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泉大街觀看遊行的人們已經散去,幾個小孩蹲在地上,用木棍扣著枚掉進石縫的銀比索。


    詩人卡瑪什騎著匹土黃色馬兒進入城門,開始在大街上慢悠悠溜達,最終跳下馬朝幾個孩子扔了幾枚金幣道,“把我的戰馬拴到最好的馬樁上,你們輪流站崗看好它,順便給它弄點水喝!”


    幾個孩子快速跑上前牽住馬,學著成年人般行著禮道,“閣下您放心,我們會像愛護自己的眼睛般照顧她它!”


    卡瑪什站在路邊打量著恢複了往常的溫泉大街,把拇指插進嶄新筆挺馬甲的口袋,挺著胸口推開了迪奧家酒館的木門。


    盡管隻是下午,但酒館的一張張木桌前還是坐滿了人,酒櫃裏的小多莉看到卡瑪什,忙扔掉了手裏的抹布,驚訝道,“你還活著?”


    卡瑪什將手放在胸前,隨後向外劃動了兩圈行禮道,“我尊敬的小多莉女士,我要是不在人間,世界將要陷入黑暗!”


    小多莉激動地跑出酒櫃,上前緊緊抓著卡瑪什胳膊,眼眶濕潤道,“我的老天,大家都以為你死在了高原戰場!”


    卡瑪什調皮地左右轉轉眼睛,拿出枚金幣塞進小多莉手中道,“我注定是要給別人送葬,但現在最好給我來杯矮人烈酒,純純的那種,不要考慮價錢。”


    等小多莉跑迴酒櫃,酒館裏的人們都迴過頭,幾個賭客也扔下羊骨牌朝卡瑪什喊道,“嘿,偉大的詩人經過厄姆尼人的洗禮,居然腦袋還在脖子上,真是可喜可賀!”


    看到大家端著酒杯向自己致意,卡瑪什開心地大聲道,“兄弟們,今天所有的酒錢由我來付,你們盡情享用!”


    人們把酒杯再次高高舉起歡唿道,“為了我們偉大的詩人。”


    卡瑪什坐到了櫃台前,一口氣喝了三杯烈酒,才舒緩地深深出了口氣,又從挎包掏出鵝毛筆和羊皮書,開始奮筆疾書。


    角落賭桌前的墓地看守人托姆勒走到卡瑪什身邊,用髒乎乎袖子包裹的胳膊趴在黑亮橡木櫃台上,昂起紅紅的鼻頭道,“夥計,大家看到你迴來真的很高興,沒有你在這裏低頭沙沙沙胡寫亂說,我們還真不習慣。”隨即又歎口氣道,“隻可惜那些老夥計們都被厄姆尼人殺死了!”


    眉頭緊皺、表情專注卡瑪什收起鵝毛筆,扭臉衝鼻涕耷拉到嘴唇上的托姆勒笑笑,又往他手裏遞了杯酒道,“的確讓人心碎,我迴來的路上一直在為他們誦讀安魂曲,希望他們能安眠無擾。”


    這時,旁邊戴著擋風罩帽的個老人靠了過來,輕聲問道,“聽說你們遇到了厄姆尼騎兵的突襲,但最後還是殺死了他們。”


    還沒等卡瑪什迴答,櫃台裏擦酒杯的保羅晃著指頭道,“不不不,你錯了,是個沼澤人殺死了所有厄姆尼人,我一個親戚當時就在場,前幾天他來城外貨站當差,親自和我說的,是那個沼澤人用把鐵犁砸扁了厄姆尼領主的腦袋......”


    托姆勒搖搖頭插話道,“你錯了,看來你沒有當過農夫,一個人根本沒法舉起鐵犁,即使你能舉起來,也不可能揮舞它,因為太重了!”


    保羅將酒杯擺好,拿著錫酒瓶給每個人倒著酒道,“沼澤人可是野蠻人,應該能舉起來,而且那個沼澤人的眼睛能催眠,讓所有厄姆尼人失去了意識!”


