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公渾濁的大腦被接連的自爆聲震得略微清醒,僵硬的看看四周,隻見族人在自己周圍,旁邊攙扶自己的是半大孩子吳剛。


    族公迴想到鑿齒攻破部落後,沒有殺了自己,妖虱追攆上後撤的族人,萬餘人被鑿齒驅趕著向葦澤關走來。


    後來路上鑿齒又攻破了幾處部落村寨,足足數萬人被抓,合在一起,被驅趕攜裹向葦澤關走來。一路上反抗的,落後的不知被鑿齒吃了多少。


    族公在葦澤關軍中多年,知道關內高手眾多,自己原本就想讓族人撤去葦澤關,現在被驅趕前去,隻要關內出來一個高手,小小鑿齒大妖,分分鍾斃命,自己等人也能獲救。


    到了戰場,族公才知道眼前形式不像自己想的那麽樂觀,這一次兇月,妖獸不計死傷不計代價的攻城廝殺,自己數萬人反而成了妖獸用來破陣的籌碼。


    族公懊惱後悔,怪自己沒有早死,反而連累關城,如果因為自己等人,葦澤關城守護大陣被破,那自己罪責之大,百死莫贖,死後也沒有臉麵去見人族先靈?


    族公知道情況後正要自盡,卻被鑿齒妖漳煞雲灌體,仗著祭身境修為,勉強抗住妖煞,卻也頭腦昏沉,不得自已!


    如今醒了過來,發現數萬人依舊如行屍一般呆滯,反而僅僅破甲期的吳剛清醒著,在旁邊攙扶著自己!


    族公慘然一笑,殺了大半輩子的妖獸,怎麽不知道剛才那些老人自爆是怎麽迴事。


    山海人族修為到了化精境,年歲不超過三十,便能成為人族種子,入祖廟5年,傳承修行,直到蘊神境大成,才會出來!而另有一些人,在5年後因為沒有到蘊神境,就會失去種子名額,不再傳承修行人族功法知識,黯然迴到各自來處。


    為了償還祖廟修行所耗去的資源,這些人自願來到軍中,埋名隱姓,隻待有一天,人族城關危急之時,化作流星,舍身自爆妖獸,與妖獸同歸於盡。


    隻給活著的人族留下一聲巨響,一份活命的希望,慷然向死!


    從軍多年,族公也僅僅見過一次,這是第二次!


    族公幹枯雙手摸了摸吳剛的腦袋,嗬嗬輕笑,也不管吳剛為什麽能在妖煞中清醒如常。


    有吳剛在,自己的部落就不算滅亡!


    自己和族人們還不曾斷了香火!


    族公留戀的看了一眼族人,用力咬斷舌頭,劇痛刺激的神誌更為清醒,幹枯的血氣鼓動,從全身各處壓榨出每一絲元力,匯聚在一起。


    然後族公深深吸了一口氣,留戀的最後看了一眼葦澤關。


    葦澤關,自己戰鬥了半輩子的所在,如今雖已老邁,就讓自己再為這城關盡最後一份力吧!


    十數個大妖就剩下並封自己,身子前麵的那個豬首早就破碎,後麵的豬首哼哼痛唿,卻也歡喜,再也不用兩頭相爭,不知聽誰的了!


    隻見一道身影如隕石般撞過來,不如剛才氣勢,卻更加的決然!


    “鎮帥大人,我閻浮有罪啊!”


    “不過你這迴再也行不了軍法!”


    “哈哈——轟!”


    一聲巨響,族公閻浮自爆!


    妖難滅,地不埋!山海悠悠幾萬載,盡是舍身莽撞人!


    戰場上人與妖獸的拚殺持續了幾個時辰,出城的十多萬軍士早已不成軍陣,三三兩兩聚在一起,與山獸妖虱酣戰廝殺。


    隻見一刀砍去,一頭巨大的山獸被梟首,還沒等軍士反應,隨即被身後大妖虱尖角刺穿。


    啟幕跟祝融容光相互扶持,在這樣的戰場上,個人再大的力量也起不了多大作用,啟幕眼瞅著不遠處的吉長安,疏忽之下被一頭山狼撲倒,撕扯掉一隻胳膊!


