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瑞王府正廳內,李明霄的話音剛落下不久,就見侍衛進來通傳,說是有人看見真兇。


    林清垂下頭,心中暗道:果真來了!


    李明霄眸色微暗,“宣。”


    不多時,侍衛押著一個花匠走了進來。


    這花匠年歲已經不小,花白的頭發亂糟糟的堆在頭上,胡子一大把,幾乎蓋住半張臉。


    侍衛稟報:“陛下,就是此人。”


    花匠顫顫巍巍的跪下,道:“老奴名田興,叩見陛下,陛下萬歲……”


    這一套叩拜下來,李明霄和林清皆是眸光深了幾分。


    李明霄沒說免禮,好似沒聽見一般,接著與林清說話,“林卿最近很是辛苦,要注意身體,正巧徐太醫在,一會讓他給你開些藥調理調理。”


    林清笑嘻嘻的迴話:“陛下明察秋毫,能為陛下盡忠是臣的福分。”


    李明霄客氣的話被林清噎了一下,要他不站在她一邊,那就是昏君唄?


    他被氣笑了,不過他是明君,林清又是個極為順手還有那麽點特別的下屬,君臣之情多少都有點。


    李明霄又與林清閑聊幾句,好似才想起跪在地上的田興,頗有深意的盯著田興貴了這麽久都沒顫抖的四肢,“朕險些忘了,林清,便由你問吧。”


    林清領旨,此時才徹底將視線落在田興身上,上上下下饒有興致的打量幾遍,這才開口問道:“田興,你的身契呢?”


    田興簡直要被這對君臣給弄懵了,他跪在這通傳的是他看見真兇了吧?怎麽進來之後一個根本不理他,一個壓根就沒提真兇有關的事情,反而問他身契。


    他有個鬼的身契!


    田興隻得硬著頭皮道:“奴並非家生子,隻是在王府做工,負責西園那邊的花草,如今已有三年了。”


    “這麽久了。”林清驚訝的眨了眨眼,“那想必你很懂花草了。”她在侍衛旁耳語幾句,侍衛出去過了得有一刻鍾左右才迴來,手裏搬來兩盆不算健康的盆栽擺在田興麵前。


    林清道:“這兩盆花裏有一盆是當年陛下賞賜給王爺的西域奇花,這種花草很是嬌貴,怕曬怕幹怕被碰,所以瑞王爺一直將它養在人煙稀少的西園裏,你既然是專門負責西園花草的,必然見過這禦賜之物,麻煩你挑出來吧。”


    田興傻眼了,他的身份雖然是捏造的,但後續關於這身份的一切問題都已經處理好了,即便是天祿衛去查也不會查出一絲不對。


    偏偏林清不走尋常路,壓根查都沒查,直接搬出兩盆花讓他選,如果他真是西園的花匠,必然認識禦賜花草,可他哪懂得什麽花花草草。


    尤其眼下還是春天,這兩個花盆裏的花還隻是兩根綠草,就跟地裏的雜草沒啥區別。


    想到主人的計劃,田興心裏發狠,顫抖的指向右邊的花盆,“就是這個!”


    林清瞪大眼睛,哦了一聲,“你還真是……猜對了!”


    李明霄低頭,掩飾住唇角的笑意,這林清還真是個鬼靈精的。


    田興唿出一口氣,整個人放鬆了下來,下意識用袖子抹掉頭上的汗水。


    林清問道:“行了,你說你看見了真兇?”


    田興低著頭,心裏鬆了口氣,總算說到正題上了,磕磕巴巴的說道:“奴在修枝的時候,正巧看見有人進入小樓,出來的時候把葛姑娘的藥箱都拿走了,還從裏麵拿出一個白瓷瓶,上麵寫著什麽香的。”


    林清原本隻是隨意問問,但田興的話讓她的腦海裏忽的浮現出那雙狐狸眼,“你看見的人是誰?”


    田興的頭更低了,害怕的整個身體都在顫抖,“就是……就是大人您。”


    “你的意思是說是本官偷盜毒藥,給王府眾人下毒?”林清明悟的點點頭,“也是,本官近日正好與瑞王有怨,有理有據有證人,還真是令人信服啊。”


    林清鼓鼓掌以作獎勵,然後對侍衛道:“把田興抓起來關進詔獄吧。”因為王端的事詔獄剛剛整頓過,更加安全。


    田興又一次傻眼了,眼瞅著侍衛將他按住,急道:“陛下還在,你一個兇手憑什麽能發落王府的奴才!”


