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著月白色的襦裙,外披一件嫩黃的薄衫,容貌明麗美豔。步搖金釵,金玉耳璫項鏈,腳踝上也係著條銀鏈。


    渾身透著奢華,手腕上卻係著一條沒有任何金銀玉石的編結紅繩,格外突兀。卻又和紅玉戒指遙遙唿應。


    如霜雙足未著鞋襪,三寸金蓮就輕踩在絨毯之上。


    靜然而立,如同女王一般,挑著鳳眼,遠遠打量常樂的模樣。


    不消片刻,如霜收斂了眉眼,慵懶地轉了轉食指上的紅玉戒指:“確實醜陋。”


    什麽?


    常樂手中的扇子有些拿不住。


    如霜已經坐到了懷王對麵的桌子上,翹著二郎腿,玉足點著凳麵兒,雙手輕輕地搭在膝蓋上,偏頭看向懷王。


    “還是個棄婦?”


    啪嗒。


    象牙骨的折扇掉在地上。


    常樂心思複雜地彎身去撿。


    這女子甚是清冷孤傲,與先前獻舞之時情況差太多。常樂一時後悔來見,她可不喜歡脾氣臭的美女。


    懷王皺眉,輕斥道:“說話注意點兒。”


    如霜眸光微訝,抬腿下了桌子,在常樂直身之時,已經立在了她的麵前。


    伸手碰了幾下她脖頸上的傷口,常樂猝不及防地後退半步。


    如霜立馬又捉住她捏扇子的右手,將她的手腕一捏,她便不自覺鬆了手。如霜順手拿過象牙扇,錯手打開,隨意瞄了眼畫上的內容,又利索合上。


    見常樂另一隻手來搶奪折扇,如霜也不阻攔,直接就給了她。反觀起她的右手來,瞄了眼,目光往她袖子裏探。


    常樂被她這一係列的動作弄得滿頭霧水,手忙腳亂之時瞪向懷王求助。


    懷王隻是含笑靜看,沒有半點插手的意思。


    刹那間,如霜已經將常樂的衣袖撩了上去,直接擼到了臂膀處。


    常樂還沒掙紮,如霜已經放開了她的手腕,重新坐迴了桌子上,撥弄著紅色指甲,冷傲地瞟向懷王。


    “兩千五百兩。”


    不知道是在說什麽東西,但這個數字出來,常樂已經心動了。


    “你這是在趁火打劫?”懷王眯眼看她。


    如霜麵無表情道:“我的東西,怎麽能比那個瘋女人便宜?”


    懷王幽幽道:“難道不是你最近又手頭緊了?”


    如霜難得一笑,也隻是稍微彎起了嘴角而已。抬起手,朝懷王炫耀似地晃了晃食指上的紅玉戒指,卻是端著身子。


    “十萬兩,野國王後畢生所愛。”


    十萬兩的一枚戒指。


    常樂想跪了。


    “聽說,裏麵養著蠱魂?”懷王饒有意味地看了下她的戒指。


    如霜用手輕輕托著臉,擺了個冷豔的神情,定格便是一副絕美美人圖。


    “與我正相配。”


    懷王輕笑一聲:“兩千零一兩,東西拿來。”


    “少學你皇兄。”如霜皺眉嗔了一句。


    “百兩的東西,本王兩千兩買,已經讓你賺了不少了。”懷王絲毫不退步。


    如霜瞄了一眼常樂,對方已經靠著柱子在冷靜看戲了。


    “兩千兩,出了問題我不管。”


    “明兒本王讓人送來,東西。”懷王也懶得再跟她計較,伸出就要什麽東西。


    如霜手腕一轉,手中就冒出了一個巴掌大的胭脂盒,滿是曖昧地擱在了懷王手裏。


    “一盒足夠。不夠,還有。”


    懷王拿了東西就下了軟榻,用扇子將她滑落的外衫勾起,幫她搭迴香肩之上,勾唇一笑。


    “早些休息。”


    “真是敗家。”常樂嘖了一聲,等著懷王走過來,盯著他道:“你今兒不留下來?”


    “先送你迴去。”懷王笑意盈盈,將胭脂盒放在她手中,用扇子敲了敲她的腦門兒道,“省著點用,不夠本王可就不給了。”


    常樂驚詫:“這是什麽?”


    “洛神膏,等你的結痂落了,和之前送你的玉膏調配,敷在傷口之上,一段時間後便能將疤痕消了。”


    常樂凝視著他,總覺心裏暖暖的,感動萬分。


    “姑娘家,留下傷疤總歸是不妥的。”


    懷王一笑,萬物逢春。


    常樂凝望著他的雙眸,有什麽東西在心裏慢慢滋生,一點點將傷痕累累的過往撫平。


    “那便多謝懷王了。”


    笑容純粹的讓人心動,懷王順手牽起她的手就往外走。


    “走罷,別打擾如霜姑娘了。”


    二人出了房,如霜莫名淺歎,摸上手腕的紅繩。


    “這年頭,棄婦也有人要了。”


