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他似要從榻上起身質問,宋鬱華微微偏過頭:“傷重忌動怒動氣。”


    “這天下江湖人有萬千,相似經曆者數不勝數,你若見一個與你情狀無二者,便以人推己般自哀自憐,自傷自怒,那這後來幾十年,你怕是要日日被往事所困。”


    宋明然語氣一噎:“我………”


    “何況情狀再相似,我不是你親娘,你也不是我兒子,百般人百樣苦,到底不同,你何必自困?”


    “我去請郎中,半個時辰就迴,你好好歇息吧,若還想不開,寧可拖著一身殘軀尋死,那就死遠點,我隻當白廢今日這功夫。”


    好好的話不聽,非要我翻臉!


    話落,宋鬱華走出屋外,淩然一躍,自窗外看已經飛遠。


    軟榻之上,宋明然愣愣地睜著眼。


    幾番話來迴在耳邊打轉,他喃喃道:“………可是你就是我親娘,我就是你兒子啊。”


    走正道……


    如今雙腿盡斷,即便恢複也心脈俱損,武功皆廢,還如何走你口中的正道………


    ……


    碧落山至縣鎮,明著一來一迴得走兩個時辰有餘,但沿著傾潮而下的瀑布,有一條豁然小道,撥開雜亂的花草走上一會兒就是一條寬闊大道。


    小道開闊處東南方就是天玄門所在的懸山。


    她隱居多年,斷情絕愛,但終究放心不下唯一的兒子,這些年跟天玄門掌門尹東來就是憑著這條小道往來,從尹東來口中得知些許兒子的近況。


    宋鬱華遠遠看著,此刻,一股紅煙正彎彎繞繞自山尖盤旋。


    紅煙代表召迴。


    可惜原劇情最後隻迴來了尹東來唯一的兒子尹瑞雪,其餘十二名門內年少有為的弟子包括她兒子齊齊屍骨無存。


    宋鬱華冷笑一聲。


    這尹瑞雪自小被親娘寵大,武功沒精進多少,斷人命門,心狠手辣的招數倒是跟他爹學了個十成十,第一迴外出磨練,遇到突襲就敢算計著把她兒子傷成這副模樣,被同門察覺,又罔顧同門情誼,對剩餘十一名師兄弟痛下殺手。


    也就是這一著,徹底推進了尹東來盤踞心頭十五年的謀算。


    按照劇情,接下來這對道貌岸然的父子會主動送上門。


    她自然要將這堆假麵皮一點一點撕下來!


    宋鬱華收迴眼神,繼續往前走,眼下她兒子這一身傷最要緊。


    郎中處理了其餘傷口,又留了足足的藥膏。


    宋鬱華將一包衣物放在宋明然身邊,掀開雙腿上的覆布。


    拋開最初的裂痛,這會兒已經毫無知覺。


    斷腿,傷心脈,又拋入水中。


    尹瑞雪下的都是死手。


    宋鬱華隨眼一瞥,摁住夾板的動作一頓,淡淡道:“既然醒了就別裝睡了,配合一點,把夾板上完。”


    宋明然睜眼,看著她彎腰垂眼替自己治腿。


    十年來第一迴能這麽清晰地看見她,不是幻想,更不是做夢……


    壓著湧上來的一股委屈和氣惱,他抿了抿唇角,忍不住張口:


    “……斷腿易續,心脈難平,您……您就不必花這些心思了,左右我也已經是無用之人。”


    宋鬱華抬眼,靜靜地看著他。


    倒不是斷腿易續,心脈難平。


    是身傷易治,心傷難平。


    這小子沒有親爹親娘愛護,又生活在水深火熱中,被欺淩著長大,本來就脆弱,經曆一遭,心防徹底垮了。


    看她沉默,宋明然不由得心慌。


    “……您……您怎麽不說話?”


    宋鬱華淡淡道:“……我在想,若是我兒子遇到你這般境地,又叫我聽到這一番話,我怕是早就揍得他滿地找牙。”


    話落,軟榻上的小子語氣瞬間一滯。


    “小子,我這年紀應當同你娘親差不離,憑著救了你一命就多說兩句。”


    宋明然眼神微閃,輕聲道:“………您說。”


    宋鬱華:“人命一條,但有千百種活法,少年俠氣是其中之一,渾噩度日也隻是其中一,少年俠氣失了可再尋迴,可一旦習慣渾噩度日,再想迴頭可就難了。”


    宋明然目光怔然,眼眶微紅。


    這道理他如何不懂。


    說話間,宋鬱華已經上完一個夾板,看他沉默,歎了口氣繼續道:


    “何況世上總有牽掛你之人,日後見你好不容易留住了這一條命,卻活出了個鬼樣,到時你無顏見她,她自然也無顏見你。”


    宋明然眼神一動,似是想到什麽,目光立刻聚焦投向她,語氣卻染上一絲不安:


    “……那您說,我娘若是見了我今日,她會傷心嗎?”


    望著他不安裏透出的一絲希冀,宋鬱華點了點頭,緩緩道:


    “自然。”


    “我若是你娘,我會傷心。”


    話落,麵前這雙眼瞬間通紅,似不可置信地微微瞪大。


    宋鬱華淡淡一笑:“你娘若不是窮兇極惡之人,卻同我這般將孩子送走,或許也有苦衷吧。”


    苦衷………


    宋明然神色瞬間一緊,忍不住傾身試探:“………那您有什麽苦衷?您為什麽要把孩子送到天玄門學武?”


    他追問得緊迫,宋鬱華忙不迭避開他的眼神,拿過藥膏,繼續塗抹傷口。


    半晌,低聲道:“………我是個罪人,不配享有天倫,我的孩子遠離我才有堂堂正正做人的機會。”


    宋明然攥著衣角的手瞬間一緊,忙追問:“什……什麽叫你是罪人?!”


    看他這麽緊張,原本情緒看著低沉的宋鬱華卻忍不住笑了。


    “小子,我觀你麵善多說幾句,可你一個萍水相逢的小輩,怎麽這麽愛探聽別人的秘辛。”


    “何況江湖結交有來有往,我救了你的命,又連番開解,扶你振作,到如今卻連你的名字,這傷緣何而來都不知曉,你倒不知輕重地問東問西。”


    沒問出答案,宋明然眼神一黯。


    沉默半晌,他忍不住輕聲道:


    “……你……你真想知道我的名字?”


    宋鬱華垂眼挑眉,手裏抹藥的動作不停:“觀你這副模樣,暫時也離不得這碧落山,這座軟榻,況且按年紀我也算你長輩,難不成連你一個名字都不能知曉?怎麽的,你的名字是鑲了金子別人聽不得?”


    宋明然眼神一閃,立刻反駁:“當然不是!”


    頓了頓,啞聲道:


    “……我……我叫宋名。”


    話落,身上正塗抹傷處的手瞬間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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