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黃的太陽漸漸升到半空,將薄薄的陰雲照得灰白,大風陣陣吹過,帶著細碎密集的淅瀝雪花,直往人們眼中鑽。


    馬骨坡上黑壓壓的厄姆尼軍團幾乎和天邊的烏雲連在了一起,遠處的馬骨坡下十多個伯尼薩鐵甲軍方陣組合完畢,組成的品字型的陣線整齊有序,兩邊上千名黃乎乎的烏坎那斯雇傭騎兵和銀白色的鐵甲騎兵混雜在一起,而在騎兵後隱隱約約藏著上千名身材高大的狼人射手。


    疲憊至極、陷入昏睡的卡瑪什被人從馬車踹到地上,勉強起身拄著手中的長矛、揉揉眼睛望著坡上坡下的兩個陣營,不禁疑惑道,“查理尼三世的手下找這樣的地形作戰?這簡直就是給厄姆尼人送人頭!”


    這時頭盔上插著白羽的米勒騎馬來到近前,指了指補給車隊馬車上的武器,衝流民大軍們喊道,“運輸車隊所有人都穿上盔甲,帶好武器!”


    卡瑪什愣了會兒,忙上前道,“穿盔甲運送食物不太方便!”


    米勒彎下腰,盯著嬉皮笑臉的卡瑪什道,“你們要去迎敵,為伯尼薩帝國而戰!”


    卡瑪什臉色驟變地擺著手大聲道,“不不不,你錯了,我們是運送補給的隊伍,不是帝國衛戍軍人,你不能這麽做!”


    周圍疲憊至極的流民們聽到了兩人的對話,也抗拒地大聲喊叫起來。


    米勒迴頭看看,揮著長劍將兩個流民腦袋一並砍落在地,人們頓時變得鴉雀無聲。


    “誰要違抗命令,就砍下他的腦袋!”米勒將帶血的長劍在卡瑪什肩膀上擦了擦,向身邊的鐵甲騎兵們下令,隨即又衝流民們喊道,“馬上,穿戴盔甲!”


    伯尼薩帝國的流民們看著麵前騎兵們對準自己的長矛,都急忙胡亂穿戴著盔甲。


    看著眼前的一幕,庫爾楚走近阿基裏塔斯和托阿魯低聲道,“看來咱們得為白皮人作戰了,記住保命要緊!”


    一旁披著麻布的赫斯抬頭看看馬骨坡上蓄勢待發的幾萬厄姆尼人,抬起臉感受著襲來的寒風,走近挑選武器的阿基裏塔斯和庫爾楚道,“咱們在逆風向,還在坡下,告訴所有族人別穿盔甲隻帶重型盾牌。”說完又扭臉衝托阿魯道,“讓巴優納特人把所有烏喉丸分發給沼澤人,都馬上吞服。”看著赫斯又開始泛起綠光的眼睛,幾個驚懼的同伴忙聽命行事。


    而伯尼薩的“勇敢流民軍隊”們紛紛歪七八扭穿上鋥亮的盔甲,呆站在風雪中等著新號令,並不停呢喃祈禱。


    米勒騎著馬掃了眼這群連胸甲都戴反的流民和隻帶著盾牌的沼澤人,輕蔑地大喊道,“你們是最勇敢的人,是擊敗了‘紅色軍團’的勇士,今天是你們為榮譽戰鬥的時候,拿好你們的武器,痛擊厄姆尼人!”說完讓騎兵押著這幾千鬆散的‘流民軍人’往前走去。


    卡瑪什拿著長矛和麵輕巧的蒙皮木盾,看著自己的隊伍經過一個個方陣往向前而去,不停搖著頭道,“不不不,不能這樣。”可隊伍已經被帶到了鐵甲軍方陣的最前排。


    卡瑪什跺著硬邦邦地麵咒罵道,“媽的,媽的!昨天我在那兒,今天又在這兒,該死的查理尼三世!”


    等指揮著‘勇敢的軍隊’排列成橫豎的方陣,米勒麵帶笑容領著幾百名騎兵撤到側麵督戰。


    而流民們呆頭呆腦望著坡上烏雲般的厄姆尼騎兵,又看看身後嚴陣以待的鐵甲軍方陣,都個個渾身哆嗦地禱告著各自信仰的聖靈,並渾身戰栗地等待戰鬥號角吹響。


    卡瑪什瞥了眼身邊神情專注的赫斯,慌張道,“沼雄,你看到了嗎?坡上的厄姆尼人最少有幾萬,他們的騎兵隻要衝下來,就能把我們踏成渣,該死的查理尼三世這是要處死咱們!”


