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聲唿嘯,樹枝搖曳,雨幕如織,將整個世界籠罩在一片朦朧之中。


    雨點如珠簾般傾瀉而下,打在瓦片上,發出劈裏啪啦的響聲,仿佛是天鼓在敲擊,震撼人心。


    花見敗有些茫然無措地亂走,從城東走到城西,衣衫已被雨水浸透。眼前朦朦朧朧的,不知是急出了眼淚花,還是被大雨砸得太疼。


    隻是覺得心裏亂糟糟的,真的慌措不安,隻好坐在青石砌成的石階上,拿袖子抹了抹臉頰上濕漉漉的雨水。


    直到在巷子之中,在不近不遠的地方,看見了一個熟悉的人影。


    屋簷下,水滴如注,那人撐著一把油紙傘走來。


    一時間好像雨晴了,他呆愣了一下,抬起被雨水洗淨的眸子,眼珠一轉才看清是誰。


    依著巷子裏將滅的燈籠,一絲微弱的燭光,在夜色之中,對方清雋的輪廓很模糊,但依稀可見疏淡的眉目。


    花見敗覺得自己的心髒好像慢了半拍,之後越來越快,化作難以言喻的情緒,一瞬又暖洋洋的好似將死的枯木都蘇醒了。


    “哎呀,真的是他。”


    花見敗他山泉般的眸地閃過一絲喜悅,笑顏如花,讓沉濁的夜晚也明亮了不少。


    “這麽大雨,一個人在這裏幹什麽?”


    來人走近,輕輕問了一句。


    “我在找你啊!”


    花見敗連忙快步到了跟前。


    寧修肅眼眸微微動了動,手持的油紙傘也往他那處偏了不少。


    他道:“你找不到我,就在這裏淋一晚上麽?”


    花見敗這才發現自己整個人很狼狽,使勁揪了揪袖子上的雨水,


    “我有直覺嘛,這是迴館舍的路,我覺得你肯定會走這邊。對了,大反派,你今天到底去哪裏了?”


    寧修肅看著他,“說來……話長。”


    花見敗臉上雨痕未幹,怔了怔,也不知他怎麽欲言又止。


    見他忽而上前一步,伸出手來,輕輕拂開了臉上濕亂的發絲。


    花見敗又呆了一下,他的鳳目在柔情暗蘊之下,雨絲也仿佛曖昧了幾分。


    “原來花護衛,這麽在意我麽?”


    他語態挑達,聲線又極為好聽,令人無端端心如鹿撞。


    花見敗臉頰燒了起來,說道:“我們是朋友嘛……”


    “是哪種類型的朋友?”


    “啊?”


    花見敗沒太明白,覺得對方好似有些暗昧不明地靠近了些。


    這裏四下無人,他下斂目光落在一片柔唇上,那雙手狀如摟腰:


    “是可以共生死,還是共嬋娟?”


    花見敗耳畔熱乎乎的,腦子好像也不聽使喚了,隻覺得有一雙手,竟然朝脊骨處探去。


    大反派平日裏即便不端正,也絕不會這樣……


    許是有了上次跌入心諸的警惕性,花見敗眸底顫了顫,忽而察覺了什麽不對。


    對方離得好近,可為什麽沒有熟悉的寒鬆墨氣,反而是一股子極淡,但是如同礦物一般的氣息。


    不對勁!


    那是一種難以言喻的警覺,花見敗豁然一醒,迅速地擋開對方的手,往後退了幾步。


    “你根本不是他,你到底是誰?”


    “哼哼哼哈哈哈哈哈哈……”


    一聲低哼哼的笑意響起片刻,他忽而又收斂了笑,冷颼颼說了句。


    “差一點,就差一點,就能取到。”


    “取到什麽?”


    花見敗又驚又怒,一想到剛剛這人的行為,差一點揩上油,就胃裏犯惡心。


    正在這時,恰逢一道驚雷劃過天際,照亮了那人的容貌。


    他晶石般的臉上沒有五官,白衣在雨中褪色成漆黑的衣衫,那家夥,根本是個偃人。


    花見敗慶幸自己是清醒的,怒道:


    “寧修肅呢?為什麽裝成他的模樣,你想幹什麽!”


    偃人伸出手嗅了嗅沾染的香氣,好似變態一般,“你這個娘娘腔很不一樣嘛,難怪閑王會留你在身邊,寸步不離。”


    那的聲音似拉鋸般難聽,在雨中顯得十分可怖。


    他意有所指,花見敗聞言,冷冷道:“少齷齪揣測,你這垃圾東西!”


