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豔的太陽露出個邊,高聳的厄斯城城牆上,冷風中的巴賽爾望著遠處厄斯河結著殘冰的幹涸河床,麵無表情地呢喃道,“這就是人們口中的那條聖河,曾經寬廣澎湃,如今卻剩下小溪碎石。”


    正在撣瓦藍製服上灰塵的梅隆忙抬起頭,眯眼望著厄斯河附和道,“據說是坎帕尼為了灌溉穀倉地將河水截留了,而且有人在河床發現了金砂和玉石,這讓河床上到處是坑坑窪窪...不過夏天好像就又會有河水...”


    眉頭緊鎖的巴塞爾轉過身,將梅隆胸前的那枚雙隼金盾徽章擺正,認真地盯著這個貼身侍從道,“記住,沒有什麽是永恆的,任何東西都會隨著時間而變質。”


    梅隆眨眨眼,佯裝懵懂道,“您真是高深!”說著忙抬手指著遠處曠野中道,“好像有人來了!”話音剛落,幾名信使騎馬從遠處疾馳而來,等衝入緩緩打開的厄斯城城門,兩名氣喘籲籲的信使踩著z字石梯迅速登上城牆。


    似乎早有準備的巴賽爾氣定神閑打量著信使的模樣,慢慢抬手接過有修士本莫署名的軍情信報,等仔細看完信件內容,頓時眉頭舒展道,“有桑切斯爵士在我們旁邊保駕開路,真是高枕無憂。”


    聽到巴賽爾的話,梅隆也鬆了口氣地討好道,“您真是神機妙算、統領有方,讓補給隊避開了厄姆尼人,現在又等到了桑切斯王公的護衛。”


    巴賽爾摸摸自己油亮彎曲的八字胡道,“當然,咱們是補給隊,不是上前線的鐵甲方陣,給軍隊提供給養是重中之重,所以快慢不是重點,盡管繞了點路,但存在才是職責。”說完又嚴肅地教導道,“親愛的梅隆,你也看到了驛道上那場遭遇戰後的慘狀,這是一場野獸對野獸的戰爭,像蘭德·考爾那樣的人就是野獸,可能這樣的比喻不太恰當,但確實如此,我聽說前幾天晚上博卡薩王公好像慘遭他毒手,當然也怪博卡薩不聽我勸告,所以你以後要遠離烈酒和魯莽之徒,多向桑切斯王公這樣謹慎的人靠攏學習。”


    梅隆心領神會地點點頭,感激道,“謝謝您的諄諄教導,跟隨您讓我明白了很多事理。”


    “戰事緊急,吩咐傳令兵開拔。”心曠神怡的巴賽爾甩了甩袖子,邁著步子向城牆下走去。


    等巴賽爾和梅隆騎馬出了厄斯城,看到還擠在破布帳篷中睡覺的“流民軍隊”和沼澤人,不禁破口大罵道,“你們這些懶鬼們快起來,耽誤了軍情就吊死你們。”


    梅隆也騎著馬帶著傳令兵來迴跑著唿喊,“你們這幫懶人,快點搬運武器食物,前麵的人在浴血奮戰,你們卻在偷懶。”


    卡瑪什鬆開裹在身上的破氈布,揉揉眼睛推開迪迦索壓著自己的胳膊,嘟囔道,“老天瞎眼!”


    裝滿長矛、盔甲和食物補給的馬車一輛輛出了城門,沼澤人們扛著裝滿幹酪、大麥粉、和各種豆子的麻布口袋向小奧古斯塔方向行進,其他募集而來的空車朝著那些附近的城鎮駛去,收集運送其他城邦準備好的軍備。


    日頭漸漸升到天空正中央,扛著口袋的阿基裏塔斯滿頭大汗,轉身打量著那些發纘朝天、佩戴的獸牙串飾的紋身沼澤人道,“兇殘的黑腳雞,你們也得做苦力,真是生來平等!”


