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一處已經嵌了一半石磚的小方坑,宋鬱華停下腳步。


    付詠詠平時沒什麽大的運動量,跟了這麽一路已經喘上氣兒了,停下來一看,立刻好奇地問:“嫂子,這是什麽呀?”


    旁邊一臉慈笑的院長跟她解釋:“港城夏季氣溫高,付太太怕這些半大孩子們不耐熱,好心挖兩個泳池給孩子們玩鬧。”


    聽得付詠詠立刻哇了一聲,忍不住挽住宋鬱華的手:“嫂子!你想得可真周到!”


    她以前隻知道嫂子忙,現在一想到嫂子忙的都是真正的大好事,她心底的敬佩猛地就湧上來了,不由得就想跟她親近幾分。


    不等宋鬱華開口,院長先誇上了。


    “付小姐不知道,咱們港城這些苦命孩子多虧了付太太,才能有這樣的好日子過。”


    “等孩子們年紀大了,付太太還資助上學呢!”


    小姑娘蠢是蠢,也算是個實心眼,一聽這話,對宋鬱華更是一臉的敬佩。


    可宋鬱華繃著麵孔,不接話茬,直接開口:“今天你就幫忙給工人們搬磚。”


    話落,院長先麵露難色:“付太太,這不好吧,付小姐還是個小姑娘,這髒活累活怎麽……”


    不等她說完,宋鬱華冷臉道:“二十也不小了,人不分三六九等,別人能幹的,她也幹得了。”


    轉頭看向付詠詠:“你覺得呢?”


    付詠詠還陷在她嫂子是個大好人的敬佩之中,聞言立刻點頭:“我能幹的!我當然能幹!我不怕吃苦的!”


    秦晴和方楠吃的苦可比這多多了,而且這都不算什麽苦!她甚至有點興奮。


    宋鬱華瞥了一眼她躍躍欲試的模樣,待會兒別喊累就行。


    把人留下後,她就走到一邊的陽棚坐下,院長跟上還想勸,被宋鬱華一個眼神製止。


    “不用顧忌她的身份。”


    院長也不好再說什麽。


    夏至前後最熱的時候,一近正午就熱得人發暈,付詠詠一身白衣白褲穿梭在工人之間,手裏捧著石磚,很快就汗流浹背,汗水混著泥水,把自己染了個烏漆嘛黑,遠遠看過去,跟個小髒貓似的。


    半小時後,她就有些受不住了,一步兩迴頭地往宋鬱華這邊看,委屈巴巴地盯著,看宋鬱華沒反應,又隻好轉過頭認命地繼續。


    宋鬱華看著看著,嘴角隱隱有了笑意。


    這丫頭的性子讓她一來就受了一肚子氣,不好好折騰一把怎麽夠。


    等一下午過去,付詠詠早就沒了來時的興奮勁兒,折騰得連頭發都貼在了額角,累得話都說不出半句。


    一接過宋鬱華遞過來的水,眼淚啪嗒啪嗒地就掉下來了。


    等灌完一大杯水,休息了一會兒,終於一抽一抽地開口:“嫂子……我……我好累啊……”


    宋鬱華冷眼看著:“今天就到這兒。”


    在小姑娘如釋重負的下一秒,她又拋下一句:


    “明天繼續。”


    ……


    一路迴去,付詠詠不像來時還有精力給她洗白渣男,一上車就累得睡過去了。


    渾身上下灰撲撲的,車子裏還透著一股汗味兒,連司機都有些受不住,宋鬱華倒是穩坐不動。


    等到了家,老管家已經在門口巴巴地等著,做了一天的心理準備,可一看到下來一個灰頭土臉的小土豆,也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小……小姐還吃得消嗎?”


