葦澤關城南門,兇月也不曾漏下這邊,給匆忙進出關門的行人臉上染上顯眼的紅色。


    城關北門處,妖獸攻城持續了整整四天,即使兩個城門直線距離超過數十裏,溢漫過來的血腥味也足足熏得行人作嘔,若非有急事,誰會在這個時間出來,都躲在家裏關緊門窗,竊以為破敗的木門能夠帶來一絲安全。


    偶有出城的居民,也是行色匆匆,幾乎一路小跑。


    城門處角落裏,一個破舊三條腿的桌子後麵,歪斜坐著一個老頭。老頭年紀約有七十許,一身沾滿汙漬的葛袍破破爛爛,被不知從哪撿來的麻繩隨意的紮住。


    ‘伏羲真傳,鐵嘴神卦’,老頭張開滿是黃牙的大嘴,有氣無力的吆喝幾聲。


    桌子後麵另有一頭黑驢,四蹄朝天的躺在地上幹草堆,驢眼不時閃過一絲嘲弄,隨即又無聊的用前蹄捂著耳朵,奈何驢蹄小驢耳大,捂是捂不住,隻好無奈放棄,長長的驢臉上竟然人性化的表示出‘生無可戀’!


    眼見從旁邊走來一男子,老頭以他年齡不相符的速度,幾步上前攔住男子:“小哥,我見你印堂發黑,麵有赤紅,最近必有血光之災啊——”


    “老頭一邊去,城外妖獸攻城,城關若破,你我都會有血光之災,這個不用你算,咱曉得!”


    男子哭笑不得,這老頭最近幾個月出現在葦澤關,每次都是這套說辭,這特麽都已經兇月時節,肯定有血光之災,還用你說?誰還有心情聽你胡扯。


    男子匆匆躲開老頭糾纏,還不忘迴頭遠遠叫罵幾句。


    老頭聽著後麵黑驢嘲弄的幾聲叫喚,歎了一口氣說道:“我說白澤大爺啊,這都幾年了,老頭我不顧自家妹子安危,隨你從南走到北,一路上你總是說,‘緣在北方’——”


    “是啊,咱白澤大爺趨吉避兇,推演天機的本事,老頭你又不是不知道,說是北方就是北方。”黑驢口吐人言,滿不在乎的說道。


    “老頭我這一路上啥也沒幹,隻顧得走路,光草鞋都磨了幾雙,愣是沒有‘河洛圖’的一點消息。白澤大爺,您老是不是天賦不行啊——”老頭攏拉著滿是皺紋的老臉,有氣無力的問道。


    “臥槽你個糟老頭子,你說誰不行,誰說咱們啥也沒幹?”黑驢一張長臉滿是惱火。


    “呃,咱不是說你不行,大爺消消氣。哦,老頭記得了,在白澤大爺的指點下,咱也救過不少人族村寨,大爺您居首功,功德無量啊。”老頭一臉諂媚說道:“這葦澤關已經是人族最北麵了,幾個月這關城角角落落老頭我都找了個遍,就是孔壬那家夥跟老婆睡覺的地方咱都翻過,沒有啊。”


    “幹為陽來支位陰,五行生克斷真命。五行之中四柱全,四柱逆轉幹支現!”


    黑驢少有正經的念了四句偈語,惹得那老頭苦苦思索。


    老頭忽然一拍鋥亮的腦門,大叫道:“軍營!這軍營還不曾翻過,哈哈哈,這迴肯定能找到——”


    老頭說完,隨即身影一閃消失無影,原本四蹄朝天的黑驢也隨之不見。


    城關戰鼓隆隆,軍營裏輪換短暫休息的軍士行色匆匆,具都緊張的關注著交織的戰況,隨時準備替換上麵受傷的兄弟袍澤。


    軍營裏一處大帳,分外惹眼,軍帳不是軍中統一的厚實黑色,而是顯得很輕浮的白色鑲金。


    過往的軍士偶爾飄過一眼,神色說不出的鄙夷厭惡,卻又無奈的歎歎氣,遠遠避開。


    這前方大戰正急,賬內的共工氏公子哥卻夜夜笙歌,隱隱傳出賬外的小娘嬉笑討饒聲,以及濃烈的酒味,與城關內外肅殺之氣格格不入。


    “當啷——”精美的獸骨酒杯被主人扔在地上。


    “臭娘們,我共工長琴才是你天定的未婚夫,你卻為了那鄉野小子,又一次跟我大鬧!”