    而這些帶著獸皮綁腿套的巴優納特人互相使著眼色,扛著布袋邊走邊靠近阿基裏塔斯。


    察覺到將自己夾在中央的這些紋身沼澤人不懷好意,阿基裏塔斯忙用手摸著後腰的魚骨刀,並向不遠處的同伴們打著報警響舌。


    庫爾楚見狀忙將布袋讓扔到輛馬車上,反握著魚骨刀擠到阿基裏塔斯身邊,但幾名健壯的巴優納特人卻冷笑著擠住兩人,並開始騰出右手搭在腰側的狗腿刀上。


    “赫斯、赫斯!”看著這些巴優納特人想要動手,庫爾楚忙向依舊低頭向前的赫斯輕聲求救。


    赫斯卻好似充耳不聞般低頭向前,隻是微微側臉瞟了眼那名發籫粗短、頭發馬尾般披散到後背的巴優納特人頭目,而這名異常健碩、肩胸布滿疤痕的巴優納特人頭目轉過臉,冷冷打量著臉色蠟黃的阿基裏塔斯,又瞥了眼用麻布披頭遮臉的赫斯,輕輕向幾名手下撣撣手。


    看著幾名巴優納特人泄氣地離開,庫爾楚長舒了口氣,又狠狠一巴掌抽在阿基裏塔斯後背,罵罵咧咧走到赫斯身邊。


    聽到這清脆的拍打聲,扛著鐮刀的卡瑪什左右看看沒有鐵甲騎兵,便大搖大擺走近赫斯,偷偷用小刀在他扛著的袋子上割開個口子,拿出幾塊鹹肉放進自己挎包,又塞了塊進嘴裏道,“這樣天氣,你們穿著那麽破爛的褚衣,簡直是場苦旅,甚至是不歸路。”


    赫斯用餘光掃了眼卡瑪什道,“你沒看到我異變的臉嗎?你不怕感染瘟疫?”


    卡瑪什將塊肉幹塞進赫斯手中道,“恐懼帶來死亡,關愛帶來希望,不是嗎?”


    旁邊高大的迪迦索伸手從搶過卡瑪什的肉幹,大口嚼著道,“我也給這些‘翹奇’減輕點負擔!”


    “有敵情,陣型,擺好防衛陣型!”幾個傳令騎兵唿喊著從身邊掠過。


    卡瑪什有些難以置信地抬臉望去,這才發現長長的運輸車隊像條長蛇般開始首尾盤旋迴籠,而遠處隱隱約約出現了暗紅色的騎兵群,卡瑪什急忙戴好頭盔舉著鐮刀說道,“媽的,他們怎麽會出現在這兒!”


    鐵甲騎兵拚命抽打車夫,讓他們快速驅趕馬車,終於形成了由多層馬車組成的巨大圓形防衛圈,而站在用馬車防衛圈外的“流民軍隊”頓時亂作一團,無所適從地看著從遠處越來越近的厄姆尼騎兵。


    皇婿巴賽爾慌忙來到近前,手握長劍不停喊道,“你們這群傻瓜,拿起你們的武器,準備迎敵!”


    赫斯上前一把拉住巴賽爾戰馬的韁繩道,“給我們分發武器!”


    巴賽爾抬頭觀望遠處閑庭信步而來的厄姆尼騎兵群,又看看防衛圈外六七千流民組成的“勇敢軍隊”,神情有些放鬆地彎腰道,“沼澤人,你們不能使用鐵器,而且他們人數也不多,但你們要敢跑,我就全部殺死你們!”說完帶著鐵甲兵們逃到馬車防衛圈中大喊道,“兄弟們,你們是他們的數倍,為了榮譽,為了保衛艾蒙派緹王室,殺死厄姆尼人!”


    漸漸地,對麵曠野中悠閑而來的三千厄姆尼騎兵突然加速,越來越快,繼而向巨石城這支補給車隊發起狂潮般的衝鋒,站在馬車防衛圈外圍的流民士兵們望著這奔騰鐵流,又看看厄姆尼騎兵那反射著陽光的鋒利長矛,魂飛魄散地緊緊靠在馬車上,嘴裏不停祈禱著眾神。


    突然,衝刺的厄姆尼騎兵卻驟然停了下來,在不遠處放下長矛盯著這群數量雖多,但已經退卻躲閃的烏合之眾。


    這時,一輛由八匹馬拖拽的青銅背甲戰車從厄姆尼騎兵中緩緩駛出,緩緩地停在馬車防衛圈前,一名身披青銅盔甲、僅露眼窩的厄姆尼領主站在戰車上,身邊站著名鬼祟的禿頂男人。


    托阿魯打量著戰車上這個異常高大健壯的厄姆尼領主,驚歎道,“這是我見過最大塊的家夥!”


    正當“勇敢軍隊”發呆,銅皮被甲戰車上的禿頂男人突然揮揮手,高聲喊道,“兄弟們,我們已經知道了你們的底細,你們快放下武器,厄姆尼人會放你們迴家,我們知道你們隻是老實的農夫,被強征而來,厄姆尼騎兵有弓箭和長矛,而你們手裏都是些破爛,你們甚至連頂像樣的頭盔都沒有,厄姆尼領主不想屠殺你們,不要為艾蒙派緹家賣命了,我也是伯尼薩人,知道你們受著很重的苦難,所以現在投降還來得及!”