    吉長安慘叫痛唿,單手硬生生穿破山狼腹部,捏碎了狼心。


    不知多久,啟幕聽見一聲震響,隻見數百米處出現一個大坑,那邊唯一殘存的當康大妖此時已經倒地斃命。


    一個比他年齡稍小的壯實少年悲唿痛嚎。


    雖然體力尚在,但是機械拚殺幾個時辰,啟幕精神已經到了極限,恍惚的腦海被巨響震醒,地麵的大坑又多了一個,他那還不知道發生了何事?


    數萬人群中領頭的老人已經不見,耳邊環響著閻浮老人的豪邁笑聲,啟幕不知道自己心裏什麽滋味,眼角一酸,男兒淚再也忍不住,滾落下來,背後容光輕聲綴泣。


    破軍術隻有三招,分別是‘破陣’,‘千鈞’,‘同歸’,幾個時辰無數次的揮刀,啟幕早已把招式融入本能。


    眼前一空,啟幕自顧本能揮刀,卻發現自己已經殺穿了山獸妖虱群,由於鑿齒被老人自爆震飛,不知生死,被控製的妖虱們,渾濁的神誌略微清醒,不再蜂擁而來,眼見啟幕兇殘,身後被殺的山獸妖虱屍體堆積如山,都恐懼躲開。


    死營藥效時間將盡,圍住數萬人族的妖虱大妖們,被數十個老人自爆,死傷大半,剩下的在死營以傷換傷的瘋狂砍殺下,也所剩寥寥無幾。


    吳剛不再做無用的哭泣,握緊還攥在手裏的石斧,石斧不時的發出一股股熱流湧進體內,他茫然四顧,父親早已死了,族公也離自己而去,剩下自己該何去何從?


    同樣呆滯茫然的人群,仍機械的站著,沒有鑿齒的驅趕,數萬人擁擠在關城防護罩前,沒有任何動作,死寂一片。


    吳剛從人群裏認出了族裏的大叔大嬸,還有小囡囡,往日自己隨獵隊打獵歸來,小囡囡總是跑的最快,因為自己總會帶一些酸酸甜甜的果子給她。


    吳剛仿佛瞬間長大,是啊,族公不在,父親跟族裏的獵隊護衛也不在了,但是自己還活著,那麽多族人還活著,小囡囡也活著,從現在起,該由自己照顧她們!


    吳剛擦掉眼淚,帶著數萬神情呆滯的人群,朝防護大陣缺口走去。


    人群正緩緩進關!


    忽然遠處林中傳來震怒的吼叫聲,一道身影由遠及近,聲音未落,便已出現在戰場上。


    來人懸浮半空,俯視戰場,慘白的臉上蛇鱗片片,張開嘴發出斯斯刺耳笑聲,分叉的舌頭舔著嘴角,一雙豎瞳死死的盯著前麵聞聲攔住的鎮帥共工康迴!


    身後祝融容光喃喃道:“妖將?不,外形似人,妖煞成雲,浮空而立,這是日遊境的妖帥!”


    遠處山林之間參天的若木東揺西幌,低矮的刺藤灌木嘩啦作響,陣陣飛起的砂石碎木自林中四射。


    ‘嘶嘶——’聲由遠及近,雜亂細密低沉卻又成一道聲幕,細聽之下,令人頭皮發麻渾身不適,幾欲作嘔!


    飛沙走石過後,隻見一層慘綠色薄霧首先出現,緊接著薄霧下麵,一條條數米,數十米,數百米大小不等的怪蛇毒蟒,高昂著頭,蛇身蜿蜒像潮水一樣,一個挨著一個擠滿地麵,極快的直衝城關而來。


    城關西側是西葦大澤,大澤裏麵盡是淤泥淺水,蘆葦密布,雜草灌木叢生,一向鳥獸皆無,人跡罕至。


    此時也隱隱傳來妖獸的吼叫,並且聽聲音正是向城關趕來。


    西葦大澤出現妖獸,方向正是戰場上大軍的背後!