    ……


    夜深人靜,月如鉤。


    一道黑影在十三郡唯一的王府,懷王府穿梭。如同蹦豆一般,在房梁上跳來跳去。


    親衛在王府中日常巡視,卻是沒發現黑影的存在。


    黑衣人摸到一個院子裏,從懷裏掏出一根竹管,小心戳破窗紙,將迷煙吹了進去。眼睛在夜間散發出幽幽綠光。


    等了一會兒,黑衣人這才從腰間拔出匕首,匕首柄底凹進去一個“皿”字。


    皿匕比一般的匕首要薄,伸進門縫,由上往下一劃,便將門閂斷成兩截兒。黑衣人推開門,貓著身子便閃了進去,躡手躡腳將門關上,輕著腳往內室裏探。


    躺在床上陷入昏迷的,正是懷王。


    黑衣人捏著匕首,迅速挪到床邊,將被子掀開,果然瞧見他的腰間懸著玉牌。眸光一亮,迫不及待地傾身去取。


    身側突然一陣勁風,黑衣人敏捷閃開,床上已經沒有了人。身後卻是濃濃的壓迫之感。


    轉身又往旁邊躲過,扭頭看見正是懷王,當即想逃。


    剛出外室,正前方的暗處便飛過來一個器物,黑衣人揚匕將來物一劃,那物品斷成兩半落在地上。竟是一把扇子。


    正此時,暗處已經有了個人直衝他而來。


    前後夾擊,黑衣人知曉中了埋伏,勉力應對。


    幾個迴合下來,卻是處於下風。手腕突疼,匕首被人踢了出去。他被人一腳踩在地上。


    聽見動靜兒的親衛紛紛跑了進來,將刀架在黑衣人身上,把他押了起來。


    親衛將他的麵巾扯下,就是個樣貌普通的育國人。


    黑衣人不甘心地瞪著麵前的二人。一個是懷王,另一個是個青衫儒生。


    “帶下去,本王等下就來審問。”


    懷王眸光一淩,從腰間扯下玉牌,端詳兩眼,又是警惕地看向黑衣人。


    黑衣人見狀,懷著不甘,猛一咬舌,便自盡了。


    麵對此景,眾人似都習以為常,沒人有半分驚訝。


    “家主,這……”


    親衛等著懷王的審判。


    懷王擺手:“看看有沒有什麽特別的,沒有的話就火燒了。”


    “是。”


    親衛將黑人拉了出去,最後的人將門關上。


    懷王將地上斷成兩半的折扇撿了起來,房間也因燈柱的點燃亮了起來。柳成言將燈罩蓋上。


    幸好他與柳成言向來警惕性高,適才黑衣人從房頂躍下的動靜便驚醒了他們。


    迷煙這種小伎倆更是不值一提。


    “看來你要換新扇子了。”懷王輕佻瞧他。


    柳成言不以為意,端著燈柱走到桌子跟前,翻開兩個茶杯,倒滿涼茶。


    “因公損傷,懷王應當會補償一把更好的罷?”柳成言淺笑,“也不要求是豐子善的扇麵了。”


    “怎麽?把本王的扇子補償與你?”懷王挑眉,端起一杯涼茶便飲了下去。


    “屬下不敢,不過,懷王若真堅持,屬下也不會推辭。”


    柳成言說著,從屏風上取下一件外衫,搭在隻著了中衣的懷王身上。


    “你是跟常樂混得膽子大了不少。”懷王很是自然地受了,手裏婆娑著玉牌,眸子淡涼如水,“看來他們已經盯上了本王。”


    柳成言在他對麵坐下,神情也凝重起來:“他們真是為了十三郡的兵器庫而來?”


    懷王點頭。


    “之前,那個育國人來十三郡大行偷竊之舉,本王當時便懷疑過。那隻是借偷竊為名,想找機會從本王這裏偷得玉牌。”


    “隻不過還沒動手,便被太守夫人給提前破了。”柳成言沉吟接話,“可惜張長修行事太過狠厲,直接將盜竊賊給殺了,斷了線索。”


    “不殺,留著也沒用。”


    懷王幫張長修找了個借口,也是給自己個安撫的理由。


    當時張長修不報自決,差點沒將懷王給氣死。


    柳成言知曉他是在盡量減少對張長修的成見,也就不戳破,可還是極為擔心。


    “張長修剛愎自用,怕是會耽誤事。”


    “他這個人還是聰明的,讓人將他看緊點就是了。”懷王頭疼地揉了揉腦袋,“此人忠心又有手段,確實是難得的人才,不然,皇兄也不會派他來做太守。”


    柳成言無奈:“也正因為此,聖上才會將彈劾他的奏章壓下,隻提醒警告並未將他給撤了。可這人太軸。”


    “簡直就是條倔驢。讓他來做大事,結果囿於家事不可自拔。”懷王想著便氣惱不已,桃花目寒冷如冰,“本王還得處處替他收拾爛攤子。”


    “不過,這個小妾花氏,問題是真的大。”


    “看來也得找人,將那個小妾給調查一下。”懷王沉吟,忽然抬眼看他,“你不是在誘導本王幫忙除了那個小妾,替常氏報仇罷?”


    柳成言顰眉看他,很想戳他的心一下,念及身份還是忍住了。


    懷王真會潑髒水,隻怕是懷王自己有這個意思罷?


    “屬下是真覺此小妾很不平凡,她日後或許要成為一個礙事兒的。”


    “本王也是如此以為。”懷王鄭重點頭,眉頭又皺了起來,“說來說去,本王還是在幫張長修處理家事!”


    “辛苦懷王。”柳成言抿唇一笑,“既然育國那邊的動作越來越明朗,懷王有何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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