    赫斯沒有理會卡瑪什,取下麻布露出滿是裂痕的臉大聲道,“沼澤人,三角型陣型,重型盾牌,跟隨我,三角型!”


    所有沼澤人開始打亂隊形,紛紛舉著重型盾牌靠近赫斯。


    卡瑪什似乎看出赫斯的意圖,急忙轉過身將輕巧的盾牌塞進個尿褲子的流民手中,又搶過他手中冰冷的鉚鐵方盾道,“我幫你拿這個重的吧!”說完使勁拖著沉重的盾牌緊緊貼著赫斯。


    饑民們看到擁擠在一起的沼澤人,也模仿著三五成群地擠在一起。


    看著前麵的流民軍隊開始大亂,米勒咒罵著剛要上前。


    “防禦陣型,預備!”指揮軍隊的蘭德·考爾洪亮的聲音, 傳令的銅號隨之響起,“嘩啦、嘩啦”馬骨坡下十多個伯尼薩鐵甲方陣士兵們整齊劃一地豎起盾牌、長矛向前,並齊聲爆發出“唿哈、唿哈。”的怒吼。


    方陣不遠處灰色老馬上,頭發眉毛粘著雪花的麥道夫望了眼最前排的沼澤人,催馬來到米勒身邊道,“不知道他能不能被厄姆尼人的衝鋒碾碎!”


    米勒行著禮低聲道,“他們是第一層肉盾,無處可逃,何況他現在還是肉體凡胎,就是戰神托諾迪德也會被踩死!”


    寒風冷冽入骨,枯草搖擺蕭瑟,煎熬的人們似乎能聽到自己的心跳。


    “嗚嗚嗚”厄姆尼人響徹天空的號聲終於響起,地麵開始顫抖,冰冷的雪花落在沼澤人們臉上,赫斯雙手各握一麵重型盾牌,放著幽光的眼睛緊盯著馬骨坡上邁著整齊步伐而來的幾萬厄姆尼步兵,喊道,“抓緊盾牌,準備,準備!”


    在科馬恩和托拉魯的指揮下,因吞食烏喉丸而太陽穴鼓起、眼珠血紅的尹更斯湖沼澤人和彪悍善戰的巴優納特紋身沼澤人慢慢將盾牌頂在肩膀上,站在赫斯身後兩側組成了延伸三角陣型。


    幾萬厄姆尼步兵邁著鏗鏘有力的步伐越來越近,馬骨坡下隻露著眼窩的鐵甲兵大口唿吸、心跳加速地緊盯著這些黑鐵方塊般的厄姆尼軍陣。


    軍陣側翼的蘭德·考爾雕塑般望著對麵的厄姆尼人方陣兩側,不停用手搓著搭在馬鞍橋上的劍柄嘟囔道,“騎兵出來,騎兵出來...”


    突然,百步外的十幾個厄姆尼方陣“嘩啦”停在原地,並齊刷跪坐在地將雙臂舉向天空。


    蘭德·考爾身邊的盧魯·巴赫撓了撓自己臉上發癢的傷疤,神經質地笑道,“他們在幹嘛?死前祈禱嗎?”


    蘭德·考爾眉頭緊皺,緊盯著這些齊聲呢喃又張開雙臂跪趴的厄姆尼人道,“猜對了一半,他們在提前為亡魂祈福,他們的或者...咱們的!”


    “不死不休唄!”盧魯·巴赫迴頭看看帝國鐵甲軍又望望對麵的厄姆尼大軍,咽了口唾沫道,“希望您的計策管用!”


    蘭德·考爾昂起那張內凹坑窪的臉,眨眨長睫毛下的灰藍眼睛,望著漸漸起身的厄姆尼步兵和突然從他們兩翼衝出來的厄姆尼騎兵,突然麵露喜悅又迅即眉頭緊鎖略帶傷感道,“贏了!”說著扯馬到了不遠處。


    盧魯·巴赫驚愕地望了眼阿契琉斯道,“這就贏了?”