    前麵是重新出現的妖蛇大軍,後麵是老對手西葦大澤妖獸,兩股妖獸大軍想前後夾擊人族軍隊!


    戰場上那妖帥啟幕不知來曆,隻覺得一股股無形的壓力籠罩著戰場,隨即又是一道熟悉帶有軍陣殺伐氣勢針鋒相抗,兩股氣勢不見動靜,隻是暗自較勁互不相讓。


    啟幕知道鎮帥一時間奈何不得那妖帥,戰場上一時間殘餘的妖虱山獸,在兩股無形壓力相互較勁下,都兩股戰戰,委頓與地,連聲音都不敢發出。


    啟幕身後出關的軍士還剩大半,在各自百夫長帶領下結成陣勢,抵抗那妖帥偶爾蔓延過來的一絲壓力。


    形式萬分危急,一旦兩股妖獸大軍合圍,人族出關的將士將會被一網打盡。


    關牆上也響起了鳴金聲,剩餘的人族大軍依令撤退。


    啟幕卻見關牆大門處防護罩依然洞開,數萬呆滯的人族此時竟然還沒有完全進城,擁擠卡在城門處。


    一個少年執斧落於後麵,正勉強在半空中偶爾落下壓力下苦苦支撐,動彈不得。


    啟幕大驚,急忙飛速奔去,心知要是任由人群按照這樣的速度前進,隻怕還要半炷香時間,而後麵妖蛇成潮水逼近,大澤內也有不知數量的妖獸抄後路,隻要少許耽擱,戰場上剩餘十萬不到的人族將士,隻怕今天要全部殞命於此。


    關牆上此時也發現戰場的不妙形式,急忙禦使防護罩,洞開更大的口子,可是數萬人被妖漳煞雲入體,神誌早已不清,勉力靠石斧少年帶領入城,而少年此時卻被半空漏下的壓力困住。


    上空鎮帥共工康迴也發現下麵形式,頓時猛提修為,一股更大的氣勢鼓動起來,反向壓製那妖帥。


    隻不過嗖嗖兩聲,那妖帥身旁又忽地出現兩道身影,各自嘎嘎怪笑,三股氣勢形成的壓力鋪天蓋地壓製住鎮帥共工康迴。


    啟幕此時已經跑到少年身邊,見少年臉色被無形壓力壓得通紅,稚嫩青澀的臉上滲出細密的血珠。


    啟幕不在遲疑,全力一招‘同歸’朝少年頭頂斬去。


    ‘同歸’一式算是破軍術三招中威力最大的一招,血氣元力隨刀而走,刀勢按莫名軌跡劃動,最後形成一片網狀刀罡,極速旋轉,斬殺敵人。


    “快帶著他們進城!——”吳剛頓時覺身上壓力消失,隻見一個不比自己大多少的軍士朝自己大喊,來不及道謝,急忙返身帶著人群入關。


    後麵撤退的人族大軍也相互結陣後退,有條不紊的來到城門處,關內此時也出來十數個高境界的千戶和行將,前來接應撤退的軍士。


    啟幕感到渾身一輕,緊繃的神經鬆了下來,長出一口氣,剛才那一招斬出了全身血氣元力,此時體內空蕩蕩的,斡旋歸元經正自動的運轉,但是一時半會,血氣元力也恢複不了。


    突然,身後一聲驚唿,啟幕轉身看去,祝融容光好看的雙眸此時竟然全是惶急震驚。


    啟幕不解,隨即感到身體像是被一座大山撞到,不由自主的飛出,‘哢哢’密集的骨骼斷裂聲從體內傳來,一股巨大的疼痛淹沒了啟幕的神誌,昏迷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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