    “哼哼哼,”他又低笑幾聲,“識相點,乖乖站在那裏不要動,說不定,還不會死……”


    偃人的聲音難聽得刺耳,又陰森極了,在滂沱大雨之中,也掩不住分毫。


    花見敗又不傻,怎麽可能站著不動,他怒不可遏地拔劍,“唰”地一聲,長劍似靈蛇吐信,碎了清淩淩的雨珠,朝那偃人刺去。


    那個偃人身形如幽靈,飄忽不定,無聲無息,避開致命的一擊。


    花見敗長劍如虹,竟然刺了個空,不由得微微一驚。


    這個偃人和以前見過的黑衣人不一樣,他似乎能預判劍光的走向。


    饒是花見敗劍法輕盈如風,變化莫測,可每一招每一式,好似都被猜透了一般。


    偃人似無影之人,在劍光中穿梭,毫無預兆地欺身而上,身影如同一團漆黑大口,可以吞噬一切。


    花見敗的劍尖一顫,“呲”地一聲刺入漆黑的軀身,可片刻便散開作霧,這分明是虛晃一招,引他露出破綻。


    頃刻之間,那個偃人毫無預兆地出現在他身後,如刀鋒的手爪,在雷電光芒下閃爍晶石的質感。


    眼見就朝著後心而去,是一招挖心的動作。


    花見敗心頭大駭,突然“嗙”地一道綠光閃過,狀若枯藤般的長鞭,從天而降,一瞬將偃人逼退了幾步。


    適才太過驚險,還是驚魂未定之時,便看見從樹林之中飛來一個女子。


    她生得月娥星眸,一襲流光溢彩的錦緞長裙,腰間金絲勾勒的玉帶絲絛,隨風飄起。


    洛風霽來的恰到好處,算準了來救人似的。


    花見敗一見到此人,雖是驚疑,但也沒想那麽多。


    “歪,謝了啊。”


    他剛剛拿出月缺石,想著趁此機會便走。


    不料洛風霽冷冷一哼,倏然手中出現一道金光,眨眼間便化作繩索將他捆住。


    繩索上有金色電光閃爍,觸及身軀好似被一道雷電劈中,花見敗渾身骨頭也震了一下,月缺石“啪嘰”落在泥濘的水窪裏。


    糟糕……


    花見敗還來不及去拾起,就被她一揮手,整個人猛地朝遠處跌去。


    “死八婆,你有病……啊啊啊啊啊……”


    他嚇得大喊大叫,忽而身形不可控地在半空打了一個翻滾。


    又極為湊巧地掛在一棵樹上,整個人因為慣性還是什麽,就和坐遊樂場的大擺錘似的,在樹杈上晃蕩了一大圈。


    花見敗暈頭轉向,差點要吐了。


    可在遠離樹林之處,雷隱雲間,電光照耀在兩人身上,洛風霽冷冰冰看向對麵之人,此人相貌古怪,且似人非人,又並非妖物。


    “如今東荒境內,當真古怪。”


    偃人陰沉沉的聲音像拉鋸,十分難聽。


    “遠在岐安的洛家,不在大漠,竟然也來了南詔?”


    洛風霽豔眉一蹙,目光浸著一絲冷意:


    “既然知道我洛家,就識相點。倘若不知死活敢膽敢覬覦洛家之物,必然屍首異處。”


    偃人低頭陰沉沉笑了幾聲,沒有五官的臉上,卻分明有打量之意。


    “洛家女眷是不能出府的,你們家主故去五年,就連家規都改了嗎?”


    “你怎麽知道我洛家規矩!”


    “小娃娃,洛家的規矩,又不是什麽秘密,但,洛家守護的秘密,我已經知道了。”


    偃人狂笑出聲,讓人毛骨悚然。


    隨著他的笑聲,一身黑袍獵獵作響,散發出詭異的紫色光芒。


    頓時,他周圍的空氣一陣扭曲,似無數虛幻的手爪似魔物,從扭曲的空間中伸出。


    這些魔爪在空中舞動著,發出尖銳的叫聲,


    她“哼”了一聲,“那自是留你不得。”


    洛風霽雙手向上,驀地上舉又下壓,一股巨大的氣壓降下,大雨都似停頓了片刻,


    “哢哢哢”幾聲碎裂聲響,從青石地縫之中冒出的草芽,化作巨大的青藤,如同龍蛇般蜿蜒而起。


    揮舞之際,如同無形的力量在空氣中迴蕩,以雷霆萬鈞之勢,橫掃一切。


    巨大的青藤撞擊在將那些紫色虛幻的魔爪上,巨響之後,魔爪散作一團紫霧。


    偃人見此狀況,恐怕是討不來什麽好處。


    “洛家女眷不會禦木之術,我知道你是誰了。”


    他說著,驀地腳踏七星,伴隨紫霧濃烈,身形驀地化作萬道虛影,朝滿天青藤而去。


    “站住!”


    青藤在洛風霽的操控下,如同有靈性一般,宛若活物,在纏繞刺擊之間,將偃人的分身逐一碎裂。


    其中還是有一道形影,似流星劃過雨幕,輾轉掠過了狂暴的青藤,往遠處樹林逃竄。


    洛風霽見此漏網之魚要逃,當即腳步一轉,也身形似碧光一道,正打算追尋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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