    阿契琉斯抬頭看看草坡上狂奔而下的幾千厄姆尼重甲騎兵,緊追蘭德·考爾並迴頭向盧魯·巴赫做了個鬼臉道,“多少得有個過程!”


    “弓箭!”前排鐵甲軍方陣士兵長的吼聲在唿唿大風中旋即被吹散,而異常快速的厄姆尼重甲騎兵已經踏鐵碎地般奔騰而來。


    鐵甲軍的密集箭支混雜著雪花,逆風落入厄姆尼騎兵群中但顯得虛弱無力。


    馬蹄濺起了泥漿落在了盾牌上,馬上伸出鋒利長矛的厄姆尼人猛衝向首當其衝的沼澤人。


    最前方的赫斯迅速將手中兩麵盾牌合攏形成個三角尖,聲嘶力竭吼道,“抓好盾牌!”


    “嘩”沼澤人蹲著身體把盾牌衝外,緊隨赫斯組成了個密不透風的大型三角防護盾體。


    赫斯不停大聲喊道,“抓緊,不要留空隙!”


    吞食了烏喉丸的沼澤人們肌肉暴起死死抓著盾牌手柄。


    赫斯抓著麵前兩麵重型盾牌,堅守著最前方的銳利尖角,順著山坡蜂擁而下的厄姆尼戰馬本能地躲避這個‘三角形護盾’而被分向兩邊,偶爾有戰馬撞在尖角上也被滑開,斜麵的盾牌粘著雪水和大坡的慣性,讓其他意圖撞擊的騎兵滑著衝下了坡,隻留下長矛叮叮當當紮在盾牌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而周圍幾千流民士兵沒有重型盾牌的防護,被疾馳的厄姆尼騎兵撞飛,馬蹄下骨頭碎裂與大聲哀嚎尖叫驟起又隨風而逝。


    幾千騎兵過後幾萬厄姆尼步兵湧了下來,赫斯大聲道,“守住,別動!”


    看著這個“三角形護盾”障礙了己方方陣推進,大群厄姆尼步兵上前想要搶奪盾牌打開‘三角防護盾’,卻絲毫無法撼動這些猶如焊接在一起般的盾牌,於是開始甩著連枷和鐵索釘錘猛擊盾牌後的沼澤人,將沼澤人打的骨蓋橫飛,巴優納特人蠢蠢欲動想要衝出去拚殺,巴優納特人頭目科馬恩急忙吼道,“護盾擋住上麵,堅守,堅守!”沼澤人們急忙舉起盾牌,一個接一個地緊緊拚接,讓‘三角形護盾’上方也變成了個牢固的‘龜殼’,有些厄姆尼士兵見狀爬上“三角防護盾”平頂,試圖從上方打開缺口,卻掉入消失在“三角防護盾”中,但越來越多的厄姆尼士兵爬上“三角防護盾”平頂,周圍也有厄姆尼人用短刀、鋼錐撬動盾牌間隙,並將長矛插入間隙開始攪動,不斷有沼澤人被矛頭穿身而倒下,‘三角防護盾’漸漸開始鬆動,突然,有人開始“嗚嘿、嗚嘿、嗚嘿...”的悶聲唿喊,其他沼澤人也開始“嗚嘿...嗚嘿”的相應,而在眾人合聲之際,開始有些鬆動的“三角防護盾”猛地收縮,再次緊緊縮在一起。


    “攻城錘”赫斯突然聽到有個厄姆尼人大喊道,但還沒等有人迴應這個厄姆尼指揮官的話,這些想撬開這個“三角防護盾”的厄姆尼人被後麵的方陣慣性擠著往前衝,身不由己地放棄了圍攻,跟著前方的厄姆尼騎兵輕而易舉踏平了第一排饑民防線,並向第二排的鐵甲軍方陣衝去,蘭德·考爾揮著長劍喊道,“保持陣型,保持陣型!”


