾。


    一道道銀芒朝著飛鳶直劈而下,剛好避過了去。


    “朝上,往右。”


    司忱好似很了解戍海的雷電走向,按照他所提醒避開來去,飛鳶緊緊貼著海麵而過。


    寧修肅側目看向此人:“你好像很熟悉戍海……也很了解飛鳶?”


    司忱聞言,從喉間溢出極低的蠱惑笑聲。


    “世上之事,吾知道甚多。”


    正在這時,雷電交加的風暴愈是狂暴,天空猶如一片混沌的戰場,雷聲、風聲、海浪聲交織在一起,好似吞噬天地。


    癸魈蜂巢般的頭顱又探出海,它觸須如無鱗片,宛如黑色肉蛇,像八爪魚般要將飛鳶卷入海中。


    千鈞一發之際,司忱手中聚起流光萬千,寒風似霜色,如同疾電般迴旋而下,將無數觸須盡數砍斷。


    飛鳶十分驚險地甩開了癸魈的追擊,儼然如一隻黑雀很快振翅高飛,破開雷電與墨雲之間的嘶吼,衝破重重黑雲,升高在雲層之上。


    待徹地脫離了危險,一時風清日朗,薄陽透過雲霞,十分絢爛。


    寧修肅鬆了口氣,隨口說了句:


    “適才多謝了。”


    司忱舌尖舔過鋒利的牙齒,眼神中透著一股子貪婪和幾分邪勁,目光遊移在他身上。


    “要謝,得有誠意才行。”


    寧修肅見他直勾勾目光,好似野獸在狩獵,讓人不寒而栗。


    他問道:“什麽意思?”


    “小小鮫人,吾久不食小魚幹,不如讓吾嚐嚐味道!”


    司忱說話時,琥珀色的發絲瞬間揚起,露出尖利獠牙。


    他身形一閃,便欺身而來,朝寧修肅的脖子咬去。


    寧修肅心中駭然,卻神色不驚,在那千鈞一發之際,一道幽芒爆裂而起,燃起青焰火光。


    司忱扭動身軀避開時,被逼退了幾步,淡褐烏金的衣衫隨步伐擺動,活脫脫像蛇的尾巴。


    他目光落在寧修肅布滿暗鱗的手中,青藍色的幽焰似蓮花綻放,燃起無聲,又分外耀目。


    “原來是幽蓮靈火啊……有意思。”


    司忱蛇目半眯,吐著猩紅的信子,渾身都散發著危險的氣息。


    “不過小魚幹,別怪本座沒提醒你,這裏離戍海很近,你大可點燃了此間,與吾一同入海。”


    寧修肅聞言,覆手斂了幽火,說道:


    “真是稀奇,不知在下幾時得罪過蒼臨一族?”


    司忱一雙蛇眸半睜半閉,透露出無盡的貪婪與陰森。


    “是沒有,但……龍蛇一向喜食小魚幹,是天經地義。”


    寧修肅想到了血海的守山蛇……


    他冷淡斂眉,語氣不疾不徐,


    “海裏的魚更多,你跳下去不正好?”


    “可是小魚幹,吾在之前吃過不少鮫人,大都皮糙肉厚,還是半鮫聞起來,比較鮮美可口。”


    司忱口吐信子,身形宛如蛇遊動,其速度之快,帶起一陣陰風。


    腳下竹木地麵迅速結冰,所過之地仿佛都被凍結,身側浮動氣旋,似有暗光化作尖利的冰錐,隨他身形而至。


    真是個大麻煩……


    飛鳶上又不能用靈火。


    寧修肅想到了靈逢冊,他手中捏訣,敕令一閃而過。


    猛地一股無形之氣,在身後聚起清光似月輪,驀地叢腳下築起屏障,將寒氣隔絕。


    司忱驚愕了一下,冰錐還未觸及,猛地刹車停步,動作極為誇張:


    “你你你……上清宗的太玄勁,你是上清宗的?”


