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空萬裏的尹更斯湖麵上,幾隻寬體獨木舟留下道道水紋在如鏡的湖麵快速劃過,最終停靠在枯孤島的蘆葦叢邊,幾個紋身沼澤人攙扶著名失魂落魄的中年女人登上岸,身後一些懷抱孩子的女人也緊跟而上。


    放哨的十幾名喬瑪族人警惕地端起標槍,將他們攔在路上。


    亞赫拉遠遠看著,急忙跑上前嗬斥道,“這是羅格部族的努努,你們豈能無禮。”說完攙扶著羅格努努道,“您為何會在這裏?”


    羅格努努看是在自己部落養過傷的亞赫拉,淚如泉湧道,“仇敵帕庫巴帶人偷襲了‘眼窩水潭’,殺死了我丈夫鐸坦安,羅格部族慘遭屠戮,我帶著這些婦孺來枯孤島避難!”


    亞赫拉攙扶著羅格努努走進喬瑪部落,喬瑪努努聞聲走出草屋,仔細看看後上前抱著羅格努努大哭道,“羅萊,真的是你?還是我年老昏聵在夢中相見?”


    羅格努努大哭道,“女兒臉上雖然刻有花紋,心裏卻還流著尹更斯湖的血!”


    喬瑪努努拉著女兒羅萊趴在先祖石前大哭道,“魯姆圖的先祖啊,魯姆圖的先祖!我瑪蒂爾達生來苦多,父親為求自保將我獻於博泊·喬瑪,女兒羅萊又被迫遠嫁黑水沼澤,最終丈夫遇害死不見屍,兒子圖塔也殞命於巨石城,今日你為何又要讓我女兒遭此劫難,難道你是想讓我永世不得安寧!”說完母女倆抱頭痛哭起來。


    正在草屋內翻看《虛偽的榮耀》的赫斯聽聞哭聲,快步來到先祖石前,看著羅格努努和近乎癱軟的祖母,頓時憂慮地俯下身道,“姑母?您為何會來枯孤島?”


    羅格努努見是赫斯,驚訝片刻後抓著他肩頭哭訴道,“我的侄兒,你是我血親哥哥的兒子,我祈求你為鐸坦安和我那兩個幼子報仇!”說完跪趴在赫斯麵前。


    看著泣不成聲的姑母、祖母,赫斯忙將她們攙進草屋輕聲寬慰。


    聞訊而來的科馬恩麵色鐵青,來到那幾名死裏逃生的羅格族人麵前道,“鼻環畜生又迴來了?”


    幾個傷痕累累的羅格族人看赫斯也來到麵前,便大聲道,“羅格家所有部落都已被巴優納特人奪取,帕庫巴想要將所有安卡圖的羅格人屠殺殆盡,剩餘的都逃往了尹更斯湖西岸路營!”


    科馬恩疑惑地盯著這些羅格族人道,“你們有鐵器,而且帕庫巴最勇敢的三千勇士被赫斯殺死,你們如何能被擊敗?”


    羅格族人麵露駭色道,“乸貘獸被帕庫巴驅使,所有族人都懼怕萬分,潰逃而敗!”


    赫斯往前一步,看著這名羅格族人後背上斜切開的血口子道,“乸貘獸?”


    科馬恩緊皺眉頭歎了口氣道,“乸貘獸是黑水沼澤的異獸,所有部族都懼怕它們,奉它們為神獸,沒有人能逃過它們的利爪,但帕庫巴如何能駕馭它們?”


    悄悄站在一邊的卡瑪什眨眨眼睛道,“什麽都有可能,就像別人說我不能在征戰中活命,我經曆了三次惡戰,還站在這裏!”


    科馬恩迴頭打量著略顯瘦弱的卡瑪什,不屑道,“當然,你有躲藏的神技!”


    卡瑪什無奈地撇撇嘴道,“那叫暫避鋒芒!”


    湊到近前亞赫拉張了張嘴想說什麽,但看到赫斯又盤腿坐在先祖石前陷入沉默,於是煩躁地帶著幾個羅格族人去包紮療傷。


    卡瑪什看著從自己身邊經過的亞赫拉,急忙讓在一邊,又不遠不近地跟著。


    亞赫拉突然迴頭道,“你跟著我做什麽?”


    卡瑪什急忙往後退了退,努力笑著道,“我聽說了你父親的事,真是萬分遺憾, 不過他們說你醫術高明,所以我想學些救人之法!”


