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石城帕頓大街的塔特家馨園府邸會客廳內,憤怒的阿契索將那頂黑色的尖頭帽摔在光滑如鏡的青石地上,朝身邊的侍女大罵道,“把這帽子給我燒掉,誰他媽也別想把我打扮成隻烏鴉。”


    兒子特拉蘇急忙上前,湊近臉色漲紅的阿契索低聲道,“父親,您小聲點,現在到處是耳目,讓她知道了會有麻煩的。”


    坐在藤條椅上的虔世會主教溫頓斯特也忙低聲勸道,“賢侄說得很有道理,索兄現在還是謹言慎行點好,畢竟人生的盡頭是寬容和憐憫!”


    臉色更加漲紅的阿契索暴躁地撕扯著身上的黑袍,焦躁咒罵道,“我這是要去參加葬禮嗎?這個小婊子簡直是要鬧翻天,我就納悶了,怎麽林蔭角區那些死硬教民居然也被她煽動了起來,她竟然還鼓動鼠尾巷的人將元老院裏到處潑灑大糞,還去砸帝國的銅法碑,結果一個蠢貨被彈迴的鐵錘砸碎了腦袋,還有一個被滾下的基石碾碎了腳麵,真他媽作惡者必有天懲!”


    特拉蘇慌忙手指旁邊的侍女道,“聽不見罵你嗎?快離開這裏。”


    看到特拉蘇機靈的轉嫁口災,臉頰眼角還有淤青的溫頓斯特翹起大拇指道,“賢侄甚是聰慧,不愧是伯尼薩最年輕的元老!”


    將黑袍撕開幾個口子的阿契索累得氣喘籲籲,坐到椅子上大口喝著茶道,“屁,耍小聰明!”


    虔世會主教溫頓斯特抿嘴笑笑道,“有時候是得學會忍耐!”


    “忍耐、忍耐,再忍就快要被她吊起來示眾了!”阿契索失控地扭將臉向溫頓斯特道,“你們虔世會為什麽要授權她成立這個貞愛會?怎麽?孤單、寂寞想要個姊妹教會?”


    溫頓斯特急忙微微欠了欠身子致意,滿臉嚴肅解釋道,“我們虔世會並未授權給她,貞愛會隻是巨石城救濟院的對外慈善名號,並非教會分支,本來公主是邀我來給教化院些貴族子弟演講,結果她以鑒賞為由拿走了我的主教戒指,當場在幾張空白羊皮券上胡亂蓋章,說是要看看印跡是否清晰,我當時甚是驚駭,但我也無可奈何,因為當時他們人數眾多且甚是豪橫,我也做過努力,曾經想返迴救濟院討要那些空白簽單,但路上遇到個更豪橫的女人,力量和粗暴更是驚人,還襲擊了我,所以我無功而返,到現在都甚是懊惱!”


    阿契索瞟了眼端坐喝茶、眼睛烏青的溫頓斯特,不耐煩道,“什麽甚是、甚是,這個時候不要和我拽斯文,我就想知道該怎麽撤掉這個荒唐的慈善堂名號?有些領主已經開始鼓噪著響應這個貞愛會,還有人私下宣揚她是什麽‘守火聖女’轉世,估計用不了多久,她這個冒牌聖女就要和你這個主教平起平坐了!”


    溫頓斯特放下手中的茶杯,四下喵喵後彎腰低聲道,“這個貞愛會根本沒有權威性,因為主教戒指隻是用於通信時加密署名用,真正的授權需要虔世會的傳世聖子金教章,但這個傳世金教章早已遺失,您也知道,二十年前虔世會因為老馮格陰謀敗露...差點被驅逐封禁,後來還是很多元老求情和複雜的緣由才得以保留,但虔世會在名譽和教眾數量上受到了損傷,尤其是在沒有權威的聖子金教章的情況下,我也曾問過大修士布鍥,您也知道他是經曆過那場動蕩的虔世會真正中堅元老,但他也不知道金教章去了哪,所以這個貞愛會純粹就是假借慈善堂個擅立的私教,但我現在根本拿它沒辦法,您也知道虔世會主教每輪值守五年,最多能值守三輪,這是我任職滿期滿最後一輪,這個過渡期最後兩年屬於大修團共治,更何況薩茹爾公主是王上查理尼三世最寵愛的女兒,現在手握飛獅印鑒戒指,這就讓此事進入了王權教權交叉之地,所以隻要王上昏迷一天,就沒人能阻止貞愛會的胡作非為,而且都不知道將來誰會君臨王座,上次戴克王子出格行徑惹怒王上,讓王上立下‘公主、王子皆公允’的口諭,這讓兩位公主與王子都有了奪得王位的可能,所以現在誰也不敢貿然動作,結果就是貞愛會勢力越來越龐大,而可以插手的薩琳娜公主和戴克王子都不願意先對抗,都怕有人坐山觀虎鬥、坐收漁翁利!”