    旁邊幾個人也饒有興致地圍了過來,你一言我一語地說道,“聽說他的嘴裏能噴火,像條火龍”、“那些厄姆尼人雖然高大,但很遲鈍,不堪一擊”、“厄姆尼人當時得了瘟疫毫無戰鬥力”、“是那個沼澤人用石灰弄瞎了那個厄姆尼人的眼睛,不是什麽催眠,千真萬確”、“說起鐵犁,得買老傑姆店鋪的,弗朗西家的雖然輕便,但鐵頭太薄,木料還是白楊木的”、“老傑姆家也開始用楊木了,他兩個兒子遊手好閑,老傑姆已經刨動紅鬆那樣的硬木頭了”、即使不是楊木也不劃算,你拉鐵犁的老馬會累死,還是不劃算”、“他他媽可以種橄欖來彌補”、“你他媽再種什麽也不如販賣葡萄酒賺錢”、“不不不,葡萄酒和橄欖油相比就是老鼠臭蟲”、“我看你們三個才像臭蟲”...


    卡瑪什嚼著小多莉遞過來的奶酪,看著一張張唾沫橫飛的嘴,無奈地搖搖頭。


    最後人們的爭執演變成推搡,幾個人抄起椅子、酒碗,一場酒館群毆顯露雛形,卡瑪什忙將奶酪扔在一邊大喊道,“嗨,你們要想大顯身手可以去找厄姆尼人,是我剛剛經曆了那場血腥的戰鬥,你們應該來問我!”


    已經躲在櫃台下的小多莉和保羅站起身,著急勸道,“你快給他們說明白,不然有些人會因為鬥毆而被抓進水牢。”


    望著人們聚集的目光,有些洋洋自得的卡瑪什從三角椅上走到酒館中央,環顧周圍的人們大聲道,“你們誰見過厄姆尼武士,不要說托拉姆港那些穿著長袍的坦霜商人,我說的是正兒八經的厄姆尼武士。”


    有人不耐煩地喊道,“你快點講,不要像朗誦安魂曲一樣兜圈子!”


    卡瑪什把指頭放在嘴邊“噓”了聲,接著說道,“你們都認識迪迦索吧,包括城外貨站那些臨時客商,也應該見過他,就是伐木工裏最強壯能幹那個,他曾經一天砍倒過五十棵雪鬆,還在這裏打倒過六個強壯男人。”說著用手指點,“你、你,還有你,你們都吃過他的苦頭,但是在厄姆尼人麵前,他還沒有舉起斧子,就被輕而易舉砍掉了腦袋,他的血濺到了我的臉上,他的大腦袋滾在我腳下,但他還瞪著那雙兇狠但又愚蠢的眼睛!”


    人們安安靜靜地聽著卡瑪什的故事,戴頭罩的老人扭過臉,露著垂在胸前的白須輕聲道,“那個厄姆尼人是不是也拿著戰斧?”


    卡瑪什看了眼這個有些麵熟的老人,笑著道,“看來你也聽說過他,他是厄姆尼人裏最強大的領主,人們都叫他‘血腥雙麵斧’,沒有任何人敢和他正麵作戰,因為他有常人兩倍高,還靈活的像隻兔子。”


    墓地看守人托姆勒捏著鼻涕摔到地上,努力往起抬了抬耷拉的肩膀歎息道,“可憐的迪迦索,他的膽子和他塊頭一樣大,但就是沒有腦子!”


    卡瑪什尷尬地笑笑,又將手抬起來慢條斯理地講道,“就在所有補給車隊士兵看著迪迦索腦袋飛到空中,陷入恐慌的時候,一道黑影唰地閃過,是那個在我身邊的沼澤人,他飛快來到迪迦索還沒有栽倒的屍體後,踩著迪迦索的肩膀躍到空中,簡直就像道閃電,‘血腥雙麵斧’還沒反應過來,就被這個沼澤人把鐮刀砍進了他的腦袋。”


    卡瑪什還沒有說完,一個男人喊道,“嘿,他的鐮刀哪來的?沼澤人是不允許使用鐵器的?”


    卡瑪什看看大家好奇的臉,自豪地說道,“那個沼澤人從我手裏借走的,速度快到我的手還保持著握鐮刀的姿勢,因為我當時準備去熱血拚殺,結果這個沼澤人瞬間擊殺了‘血腥雙麵斧’,而且雙腳是和迪迦索的腦袋同時落在地上,所以這裏也有我的功勞!”


    人們半信半疑地哈哈大笑起來。


    戴頭罩的老人也笑著問道,“那個沼澤人叫什麽名字?你和他很熟嗎?”