    付詠詠被耗幹了精力,隻還有最後的力氣扯出一個笑,又忍不住癟了癟嘴,眼淚要掉不掉之際,暼到宋鬱華冷漠的眼神,又趕緊收了迴去,聲音微微哽咽:“……管家爺爺,還……還行。”


    然後就被傭人攙著上樓了。


    老管家神色複雜地看看小姑娘顫抖的背影,又看看眼前這個端莊的太太,沉默了,改道去廚房親自端了一碗燕窩。


    【999】看了一整天,忍不住出聲:您是想讓她沒時間和精力理會那兩人嗎?


    再自問自答:應該是的,可一味避開可能不管用,攔是攔不住的。


    “為什麽要攔著她?我也沒想攔她。”


    宋鬱華收起笑意,淡淡道:“她是個成年人,要受不住我給她安排的日程,就該學會拒絕,學不會拒絕就活該受罪。”


    “能對著那兩個蠢貨予取予求,那是因為她潛意識裏有整個付家給她打底,她被哄著騙著欺壓著扔出去多少東西都不心疼,對於她來說,身體上受罪那才是最直接的感受。”


    “被哄騙走的錢財物就算了,可那份設計圖她肯拱手讓人,我卻不肯。她這一手的天賦這些年砸了多少錢跟精力下去,好不容易要出成績得名譽的時候,誰也別想給我搞出點幺蛾子!她要怎麽被那一對東西折騰隨便她,可也得等抖落幹淨付家給她賦上的光環再說!”


    她抬眼,正對上給她送來燕窩的老管家,開口道:“管家,傳幾份詠詠的設計圖稿給港報記者,明天下午之前出一份通稿。”


    宋鬱華擦了擦手,瞥了眼弓著腰神情微愣的老管家:“今天你晚點睡,外邊有什麽動靜都別擾了我的清靜。”


    “明白嗎?”


    宋鬱華攏了攏盤發,目光如炬地盯著他。


    老管家霎時醒轉,眼觀鼻鼻觀心,垂頭連連應答:“明白明白,老奴明白!”


    不知道是不是舊社會帶出來的殷勤影響深遠,再是她預備改造孩子的心思過於明顯,宋鬱華總覺得這老爺子這兩天對她過於好臉色了。


    換成以前,恭敬有餘,貼心不足,哪會心甘情願做她的幫手。


    她也不管,喝完燕窩,慢悠悠地上樓了。


    留下老管家,一拍掌,先掏出手機,給付淵藪又發去了一條信息。


    等迴過來一句“聽她的”,老管家心神一震,聽著吩咐做事去了。


    房間裏,付詠詠搬了一天的磚,躺在浴缸裏,邊洗澡邊哭,哭得滿臉紅腫,一想到明天還得搬磚,整個人都沒勁兒了,哭著哭著,就哭睡過去,壓根沒心思想什麽設計稿,秦晴還是周方楠。


    而當晚,被秦晴一通威脅警告的周方楠,不得不趁著夜色跑到付家老宅外,拿著隻舊手機愣是撥得按鍵失靈,也沒成功撥通電話。


    沒有辦法,找到對準付詠詠房間方位的老地方,他拿起小石子就扔,“咚咚咚”的幾聲,換成從前,付詠詠早就聽見動靜跑出來,這蠢貨被家裏養傻了,又好哄又乖順。


    可這迴,任憑他砸了多少顆小石子,付詠詠房間的燈都沒亮。


    氣得他又抓了一大把,正打算一股腦往上扔時,突然,一道光唰得照亮了他的臉。


    他頓時大驚,作勢就要跑,可沒跑幾步就被幾個保鏢攔扣在地上。


    “我……我是周方楠……是你們家小姐的男朋友!我不是小偷!”


    可他越喊,身上的桎梏就越緊。


    老管家居高臨下地看著他這副上不得台麵的猥瑣樣,又是嫌棄又是煩心,擺了擺手:


    “趕緊趕緊,送警察局。”


    等外邊的動靜全消,宋鬱華終於拉下床頭燈,閉上眼睛安穩地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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