    聽到入神的特拉蘇突然冒出句道,“薩茹爾以前向來溫柔和善,為什麽現在會變成這樣?”


    溫頓斯特迴頭低聲笑道,“傳言她是在救濟院看望瘟疫患者,被惡鬼纏了身,為此還得了惡瘡差點毀容,自此之後就開始變得暴戾還極度多疑,而且在修建那個大型救濟院過程中嚐到了權利的滋味,這樣就容易滑向深淵。其實王上對貞愛會的異樣多多少少有些覺察,所以前段時間就征召鄙人前來,想以公會名義以正視聽,順帶繼續規勸薩茹爾公主,可惜這個時候王上突然陷入昏迷,這就讓很多事情陷入了困頓。”


    阿契索哼了聲道,“她過度追求虛名,還喝了不該喝的東西,變得為了權利不擇手段也不意外,不過她運氣真是好,能趕上這個帝國核心權利懸空的節骨眼。”說完驚駭地與溫頓斯特對視一眼,兩人又同時雙目放空地呆滯片刻。


    溫頓斯特繼續低聲奉承道,“您說得非常有道理,對教會虔誠的人不應該貪戀權利,而且我聽說她為了擴充勢力,居然推薦丂維維做預備護民官,而且現在巨石城大部分民眾都加入了貞愛會,丂維維以後接任護民官幾乎穩操勝券,他就可以和元老會幾個首席元老直接對抗,如果王上到最後悄然離去,那梅尼達和他那邊的元老再加上護民官和貞愛會,要是再得到林蔭角區的那些教民團練武裝,就幾乎可以讓薩茹爾直接上位,所以您最好還是提前行動,否則巨石城將變成第二個曾經的特克斯洛,到時候......,您也知道咱們親如骨肉,我才和您掏心挖肺說這些話!”


    阿契索摸摸臉頰上的花白胡茬嘟囔道,“我知道...如果真是那樣,巨石城現有貴族都會埋進土裏,我和迪奧多都得讓她用銅法碑砸死。”


    “應該不至於,即使她坐上王位也需要有人支持,離不開帝國的商家大賈,而這些人...”特拉蘇自信地笑著道。


    阿契索突然暴怒道,“幼稚的蠢貨,摘掉你那頂該死的尖尖帽,在鄉下隻有長輩死了才戴這樣的帽子。”


    溫頓斯特輕輕咳嗽了兩聲,低聲抗議道,“這個您就言重了,虔世會在舉行某些祭祀活動時也會戴這樣的高尖帽,您也不必太介意,不過我們的最上麵是圓弧,沒這麽尖!”


    阿契索盯著兒子特拉蘇摘下了那黑布尖頂帽,才扭過臉向溫頓斯特道,“無意冒犯,我隻是覺得犬子太不成熟,這樣的膚淺盲信非常危險。”


    溫頓斯特笑笑道,“這也正常,巨石城是帝國的心髒,事情相比於其他城邦要繁雜很多,所以令郎有些疑惑也正常,就像我前幾天的經曆,我好端端走著,那個強壯的女人走過來一巴掌把我扇倒在地,可能她以為我想阻攔她,而且她肩膀上居然還扛著個女孩,真是奇葩的經曆,說實話,巨石城確實需要大愛的信仰來教化。”溫頓斯特說著用手摸了摸烏青的眼角。


    特拉蘇笑笑道,“這個很簡單,光天化日,肯定有人認識她,明天我就讓奧德賽抓獲她後交由審判所法辦!”


    溫頓斯特忙擺擺手道,“已經有人向我透露了此人是誰,我也大概了解了詳情,但畢竟是無心之過,我已經讓人取消了通緝,赦免了她的罪過!”