    卡瑪什警惕地看了眼老人,笑著道,“你知道我們和沼澤人語言不通,我都不知道他叫什麽。”


    帶著頭罩的老人拿起手杖推開眾人,剛要離開酒館,溫泉街的法務官奧德賽和衛隊長米勒邁步走了進來,頭罩老人忙將帽簷往下拉了拉,但米勒還是看到了他,急忙準備彎腰行禮卻又機敏地保持了沉默,老人微微點著頭走出了酒館。


    卡瑪什看到來者是將自己安排到前線的皇室衛隊長米勒,急忙轉過身佯裝低頭喝著酒。


    法務官奧德賽手裏提著馬鞭,用黑色帽簷下精亮的眼睛在酒館四下搜尋,突然走上前抓著卡瑪什的肩膀,把他臉扭向米勒問道,“大人,這個怎麽樣?”


    衛隊長米勒上下打量卡瑪什,搖搖頭道,“我們要棕色頭發的!”但又盯著似曾相識的卡瑪什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卡瑪什彎著腰說道,“尊敬的閣下,我是城外公墓唱頌歌的詩人。”


    墓地看守人托姆勒拍拍卡瑪什肩膀,衝著米勒道,“是的,他和我這些年一直在為死人安息而守護著萊德公墓,是我多才多藝的工人。”


    奧德賽認可地向米勒點點頭,又走到牌桌前,將個棕色短發的年輕人拉了起來,米勒看看年輕人肥嘟嘟的臉,衝身邊幾個侍衛點點頭。


    小多莉急忙跑上前攔住奧德賽說道,“他是我弟弟亞休,他是個老實的好人,你們想要幹什麽?”


    奧德賽一把推開小多莉,讓幾個侍衛拖走棕發年輕人亞休,並大聲公示道,“他參與擄掠綁架沼澤女孩,我們得把他帶走!”


    小多莉跑出酒館,大聲哭著道,“他天生跛腳,還整天呆在這裏,怎麽會做出這樣的事情?”......


    艾蒙派緹王宮,查理尼三世帶著塞恩斯和普卡·康斯提來到草坪,站到輛鐵鐮戰車前,用手摸著車軸兩端伸出鋒利鐵鐮刀道,“這是我們伯尼薩帝國最新的戰車,它可以衝入敵陣,不管是騎兵還是步兵,遇到它都會被切成兩截,另外上麵還可以站兩名弓箭手、一名長矛手,負責遠程和近距離的攻擊,這是烏坎那斯人的克星,一輛這樣的戰車可以殺死幾百名敵人,我們伯尼薩擁有數百輛這樣的戰車!”


    普卡·康斯提不耐煩地喘著粗氣道,“我已經等了很久,培歌在哪裏?”


    查理尼三世點點頭,轉身望著不遠處帶著‘罪犯’亞休歸來的米勒,向賽恩斯道,“他來了,你們的耐心換來了迴報。”


    普卡·康斯提轉過身,隻見一個棕色頭發的年輕人被拖到他們麵前。


    查理尼三世看著米勒問道,“他招供了嗎?”


    米勒行著禮道,“他已全部招供,他擄走了沼澤女孩們,並賣給了烏坎那斯人!”


    查理尼三世滿意地點點頭。


    普卡·康斯提邁步上前,抓著顫顫巍巍男孩的領口道,“是你把我女兒抓走的?”


    男孩亞休對尹更斯語一竅不通,抬頭看著麵前這個兇相畢露的沼澤人,隻能拚命搖頭。


    但米勒突然拔出長劍,猛地砍下了男孩腦袋,鮮血噴得普卡·康斯提滿臉都是。


    普卡·康斯提看著身首分離的男孩,用手指著冷笑的米勒道,“你...你怎可如此?我女兒還下落不明!”


    查理尼三世一腳踢開男孩的人頭,撣撣濺到胸口的血珠道,“我這個侍衛長向來嫉惡如仇,現在你們大仇已報,可以迴到沼澤去了!”


    普卡·康斯提起地上的人頭,舉到塞恩斯麵前問道,“這個可是那個培歌?”


    塞恩斯眼珠轉轉,無奈點點頭,轉身向皇宮大門走去。


    普卡·康斯怨恨地看著查理尼三世,大聲道,“我會自己找到女兒。”說完提著亞休那顆滴血的人頭,邁步離開了艾蒙派緹王宮。


    《荒漠露珠》:悲憾莫如,生如草芥無燃以發光,命如螻蟻被碾而無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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