    “轟”首當其衝的厄姆尼騎兵失控地衝撞在鐵甲兵林立的長矛、盾牌上,前排鐵甲兵被猛地撞飛,厄姆尼戰馬也蹄腳失衡滾石般紛紛摔倒,阻擋了後方的衝擊,伯尼薩鐵甲兵乘機迅速又補上方陣缺口。


    而後麵的厄姆尼騎兵擁著前麵騎兵,在勉強站穩之後用長矛和鐵甲兵互相捅殺,血水順著山坡流到後麵鐵甲兵的腳下。


    漸漸第一排鐵甲方陣在順風且居高臨下的厄姆尼騎兵麵前有些無力支撐,邊戰邊往後退,厄姆尼騎兵步步緊逼,留下了大片鐵甲兵屍體,品字形的陣線變凹,中央迎敵的鐵甲兵慢慢往後退,“品”字形戰線漸漸變成了長條的u型。


    蘭德·考爾在方陣邊看著的厄姆尼人已經傾巢而下,全部堵在鐵甲陣前,向身邊的神秘矮哥說道,“吹號,中陣退位,兩翼合圍!”


    聽到號聲的中央鐵甲方陣加速後退,厄姆尼騎兵想突破鐵甲軍方陣緊追猛殺,接連兩道方陣被厄姆尼騎兵衝擊下潰敗逃散,而當厄姆尼騎兵來到最後的一道鐵甲方陣前,地麵突然斜刺地拉起支在泥土裏的巨型長矛,而巨型長矛間隙豎著重型盾牌又阻滯厄姆尼步兵的突破,此時,外圍原地待命的鐵甲騎兵和烏坎那斯人突然投入陣線,像伸開的兩隻羽翼包圍了突入鐵甲方陣的厄姆尼人。


    正麵迎敵的鐵甲方陣士兵舉著盾牌和巨型長矛死死頂住厄姆尼人,想要借助有力地形一擊即潰的戰術安排和草坡慣性,讓還在往下衝的幾萬厄姆尼步兵不明就裏地一直往前湧,漸漸地都擁堵在騎兵身後,而如此的擁擠甚至讓士兵的武器都無法伸展。


    這時,兩翼的幾個鐵甲方陣也突然扭轉陣型,延展地將厄姆尼人迎麵包圍,從側翼方陣突然出現的上千名狼人,跑到高處用修長健壯的長臂拉滿長弓,向被包圍在中央的厄姆尼人快速盲射。


    躲在馬骨坡後的上萬烏坎那斯騎兵也突然出現,尖叫著合圍到厄姆尼人後方,張弓拉箭不停射殺妄圖爬坡突圍的厄姆尼人,濕滑的幹草坡和迅速奔跑的烏坎那斯騎兵,讓向上突圍的厄姆尼人一片片倒在牛角弓下。


    頓時,擁擠的厄姆尼人就像塞進了罐頭,烏坎那斯人和鐵甲軍唿喊著開始一點點擠壓,一層層剝殺........


    在擁擠的包圍圈中,成群厄姆尼人擁擠斜靠在沼澤人‘三角形護盾龜殼’上,為了逃命拚命爬上護盾頂反擊,這讓沼澤人舉著的盾牌越來越沉,赫斯用肩膀頂著不停下沉的盾牌喊道,“頂住,不然被踩死,頂住!”可排山倒海的厄姆尼人和追殺的鐵甲兵不停往上湧著,護盾的斜麵越來越小,終於有沼澤人支持不住滑倒在地,隨即“龜殼”嘩啦一聲垮塌,被混雜的士兵們踩在腳下......


    手持長矛的小獸血盧魯·巴赫縱馬來到蘭德·考爾身邊,看著發生踩踏而無法擠進的戰場,不滿地大聲道,“就這樣結束?”


    蘭德·考爾扭過臉,盯著這個臉上疤痕凸起、急不可耐嗜血模樣的盧魯·巴赫,又看看馬骨坡上堆積如山的屍體,倦怠嫌棄道,“難道還不夠嗎?”.......


    天空稀疏的雪渣不再飄零,昏黃的半邊太陽掛在山頭,幾百名鐵甲騎兵在漫山遍野的屍體中搜尋著什麽,一個凸起的死人堆突然微微動著,猛地幾具屍體被掀在一邊,渾身血跡的赫斯扔掉手裏的盾牌,走下屍體堆站在血色的渾濁泥漿裏。


    一個、兩個,漸漸爬出來屍體堆的沼澤人越來越多,大口喘著氣的卡瑪什也手腳並用地爬了出來,卻又被濃重的血腥味嗆得猛咳起來,最後低頭看看自己被鮮血染紅的身體,翻身躺在屍體上大口喘氣,還不忘顫顫巍巍摸著自己腰間那個鹿皮挎包。


    《摩納喆訶》:隻要虔誠、隻要勇敢、便可踏入永生的摩納天國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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