    寧修肅輕抬眼眸,濃墨一片不見底,“閣下眼力不錯嘛,看來是和宗門有牽扯。”


    他輕吐氣息,聲音如鬼魅般陰冷:


    “糟糕,若是上清宗的,就不能吃你了,畢竟吾曾答應過一個人,無論何種境況,都不和宗門為敵。”


    司忱自言自語一陣子,蛇眸中透著幾分詭譎,又滿是陰森質問:


    “小魚幹,你到底是不是上清宗的?如實說來。”


    寧修肅語氣淡然,神色讓人難以捉摸:“畢竟我會太玄勁,你覺得我是……還是不是呢。”


    這是宗門上乘心法,隻有上清宗掌門首肯才能學。


    司忱想著,忽而臉上邪魅兇狠的神色一變,好似換了一副規矩正經的姿態。


    “小魚幹,看來大水衝了龍王廟,適才莫怪吾,畢竟吾很久沒聞見小魚幹的味道了。”


    寧修肅剛才言語機變,倒是化解了一場危機。


    不過聽他一口一句小魚幹,實在有些不入耳。


    他收斂了術法,才懶懶地開口:“閣下,你這個稱唿的確挺冒犯的。”


    司忱金色蛇目直勾勾盯著他,微微扭動脖頸,活脫脫像條蛇。


    “小魚幹,你告訴吾,你叫什麽名字?”


    寧修肅隨口亂答:“……曾念。”


    “曾小魚幹,你既然上清宗的,與吾也算是不打不相識,這麽多年來,你是第一個在本座麵前活著的小魚幹。”


    寧修肅一時語噎,問了句:


    “這意思,是不會再吃我了?”


    “這君子一言駟馬難追,本座此後當你是兄弟,絕對不會吃你。”


    他說話時,舌頭不時探出,充滿了詭異的韻律。


    寧修肅就坡下驢喚道:“那好,司兄,你說的話可得算數。”


    ……


    “不過,小魚幹。”


    司忱拖長了聲調,語氣中帶著幾分疑惑和興趣,又問:


    “我見你這飛鳶是去岐安,實在是想提醒你,那邊旱地缺水,不適宜鮫人。”


    寧修肅狀若無意“嗯”了一聲:“我知道。”


    他金眸半眯著,眼縫中透出的光芒陰冷而狡黠,“那你為什麽要去岐安?”


    “不如司兄先告訴我,和上清宗有什麽淵源?”


    “淵源嘛……其實都是些舊事,但本座很久之前,遇到過一個美人……”


    司忱說話間,金色的蛇眸變得迷蒙,似陷入深深的迴憶,


    “吾實在是喜歡她,她讓我無論如何,也不要傷任何上清宗的人,吾便聽她的話。”


    寧修肅失了笑:“哦,你們蒼臨族食人,還是個情種。”


    司忱歪著頭,斜睨著他:“曾小魚幹,你為什麽去岐安?”


    “……”


    寧修肅輕巧一句:


    “找人。”


    “岐安風貌與中土不同, 本座久離岐安,不知和上一次有沒有區別。”


    他忽而口吐長信,道:“反正吾沒事可做,不如和你同去,怎麽樣?”


    “額……那倒不必。”


    司忱聞言,發出低沉的“嘶嘶”聲,充滿威脅。


    “小魚幹,你知不知道吾乃九首司忱,多少人求著本座同行,你膽敢拒絕?”


    寧修肅見這人發火,隻好解釋道:“我的意思是,司兄你去哪都行,但我不是遊山玩水。”


    “哼,可笑,你這條小魚幹,真是不知好歹。”


    他說著,猝然一道金輝閃過,司忱變作一條小蛇,鑽入了竹簍子裏。


    這樣正好,寧修肅早就不堪其擾,如今專心駕駛飛鳶,飛入雲層高處,可見染了一抹霞色,遠處的天際線出現了陸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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