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


    德·愛華有些猶豫地看向旁邊的單內侍。他也不太能確定自己是不是可以在外麵逗留。


    常樂等了許久,也看向單內侍,大概猜到德·愛華的顧及,便替他開口道:“單內侍,愛華畫師可以在此多待會兒嗎?晚些,我讓任昀送他迴宮。”


    “姑娘這說的哪裏話?愛華畫師想在哪裏,咱家就是個內侍,哪裏管的著啊?”


    單內侍賠笑兩下,既不說同意也不說反對。


    常樂思索著,下意識雙手叉腰,正好摸著腰間別著的象牙扇,低頭瞧了眼,抬頭便笑道:“愛華畫師在這兒,絕對不會出問題的。要不您迴去說說?如果聖上有事兒需要,愛華畫師立馬迴去。”


    不知怎地,常樂看見這把扇子就像想到了司伯言的那張臉,親和友善。想來,是個比較好說話的。


    單內侍眸光微微一轉,道:“那咱家就迴去幫忙問問,看聖上有無事找愛華畫師,容迴,你就在這兒陪著愛華畫師罷。”


    “是。”他旁邊的小內侍,容迴站出來行了一禮。


    常樂瞧了那個年輕內侍一眼,很是感激地朝單內侍行了一禮:“真是勞煩單內侍了,常樂感激不盡。”


    “姑娘不必這般客氣。咱家這便迴去了。”單內侍說罷就帶人出了天甲畫坊,還專門留了四個禁衛軍守著德·愛華。


    常樂將帝旨和金筆全部交給十裏,一直將單內侍送出街巷口,這才和德·愛華一塊兒迴天甲畫坊。


    沒想到,帝旨的影響力這麽大,這幾日店門前沒有一個人,有人也是來找茬的,沒想到現在門檻都要被人給踩爛了。


    進進出出的人絡繹不絕。十裏和無澤已經忙了起來,任昀都不得不帶著手下人開始招唿。


    “常坊主,恭喜啊,得了聖上的賞賜。沒想到,常坊主如此受聖上青睞啊。”


    一兩個人趁著常樂路過,就開始瘋狂地說些好聽的話。說話之餘,還看向她旁邊的德?愛華,然後在心裏頭默默驚詫一番。


    常樂明知道他們是阿諛奉承,但是聽著舒坦,笑的也十分真誠,道:“客氣客氣,承蒙聖上恩德。”


    “常坊主,你這生意肯定會越做越大的。我們坊賣的筆墨可是上等,姑娘如果想合作的話,我們這邊可以給姑娘少上幾成。”


    常樂照顧著德·愛華的處境,應付道:“此事可以考慮考慮。不好意思,大家隨便看,在下還有事,先不奉陪了。”


    那些人也很懂顏色,立馬讓開路,讓常樂和德·愛華等人往後院兒去。


    到了後院的廳堂,還能聽見前店的熱鬧之聲。眼看著畫坊又重新恢複紅火,常樂也算是鬆了一口氣。十裏在前麵忙著,就常樂自己上茶了。


    “這畫坊也沒招什麽下人,我


    就隨便泡了點茶,愛華畫師不要介意啊。”


    愛華端坐應承著,左右看了看,環視這廳堂的格局也是簡單的很,設置也不是很多。就是很普通的一個院子廳堂。


    “聽說,愛華畫師這迴是特意來看我的?”常樂很是厚臉皮地問德·愛華。


    德·愛華愣了下,不知道她是怎麽知道的,一時有些不好意思,卻是承認道:“是,看見姑娘你畫的那幅《八駿圖》,覺得很驚豔。還以為姑娘是從西方過來的。”


    “哦,那真是不好意思,讓愛華畫師失望了。”常樂笑了笑,繼續想辦法套近乎,“那愛華畫師畫的是油畫嗎?”


    “是。你師父有教過你油畫嗎?”德·愛華興致勃勃地詢問常樂。


    “有那麽一點點。”常樂用右手的食指和拇指比劃出一個短短的長度來,“說起來,我的畫坊是不是也可以放上一些西方的畫作?”


    “嗯?”德·愛華被她的想法給吸引,追問道,“可以這樣嗎?可是,你們大氏的民眾應該是不會接受的吧?”


    “那有什麽關係?我的畫坊裏,專門就有個地方放些新畫作。也不指望他們會買或者學習,隻要掛在那裏,讓對繪畫有興趣的人知道,原來還有這種繪畫方式的存在。”常樂愈說愈激動,一雙眼睛盛滿對藝術的追求的熱情,“讓繪畫的人,知道畫的可能性有很多,畫的方式有很多。這種新奇的碰撞越多,對藝術的交流才是最好的。”


    德·愛華被她的觀念所震撼,心裏的滋味複雜至極,瞧著常樂隻知道傻笑,不知道要怎麽表達自己的這份心意。他還是第一次遇見如此開明包容的女子,而且對繪畫創作有著極高的熱情。


    他收迴之前的想法,此刻的常樂在他眼裏就是女神一般的存在。


    “怎麽?”常樂見他哭笑不得的樣子,不解中又有些猶豫,“難道你不這樣以為嗎?”