    馬車防衛圈外的流民們看著對麵殺氣騰騰的厄姆尼騎兵,都不約而同地望向防衛圈內的巴賽爾。


    臉色蒼白的巴賽爾急忙喊道,“我勇敢的士兵們,如果投降,就是伸出脖子挨宰,衝上去殺死這些強盜,保護你們的家人!”


    可站在車隊前的流民們都呆呆站著,發抖的手舉不起武器,似乎在等待什麽降臨。


    銅皮戰車上的厄姆尼領主看到流民們臉上的呆滯與恐懼,彎腰和身邊的伯尼薩翻譯耳語幾句話。


    禿頂伯尼薩男人諂媚地向厄姆尼領主笑笑,又挺起胸口喊道,“厄姆尼大人不想和農夫開戰,所以你們可以選出一個最勇敢的戰士,如果能戰勝這位厄姆尼大人,就放你們走,如果輸了就放下武器投降!”


    驚恐的流民們依舊一片安靜,戰車上的厄姆尼領主走下戰車,青銅護甲泛著寒光,寬闊肩頭嵌著的兩個銅質獸頭好似唿之欲出,看到補給車隊沒有人敢應戰,這位足有常人兩倍高的厄姆尼領主大手一垂,將帶有槍尖的巨大青銅戰斧拄在地上,又衝著防衛圈搖搖頭,並用大拇指衝著地麵指了指。


    幹冷的寒風吹過,打了個哆嗦的巴賽爾似乎被這羞辱的手勢惹怒,揮著長劍衝圈內圈外的士兵們喊道,“誰敢挑戰他...我...我獎賞一百枚金幣,正兒八經的施洛華金幣,有景真兄弟會的好漢嗎?”


    見還是沒人應答,巴賽爾拉著有些驚慌的戰馬喊道,“兩百枚。金幣,無論輸贏!”


    “無論輸贏?輸了不就死了嗎?”、“萬一贏了呢?”、“那麽多賞金,能讓你享受一切。”、“死了賞金也能留給你兒子”、“有兒子誰他媽能來這兒”神色慌張的流民們開始互相慫恿,但始終緊盯對麵的眼睛卻因害怕而即將散瞳。


    站在最前排的伐木工迪迦索雙手抓著伐木斧,躍躍欲試地死死瞪著對麵的厄姆尼領主。


    扛著鐮刀的卡瑪什見狀,湊近迪迦索低聲道,“這裏你最強壯,或許你可以去殺死他!”


    但迪迦索看看高出自己半截的這個“雙麵斧”領主,猶豫地不停搓著鬆木斧柄。


    卡瑪什繼續低聲慫恿道,“他雖然塊頭很大,但揮舞那把大斧子肯定不靈活,你可以先砍他的腳踝,那裏禁不住你一斧子,然後再砍下他的腦袋。”


    迪迦索低頭看看“雙麵斧”領主露著腳踝的青銅脛甲,又抬頭看看他那完全遮住脖頸、僅露眼窩的青銅頭盔,最後無奈地搖搖頭。


    久久的等待讓“雙麵斧”領主失去耐心地抬起左手,身後的厄姆尼騎兵們嘩啦握起長矛,俯在馬背準備衝鋒。


    情急之下卡瑪什忙跑到兩軍之間,用厄姆尼語大喊道,“有人挑戰。”


    “雙麵斧”領主上下打量著個頭隻到自己大腿根、頂著破頭盔、肩扛把鐮刀的卡瑪什,又不解地歪著頭看看,便往前走了兩步舉起了巨大的戰斧。


    可斧子剛要落下,卡瑪什突然伸出手道,“不要著急!”


    厄姆尼“雙麵斧”領主收起並將雙麵斧也扛在肩頭,疑惑地低頭看著滿帶不屑的卡瑪什。


    卡瑪什將鐮刀杵在地上把頭盔掀了掀,仔細打量著這名“雙麵斧”領主,又迴頭指著身後的迪迦索道,“是我的朋友準備迎戰,但你戴著頭盔,他卻沒有,咱們需要場公平對決。”


    對麵的“雙麵斧”領主聽著卡瑪什不算流利的厄姆尼語,嗬嗬一笑摘下自己厚重的頭盔扔到地上,露出了口鼻難分、形如倭瓜的毀容臉道,“隨意!”


    《虛偽的榮耀》:強者無情,智者無義!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墟萸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竸三爺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竸三爺並收藏墟萸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