    亞赫拉沒好氣地瞪了眼卡瑪什,帶著這些傷者徑直向自己的草屋走去。


    卡瑪什跟著幾人來到亞赫拉的草屋,幫著用鹽水給傷者清洗傷口,又殷勤地遞著魚油和麻布,等幾名傷者被亞赫拉縫合包紮後離開,卡瑪什鬆了口氣,背著手在亞赫拉的草屋裏轉悠著,打量著那些精致的箱罐桌椅道,“果然醫術高明,不過你這個草屋是部落裏最大的,比起他們的實在是寬敞,當然是因為會來很多病人,而且你這裏...有這麽多開化之地才有的小玩意兒!”


    亞赫拉看看沒話找話的卡瑪什,盤腿坐到黑檀木幾上道,“你還有其他事嗎?”


    卡瑪什眼睛轉轉,輕聲道,“我這些天經過觀察發現了件事情,所以是來幫你的,畢竟我了解男女之間那些微妙的事情,女人煩躁易怒的很大原因就是因為...渴求無望,所以為了避免某人胡亂發飆傷及無辜,也為了成人之美,積德行善,比如讓人們喜結連理,這樣可以避免那些無端的怒火胡亂傳播,殃及他人,而且通過女人看男人的眼神,我就知道...”卡瑪什搓著手話還沒說完,就被亞赫拉提著領子,推開草屋門要扔出去。


    卡瑪什雙腳懸空撲騰著道,“我不是說得那些,我能幫你得到某人的心,當然這裏麵可能有些複雜,多多少少摻雜著...”


    亞赫拉冷冷瞟了眼慌張的卡瑪什,輕輕把他放在地上,盤腿坐迴木幾上開始整理自己的祥珠頭飾。


    卡瑪什摸著被撕爛的亞麻衫,揚著眉毛理直氣壯道,“我的衣服撕爛了,我這可不是沼澤人那樣的褚衣,你知道,像我這樣得體的人,衣服也比較......”


    有些不耐煩的亞赫拉站起身,用腳踢開牆邊兩口大箱子道,“想要什麽,這裏都有,我賠給你!”


    卡瑪什彎腰從箱子裏翻騰了會兒,拿起件紅黃偏襟氈衫和雙尖頭高靿靴,又撿起把剃刀塞進挎包,嘟嘟囔囔道,“其實我也不是訛人,不過你們烏坎那斯人手藝還真不錯!”說著又將兩卷羊皮紙塞進懷裏,隨即轉身要走。


    亞赫拉一個箭步擋在草屋門前,死死盯著裝傻充愣的卡瑪什。


    看著亞赫拉鼻子喘氣的樣子,誌得意滿的卡瑪什抬起手道,“啊,忘了,我說過要幫你實現願望,比如被正式迎娶,那樣某人就必須做些事情,比如替妻子報仇雪恨,否則就會有失信壞名聲!”說著來到草屋牆壁前,仔細打量著掛在上麵的那塊精致烏坎那斯牌位壁毯。


    亞赫拉再次坐迴木幾上低下頭,開始胡亂縫著衣服。


    卡瑪什將靴子、氈衫搭在肩頭,盤腿坐在對麵箱子上低聲道,“雖然我在這裏時間不長,但我聽說了很多事情,而且能感覺到,可能不隻是想讓他替你們報仇,也有些是對赫斯的仰慕,因為你的性格和他很配,就像瘋狗需要悍主!”看到心煩意亂的亞赫拉一語不發,卡瑪什得寸進尺地站起身,用手比劃著地道,“雖然沼澤人表麵很愚昧,但是也會有感情,不是像他們的蔑稱的‘翹奇’般隻知道繁殖,尤其是赫斯,感覺不近女色!”


    等卡瑪什得意洋洋地迴過頭,卻突然發現亞赫拉正摸著把彎刀的鋒利刀刃,並冷冷盯著自己,於是幹笑道,“我用詞不當,你也知道我們詩人都是狂詞浪語,但你必須適應環境,畢竟咱們是在這個特殊的地方!”看亞赫拉還是怒目圓睜,卡瑪什急忙道,“咱們進入正題,你知道某人喜歡讀書,尤其是我養父諾茨拉德和我的書,所以你最好能給他寫首詩,一首表達傾慕的情詩,這樣就會水到渠成,所有心願就將如願以償!”


    亞赫拉低頭沉思片刻,將彎刀架在卡瑪什脖子上道,“你現在幫我寫,要是他不喜歡,我就把你腦袋砍成兩瓣!”


