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母大人有大量,妾是真的悔悟了。如果妾將事情都承認,夫君一定會將妾趕出門。妾在花樓受辱那麽久,好容易遇見夫君得以從良,過上正常的日子,再是不想迴去了的。之前是妾鬼迷心竅,想要搶了主母的位置,如今妾明白了,什麽樣的人就該在什麽位置,貪心不足蛇吞象,隻會自己害了自己。妾日後定當本本分分的。”


    花楚兒說的好不真誠,眼淚鼻涕流了一大把,一張手帕浸濕透了也止不住。


    常樂凝視她半晌,念及自己也並不想和太守那個渣男和好,這個花楚兒隻要不找她麻煩,她看著他們倆繼續恩愛一輩子都行。


    反而,如果她現在強逼,或許還把花楚兒逼得狗急跳牆,來個魚死網破,就算被趕出門也不承認送指環一事。到時候救十裏就更麻煩了。


    十裏救不出來,才是真正的得不償失。這個花楚兒的榮辱可比不上十裏的安危。


    常樂一番盤算,分清利害,將茶盞往旁一擱,用食指指著她的鼻子威脅道:“以前的事,本夫人先記下,暫時不與你計較。不過,記住你自己說的話。本夫人已經不是之前的常樂了,如果你再耍花招,本夫人有的是法子治你。若是再把老娘逼急了,到時候連本帶利,我定會向你都討迴來。哪怕,來個玉石俱焚。”


    “是,妾明白。”花楚兒乖乖點頭,焦急道,“那夫人,石佩……”


    “石佩,等十裏平安出來後,我自然會還你。比起你,本夫人的信用可高太多。”常樂起身,拂了拂衣袖,隨意捋平整,從旁拿過剪刀,將剪刀開開合合,盯著鋒利的刀刃笑道,“你這手藝真是不錯,想必整個府上的窗花都是要你準備罷?”


    花楚兒領悟到她的意思,咬牙忍氣道:“是,妾正是在為過年做準備。”


    她本來隻是剪些,湊個紅火,自不必管整個府上的窗花。如今,把柄在常樂手中,也隻能將她的刁難接下。


    “過年是不是還要貼對子?”常樂想了想,笑問。


    花楚兒有些心慌地點頭:“正是。”


    “聽說楚兒妹妹是個大才女,那常樂有個不情之請。你看我也不會文墨的,卻也想著對子還是自己人寫的要好些。不如,壺院的對子便讓楚兒妹妹來寫罷?”常樂忽然和善邀請,把玩著剪刀,抬頭望了望房梁,半思索道,“壺院的對子就沒那麽多的規矩了,妹妹隻管將心裏對姐姐我的看法寫出來就行了。妹妹可願意?”


    花楚兒是個聰明人,自然能聽懂常樂話中的意思。無非是讓她寫些對常樂誇讚之語,常樂便能像炫耀勝利一般貼在門上。


    “妾自是願意。”


    聽見花楚兒垂眸利索迴答,常樂笑的燦爛,突然咧嘴唉喲一聲:“妹妹,我剛剛隻是提個建議,我又不懂這過年的對子。你看什麽合適寫什麽都行。”


    “主母所建議正是妾所心中所想,主母寬宏無量,自然值得收得最好的祝福。”花楚兒柔聲恭維。


    常樂聽得那叫一個爽快,將剪刀往旁邊一放,笑道:“地上涼,妹妹別跪坐久了,小心得風濕。你的所願呢,本夫人都記得,能不能實現,就看你怎麽做了。新的一年就要到了,都得給彼此一份禮物不是?”


    “主母說的是。”花楚兒答應著起身。


    “那便不打擾妹妹了,我便迴去了。”


    常樂手指在桌子上敲了兩下,繞過桌子的另一邊,昂首挺胸地往外走,囂張地可以用六親不認來形容。


    “妾送主母。”


    花楚兒趕在常樂到門口的前一步先行將門打開,模樣恭順。常樂瞥了她一眼,臉上笑意更甚。


    外麵的丫鬟見門開,常樂端著主母的架子,花氏也是溫順如羊,或多或少都有些不敢置信,手下的活計不知不覺停了下來,呆呆地看著她們的下一步動作。


    “冬夏,咱們迴去了。”


    常樂喊了一聲,冬夏這才迴神。上前將紅色的鬥篷替常樂披上,忍不住開口問:“夫人,都談好了?”


    “談好了。花氏剛還說,這府上過年就要紅紅火火,每間房屋都貼上窗花才好,還說要親自剪。除此,還要送咱們壺院一副對子呢。是不是?”常樂雙手交叉在袖中,迴頭向花楚兒確認。


    花楚兒斂目,含笑道:“正是。”


    如玉在旁疑惑,盯著花楚兒臉上未幹的淚漬道:“夫人,你怎麽哭了?”