    特拉蘇誇讚道,“您的寬宏大量,是帝國所有子民之幸!”


    而憂心忡忡的阿契索歎了口氣,心不在焉道,“我是真沒想到,她會突然用這個伎倆,尤利·迪奧多夜宿軍營,其他元老更是連個屁也不敢放,如果這樣下去,咱們遲早會被架空。”


    溫頓斯特心平氣和地再次喝了口茶,抬起臉微笑道,“不過也有好消息。”


    阿契索疑惑地抬起臉,“好消息?”


    溫頓斯特點點頭,壓低聲音道,“二十年前您資助我們的那些遊學教士,已經在外有所建樹,撒布萊梅伊沙爾王室的實際控製人特蕾·胡安女士,已經成為了虔世會的信徒,並資助很多城市修建了教堂,而且伊沙爾王室眾多成員也已經是虔世會的擁躉,另外咱們派去伊布塔姆傳教的羅伊斐德教士,已經成為了伊布塔姆區的聖座主教,他們以前的薩滿教徒很多已經皈依,甚至厄姆尼人也不加幹涉,所以.....”


    “所以什麽?”阿契索盯著溫頓斯特道。


    “我已經寫好了封推薦信,在必要的時候可以讓令郎帶著家屬去撒布萊梅遊學,或者去伊布塔姆,因為我已經簽署了任命特拉蘇爵士為我的侍從修士兼巡遊大修士,並附屬解釋了金教章遺失的事,所以不管特拉蘇修士無論到了哪個地方,都會受到虔世會最高規格的接待,並且我最近兩年也一直與他們通信,他們也一直表達對塔特家族的信任和對您的敬意!”溫頓斯特邊說邊掏出封蓋有火紅漆印的羊皮筏,並恭敬地遞到阿契索手中。


    “您真是料事如神、考慮周全!”阿契索雙眼放光地讀完這封推薦任命書,滿臉喜悅地望著溫頓斯特,卻又眉頭緊皺道,“可惜‘塔特號’和‘鬱金香號’已經沉入湖底,而且將來出行也怕會有阻礙!”


    溫頓斯特又笑笑道,“這個您大可放心,我們近些年都定期派人去撒布萊梅遊學,沒人會阻攔虔世會的修士,畢竟普矣教與虔世會已經達成和解並互通有無,而且那些來托拉姆港口的撒布萊梅商船,也特別歡迎虔世會修士搭乘,您也知道,就是連烏坎那斯人也對修士善待有加,所以他現在的身份水路陸路都會暢通無阻。”


    阿契索鬆口氣,望著眯眼微笑的溫頓斯特道,“您要是能一直做虔世會主教就好了,也許將來我可以動用些力量,讓主教任期變得更長一些。”


    聽到阿契索帶有試探性的話,溫頓斯特欠了欠身子,擺著雙手道,“爵士切不可這樣,二十年前馮格主教的事您也知道,雖然他那些近親死黨已經在弗林錫一戰中被剿滅,現在留下來的六人團都是受他排擠的純甄、和善教者,要是規則改了難免會引發別人的不安,我和布鍥以及其他幾個大修士也經常談及此事,我們覺得這樣輪值比較合理,雖然我再過兩年就會退迴到大修士,但畢竟重要的事情還是需要大修士團共同商議,我到時候也會秉公感激您對虔世會所做的貢獻。”


    特拉蘇忍不住問道,“您不是才擔任了兩屆的主教職位嗎?”


    溫頓斯特笑笑道,“這是第三屆,老馮格死後我代管期算做一屆,不過每次都是被迫執掌!”


    阿契索終於鬆了口氣,不禁感歎道,“您有修為深厚還如此謙遜,想必貞愛會的事情您也有應對的辦法。”


    溫頓斯特眼藏深意地看看阿契索,輕聲道,“教會需要真摯與純真的信仰,加之寬容、長久的諒解期待,並經過世代的積累和契合,不是摻雜個人私欲倉促而能成就的。”


    聽著兩位長輩的談論,特拉蘇後知後覺般驚訝道,“那您的好消息就是...我們準備要跑路?”


    《帝國實質》:重權在手需果斷行事,稍有差池即被反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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