    卡瑪什用指頭輕輕推開彎刀,眼珠亂轉道,“當然可以,這個地方不錯,有那麽多免費的墨汁,我馬上寫!”說完在箱子裏翻騰著找到些切割好的羊皮紙,從挎包拿出把銅柄小刀將根蘆葦削好,又從魚簍拿出隻烏賊擠了點墨汁,開始一本正經地趴在箱子上寫著,最後將羊皮紙遞給亞赫拉道,“這是烏坎那斯語,你或許認識,把這首詩記在心裏,然後在赫斯麵前誦讀,他是個男人,麵對女人這樣的炙熱表白,就必然迎娶你,況且原來他就答應過你父親,而且是還把你帶到枯孤島,所以必須一錘定音讓他娶了你!”說著用力揮了下拳頭。


    亞赫拉認真地看了幾遍那首情詩,皺著眉頭不言不語。


    卡瑪什又一把拿過羊皮紙道,“我教你,你就這樣讀!”說完把羊皮紙舉在空中,伸長脖子踮起腳尖念道,“啊,我最....”


    亞赫拉伸手搶過寫著情詩的羊皮紙,眉頭緊鎖地不停咬著嘴唇。


    卡瑪什繼續在草屋裏轉悠,好奇地撿起牆角個猩紅的鎏金漆木盒道,“這是什麽東西?”


    亞赫拉將胳膊抱在胸前,嘴角翹起笑道,“如果你喜歡裏麵的東西,可以送給你!”


    卡瑪什難掩興奮地摸著這個雕刻金花的精致木盒,可將蓋子掀了起來,卻“啊”驚叫一聲將木盒扔在地上,而海魔波潵琉的腦袋也滾了出來。


    “這是什麽鬼?”卡瑪什臉色煞白躲在一邊道。


    不料波潵琉腦袋吐著嘴裏的泥土道,“膽小鬼,你想摔死峩嗎!”


    望著被嚇呆的卡瑪什,亞赫拉不屑哼聲道,“連顆人頭都害怕,你真應該做個女人!”


    “他連女人都不如哩!”波潵琉腦袋再次用破鑼嗓子奚落道。


    靠在牆角落的卡瑪什眨眨眼,看看這個好像隻會說話的奇怪腦袋,長舒了口氣後慢慢上前,用腳踢著波潵琉腦袋道,“你是死了還是活著?”


    “再敢亂踢,峩弄死你!”波潵琉瞪著藍色渦流眼怒道。


    卡瑪什哈哈大笑道,“哎呀,這個有意思,我還沒見過隻有腦袋的活物!”說著用手提著波潵琉腦袋開始仔細打量。


    “老子是不朽哩!”波潵琉嗆道。


    卡瑪什頓時蔑笑道,“隻有精神是不朽的!”


    波潵琉哈哈笑道,“書呆子,權利才是哩!”


    卡瑪什搖搖頭道,“權利的本質是秩序,人在上麵附加了自己的臆想狂為,就以為是自己的權利!”


    波潵琉口噴唾沫道,“放屁哩,沒有人,還要什麽秩序哩?”


    卡瑪什道,“還有非人,能有靈魂行為的存在物有很多,認為唯有人具有靈性,這就是種盲目的狂妄。”


    波潵琉渦流眼轉轉道,“也有道理哩,就像峩還有...‘隕落之子’,它的霞光就讓峩從魚兒變成神。”


    卡瑪什頓時來了興趣道,“隕落之子?那是什麽?讓魚兒變成神?”


    波潵琉露著尖牙嬉笑道,“峩不告訴你,反正你們都逃不掉哩!”說完突然閉上渦流眼不再說話。


    “我懷疑這是個從海外來的機關玩意兒,可以和人胡亂對話,設計太精巧了!”卡瑪什捧著波潵琉腦袋開始認真查看,並不時用指頭到處敲。


    看了眼擺弄波潵琉腦袋的卡瑪什,亞赫拉心煩意亂地走出草屋,手握那張寫有情詩的羊皮紙向枯孤島小山走去,但迎麵而來的托阿魯卻急忙喊道,“亞赫拉,有個熟人傷者來了島上,赫斯讓你去看看!”


    葉赫拉忙將羊皮紙情書塞進腰間繡花荷包,跟著托阿魯大步朝部落中央走去。


    《藍翅草》:美好就如荒漠之上的薄薄霞光,會隨風而去,恍如夢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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