    共工長琴自從第一天上過關牆,被大戰的慘烈血腥味熏得嘔吐過幾迴,就再也沒有去過城頭,足足三天,都待在奢華大帳裏,與帶來的丫鬟小娘飲酒戲樂,不分晝夜。


    被酒色掏空的身體剛想出賬透透氣,卻被迎麵趕來的祝融容光一頓暴揍,要不是身在軍營,共工長琴絲毫不懷疑,祝融容光剛才要拔刀砍了自己。


    雖然長琴境界高過祝融容光,但是憑著靈藥硬堆上去的修為,又沒有打鬥經驗,怎麽會是暴怒中祝融容光的對手?


    共工長琴揉了揉眼角的清淤,臉上深色變幻不定,自己憑共工氏嫡子身份,免去紅衣男子逢蒙服食暴血散,並暗中吩咐逢蒙借機在戰鬥時‘誤傷’啟幕,沒想到逢蒙做的更好,偷偷把暴血散塞到昏死的鑿齒嘴裏,神不知鬼不覺的想借鑿齒之手幹掉啟幕。


    啟幕重傷垂死的三天裏,共工長琴興奮的大擺筵席,聽剛才祝融容光語氣,這小子竟然大難不死,真是賤命一條,有土難埋啊。


    莫非祝融容光知道了自己在暗中指使?


    共工長琴仔細前後思索一下,覺得沒有泄露的可能,隻要自己稍後找個借口,讓逢蒙也消失不見,那這事就永遠沒人知道。


    隨即又想到相繇,自己明明親眼看見他吞下暴血散,神誌混亂,沒想到竟然在大戰中毫發無傷,竟也活著迴來了,僅僅受了一點輕傷,暴血散後遺症也沒有出現。


    想到自己這表弟相繇的來曆,眼中閃過深深的憎惡,“呸,果然是個妖孽怪胎!”


    臉上淤青傳來陣陣疼痛,共工長琴隻覺得心中怒火久久不消,鼻端似乎還有祝融容光揍自己留下的體香,變態的深吸一口氣,狠狠隨手扯過身邊小娘的頭發,按在身下。


    短短幾秒,共工長琴一陣抽搐,臉上潮紅,一腳踹開還在前後聳(防和諧)動的小娘,“忒沒有眼色,沒見到本公子已經結束?”


    賬外急促腳步聲傳來,帳門一閃,逢蒙彎著腰,待共工長琴迴味良久之後,才急忙說道:“長琴公子,適才屬下看見祝融姑娘一臉怒氣奔大帳而來......公子是不是暫時出去透透氣?公子是貴人,祝融姑娘自小舞刀弄槍,性子剛烈,怕是要對公子不利?”


    這廝莫非是來看本公子笑話不成?沒看見老子臉上的淤青。


    共工長琴嘬了嘬牙花,原本還想找個借口讓這廝消失,看來要加快了,一個小小部落族長的兒子,身處仇夷氏,卻投機到我共工氏來,想兩處逢迎?真當本公子是傻子?


    許是見到共工長琴臉上的淤青,逢蒙連忙低下頭,心知不妙,急速轉移話題,“長琴公子,屬下剛才見那小子出了大帳,朝軍備處去了,想必是祝融姑娘用家族的靈藥救了他。”


    “你不是說一定會讓這小子不知不覺的死在城外?怎麽還留了一口氣,讓這小子撿迴了一條命?”


    還特麽提容光,那是本公子未婚妻,你說容光救了那小子,豈不是更讓本公子難堪,原本挺會逢迎的一條狗,如今連看家本領也不會了?


    “這小子幾乎垂死,即使能行走,想必也是重傷未愈,公子,咱們不如趁此機會,暗自下手宰了他!”


    “人族族規不可私下殘殺,軍中更是森嚴,本公子可不想為了一個區區鄉野賤命,吃上掛落!”


    “公子莫怕,一來現在軍中之人大多在抵禦妖獸,無暇他顧,軍營裏沒有高手,一點動靜就憑輪換的普通軍士,絕對發現不了。二來,這小子昏迷三天,軍中藥師已經看過,都覺得這小子難以逃過死劫,此時雖然能走動,一定重傷未愈,咱們輕而易舉的結果了他,即使被人發現屍體,也都以為是傷重而致,絕對想不到是我們殺了他,更不會有人懷疑公子!”


    逢蒙眼中閃出陰冷惡毒神色,因為這小子,剛才自己連連說錯話,更別提因為他被鎮帥發配死營,幾乎命喪妖獸之口。


    見共工長琴有些心動,逢蒙接著說道:“軍備處隻有一個死胖子在,隻要公子設法穩住他,屬下就可以輕易結果了那小子!”


    共工長琴有些心動,摸了一下眼角的淤青,反正不用本公子親自動手!


    “我有辦法可以可以讓那胖子察覺不到動靜!”


    共工長琴從身上拿出一個水狀的珠子,珠子周圍籠罩著團團雲霧,在共工長琴手中發出陣陣波動。


    “玄水珠,可發出濃霧布成迷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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