    花楚兒忙用帕子擦幹,溫和笑道:“剛剛跟主母說起了娘家事,不由得傷懷罷了。”


    冬夏眼睛微微瞪大,不敢置信地看向常樂,很想問她是用了什麽法子製住了這隻狡詐的花狐狸。


    “你也莫在傷心了,不然晚上太守迴來,還以為是我又欺負了你呢。”常樂話裏有話地揶揄了兩句。


    花楚兒抿了抿唇,繼續應和:“主母說的哪裏話,都是妾自己不爭氣,怎麽可能怪罪到主母身上。”


    “那你就爭氣點。”常樂假裝鼓勵地說了一句,“行了,我迴去了。”


    “妾,恭送主母。”


    花楚兒忙行禮。如玉和其他丫鬟見了,也忙跟著行禮,目送常樂。


    常樂掃視一圈,不由得腳下有些飄,踩著風便出了紅豆苑,一路迴了壺院。


    直到常樂的身影消失在紅豆苑,花楚兒謙卑的神情才漸漸收起來,轉身默默進了房中,反手便將要跟進來的如玉關在門外。


    盯著一桌子的紅紙剪花,雙目迅速湧成紅色。隨手抓起幾張窗花成品,泄憤似地一通亂撕,猛地往兩邊一甩,碎紙屑飛的到處都是,隨著她起伏不定的胸口而上下飛揚。


    “常樂,這次算你運氣好!”


    ……


    夜間,張長修從衙門迴來,便聽管家說花楚兒在紅豆苑等他。疲憊地揉了揉眼角,還是決定去一趟。


    誰知,剛到紅豆苑,便看見主屋的門敞著,空蕩蕩的圓桌上也沒如往常般準備了吃食。更令人驚詫地是,花楚兒竟然跪在地上,而如玉就滿臉焦急地站在一旁。


    “怎麽迴事?”


    張長修不明所以,一個箭步衝進去,手一伸就要將花楚兒扶起來。


    花楚兒卻是掙了掙,眼中帶淚地好整整跪迴去。


    張長修掃向如玉,眼神質問。


    “婢子也不知,夫人已經跪了一下午了,飯也不吃,任誰也勸不動。”如玉委屈告知情況。


    張長修責她一眼,忙蹲在花楚兒身旁,好言相問:“楚兒,你這是為何?”


    花楚兒的眼淚隨著他的話落也落了下來,期期艾艾道:“家主,妾有罪。”


    “怎麽又叫上家主了?不是讓你叫夫君的嗎?”張長修心疼地將她眼角的淚珠抹去,“你能有什麽罪?有事起來再說。”


    “家主,請先聽妾說完。”


    花楚兒抽噎兩聲,秀眉緊顰,讓人瞧得一陣揪心。張長修著急地歎了聲,一擺袖子,忙答應。


    “那你趕緊說出來,說完就起來了。”


    花楚兒挪了挪身子,正對他,雙手撐地,鄭重地叩了下去,卻是沒起來:“花楚兒有罪,害得太守一世英名毀於一旦。但楚兒也是無意,還請家主原諒。”


    張長修被她這話說的隱約明白事情的重要性,不由得更加緊張著急,目光觸及她銷瘦的身姿,心中又是一軟,道:“我不怪你,你隻管說來。”


    “多謝家主。妾前些日子吃壞了東西,體虛神弱,以至於記事都出了問題。這兩日身子恢複,才想起來,家主送妾的白玉雕梅指環,確實是妾親手送給主母的……”


    “什麽?”不等花楚兒說完,張長修瞳孔猛收,“噌”地站起來,盯著她有些發抖的身子,眸中的震驚遲遲無法消退,好半晌才一擺袖子,指著她慍怒道,“你是說,十裏是遭冤入獄的?”


    如玉在旁見張長修震怒,忙跪了下去,垂首不敢抬眼。


    花楚兒身子止不住發顫,淒嗚之聲流出:“是妾的錯,妾當時也是嚇壞了,隻想著指環不見,又想不起來事,加上丫鬟所言,便真以為是主母縱容十裏偷了去。”


    張長修跌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指著花楚兒,氣得半天愣是說不出一句話來:“楚兒啊楚兒,這可是人命關天的大事。十裏差點因為此事喪命,卻原來真是被冤枉。”


    而他,從一開始就錯怪了常樂。他又一次不分青紅皂白地錯責了她!


    想到此處,張長修忍不住一錘桌麵。


    桌子晃了兩晃,發出吱呀聲。


    “妾知錯。”花楚兒忙道,“隻要能彌補此事,妾什麽都願意做。”


    “家主,夫人也不是故意的。再說,是十裏自己承認的,家主也未用刑逼供。這是十裏誤導了家主和夫人,也怨不得夫人啊。”如玉念到自己的丫鬟身份,便大著膽子替自家主子辯解。


    不然,花楚兒落勢,不管是被冷落還是被押去府衙問責,她這個做貼身丫鬟的日子也肯定要不好過了。沒準兒還落得個悲慘的境地,就像壺院的那幾個丫鬟之前那般。


    如玉不提還好,一提張長修更是惱怒。


    十裏為什麽認罪,他現在又不是不明白。說起來他沒用刑逼供,卻是用了她主子的命來要挾,這二者能差到哪兒去。


    “夫君,不然,你就用楚兒將十裏換出來罷。”花楚兒抬頭,挪到張長修麵前,仰視著他,哭得梨花帶雨,緊緊地抓著他的衣角,滿是委屈,“就說,就說夫君是錯聽了妾的讒言,這才冤枉了十裏。便,將楚兒罰進去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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