    林清漫步到他身前,似笑非笑,“你一個王府的奴才,倒是對叩拜之禮頗為了解啊。”


    老百姓麵見皇帝能跪地上唿聲萬歲就不錯了,可田興三拜九叩卻是規規矩矩的,明顯學過,加上之前的林清和李明霄的懷疑,所以自打田興跪在這起,兩人都知道這個田興有問題。


    林清又指了指那兩盆花草,“陛下根本沒賜過什麽西域奇花,這兩盆裏栽的不過是從園子裏挖出來的兩棵雜草,一個花匠,怎麽會連花苗雜草都分不清。”


    “最後一點。”林清抬起腳一腳踩在田興的手上,稍一用力,便聽見卡擦一聲,隻聽對方一聲慘叫,“要易容就徹底點,臉上倒是夠老了,手上的皮膚……也算合格,可這手腕上的皮膚未免太嫩了些,哪哪都是破綻,你家主子是故意送你來給本官當樂子的吧?”


    田興目露猙獰,再開口已是個年輕的男生,“我家主人……”


    “不用說,知道你家主人是誰。”林清嗤笑,紅唇微張,吐出三個字來,“穆晚唐”。


    田興猶如被掐住脖子,被侍衛拖了出去。


    林清心裏罵罵咧咧,她就煩這種把她當猴耍的,還好,她也沒老實,不是要玩嘛,大家一起玩啊!


    看誰玩的大,看誰也最開心。


    ……


    另一邊,穆晚唐帶領下屬潛藏在花廳之中。


    眾大臣為了方便治療,都被放在這處被臨時改裝的花廳中,連李辰瑄也在此處。


    太醫們穿梭在人群之中,忙忙碌碌,誰也不敢停下。


    要知道躺在這裏的人,除了那些國公侯爺之流,剩下的最低的一個也是從四品,各個都是朝廷要員,但凡治死一個,太醫都得跟著完蛋。


    好在葛怡知道解毒之法,又畏懼林清給李辰瑄喂下的藥丸,不敢藏私,與太醫們一通忙活下,總算把毒都給解了。


    穆晚唐帶著幾名屬下藏在暗處,冷靜的看著這一切,他沒有欺騙林清,他的確是渝州穆氏之人,也的確為了穆氏寶物而來,但他還有更重要的目的。


    躺在這裏的皆是大淵要員,他隻需觸發潛藏在畫中的藥氣,讓眾人陷入幻境,再由他們引導,便能知曉大淵各部機要。


    比如軍隊布置、糧草情況,再比如機密政務,還有那些太醫,必定知道許多皇族密辛。


    這些東西都足以對大淵產生致命的危機。


    穆晚唐知道林清不會完全相信他,同樣的,他也沒有完全信任林清,送一個田興過去,不過是為了添一把火。


    他總覺得那個林清不好對付,能直接按死自然最好,按不死也沒關係,反正他也是臨時起意。


    穆晚唐使了個眼色,下一瞬,立即有個王府的小廝抱著林清的生辰禮跑了進來,叫道:“王爺,這禮物好像不太對。”


    小廝的聲音不小,已經清醒過來的眾人視線順著小廝轉移到李辰瑄身上。


    李辰瑄由葛怡扶著坐在一把靠椅上,聞言將那盒子接了過來,“這是誰的禮?”


    小廝迴道:“是天祿司副使林大人送來的。”


    李辰瑄一聽到林清的名字,心裏就一陣厭惡,卻也好奇對方能給他送什麽禮物,便將盒子打開,從裏麵取出一幅畫來。


    “林副使一介武夫,倒是咬文嚼墨的,知道送幅畫作過來。”李辰瑄說著將畫打開。


    也是趕巧,不知誰家的小廝路過,腳下一滑,手裏的茶水全部潑了出去,大半灑在畫背麵,一小半灑在李辰瑄的衣服上。


    “準備!”穆晚唐低聲吩咐,那杯茶水自是已經摻入他配置的藥水,隻等藥性發作。


    下屬們立即將解藥吞入口中。


    隻是大家等啊等,所有人該吃吃該喝喝該休息休息,除了李辰瑄罰了小廝之外,所有人一點被藥氣影響的意思都沒有。


    接著,就見李辰瑄諷刺的將畫拍在桌上,“林大人舍不得送禮直說便是,何必弄一幅贗品糊弄本王。”


    隻見那畫上赫然寫著《鬆濤鶴壽圖》。


    穆晚唐隻覺一陣氣血翻湧,險些吐出一口血來。


    怪不得他的藥水沒用,這特麽是林清掛在床頭的那幅贗品!


    他想起一兩銀子賣掉的那幅價值千兩的真跡,想到那些送出去價值連城的藥劑,想到他在林家受到的屈辱……


    穆晚唐這輩子沒遭過這種歹毒,終是忍不住,一絲鮮紅順著他的唇角流出,整個人多了一種破碎的美感。


    林!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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