    “哦,不,我是從來沒想到過。”


    德·愛華有些手舞足蹈地說道,最後雙手一振,鬆了下來,緩了緩才能平靜地組織自己的語言。


    “你這樣的姑娘,我是第一次遇見,你很不一樣。”


    “是嘛?”


    常樂最聽不得別人誇她,她是會把這些誇獎當真的。常樂強忍著自己不露出得意的表情來,繼續道。


    “不然,直接就把愛華畫師的畫作放兩幅到畫坊裏來?不知道,愛華畫師能否贈送一兩幅?”


    “當然可以。”德·愛華激動地一口答應,完全沒想過跟常樂談報酬的事情。


    常樂立馬喜滋滋的,為自己撿了個天大的便宜而高興。如果她的畫坊有禦前畫師的油畫作品,那不是更加地為她的畫坊漲名聲?


    東西結合,促進東西文化交流的畫坊,誰還敢說她的畫坊


    不是天下第一甲?


    常樂如此想著,卻又忽然想起個問題來,很是謹慎地問德·愛華:“你是畫什麽題材的作品?”


    “我比較擅長的是神學有關的人物畫。”德·愛華如實相告。


    常樂的眼皮子跳了下,道:“是不是那種,不穿衣服的?”


    德·愛華被她的話點醒,明白這裏的人是無法接受那樣的畫作。


    為了繪畫,德·愛華學了解剖。所以,在他的意識裏,對繪畫最崇高的敬意的表達,就是畫出一幅幅完美的人物畫,將人體之美淋漓盡致的表現出來。憑借那些神學類的人物畫,他在國內享受了很高的名譽。


    之前皇帝讓他畫出一幅作品的時候,他就畫了一幅愛神的油畫。因為沒畫衣服,當時就被那些東閣的學士給罵了一頓,皇帝雖然沒有生氣,但也告訴過他,以後不能再畫這樣的畫。


    “我,我可以畫穿衣服的。”


    德·愛華有些窘迫地向常樂解釋,心裏卻有些懊惱和委屈。他一想追求推崇的,在這裏卻成了無恥下流的作品。


    為此,他幾度陷入內心的掙紮和懷疑,以為來到大氏,其實是斷了他在繪畫之路上的追求。但他是代表兩國和平交流的使者,隻能忍著,並渾渾噩噩地留下來。


    常樂見德·愛華的眸光有些暗淡下去,以為是自己的話傷害到了他,立馬解釋道:“我對那些畫作,是沒有歧義的,隻是,你知道,這裏的人不太能接受。每個國家的文化傳統不一樣,這邊比較追求含蓄之美。”


    “我知道,你不必在意。”德·愛華有些感動地笑了笑。


    “你應該也會畫風景建築之類的畫罷?”常樂換了個話題詢問。


    德·愛華點頭:“這些也沒問題。”


    “那我有個想法,不知道你覺得怎麽樣。”常樂有些迫不及待,不等德·愛華開口,自己就先把想法說了出來,“我覺得,你可以畫些你們國家的生活畫,還有你們國家的一些標誌性建築。這樣,既表現了你的繪畫之美,也能讓我們看看你們國家的美麗。反正是為了增長人的見識的嘛,不如讓大氏的人,也了解了解你們的國家?”


    “我們的國家?”


    德·愛華喃喃地念了一句,盯著常樂半晌說不出話來。許久,德·愛華才有些黯然神傷,深吸了口氣,勉強扯了個笑意。


    “這,我感覺,你們國家並不是很願意了解我們國家。說實話,我們國家確實沒有你們國家這麽富饒強盛……”


    “每個國家都有它的特別之處,正如人一樣,而且每個國家肯定有它美好的一麵,難道你也覺得你們國家沒有半點值得了解和認識的地方嗎?”常樂半開著玩笑反問。


    “no!”德·愛華的戀鄉情結一下子被拉


    了出來,情急就蹦出了個單詞,害怕她聽不懂就又用蹩腳的官話解釋,“當然不是。我們國家,也有很多很美麗的地方。”


    “那就是了,相信你一定會畫的很好看。”常樂咧嘴一笑,很是期待地看著德·愛華。她也想看看,這個時候的國外是什麽樣的。


    既然這個大氏都是架空的時代,常樂也不想糾結現在西方是什麽時代了。她就隻看看就好。


    德·愛華深受常樂的鼓舞,點了點頭,十分感激,目光都溫柔了許多,一雙碧眼如同寶石一般散發著瑩瑩光澤。起身,很是紳士地站在了常樂的麵前,彎腰行了一禮。


    “哦,姑娘,感謝你的欣賞,我不會辜負你的期待的。”


    “不用這麽客氣。”


    常樂有些不好意思地站了起來,伸手就要扶起他,卻被他捉住了手。


    德·愛華紳士一笑:“為表示我的敬意,希望姑娘允許我親吻一下你的手。”


    “啊?”


    常樂的臉騰地一下就紅了,她知道這隻是個禮節,但實際被這樣鄭重對待,還是稍稍有些緊張窘迫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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