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答應也行。這件事兒你不能告訴花氏,不然她借此來整我,那我不是死的很慘?”常樂頭疼地喘了兩口氣,“君子協定。我會盡我的能力幫她解圍,但是你不能告訴她這件事。”


    張長修思索了下,覺得無傷大雅,點了點頭:“可以。”


    “那就這樣罷。到時候你送衣裳首飾什麽的來就行,不過你都得親自挑,讓無澤送來。”


    常樂說完也覺得自己的多疑症越來越嚴重了,隻要想到要跟花氏同時出現在一個場景,就神經緊繃,渾身不自在。


    “不許告訴花氏。”


    無澤在後麵突然被提到,有些受寵若驚。


    張長修眯眼看她:“你這是想挑撥我與楚兒的關係?”


    竟提出讓他親自挑,還不告訴花楚兒,是想變相顯示自己重新得寵的意思嗎?


    “你這是想多了罷?”常樂白他一眼,“我隻是不放心花氏。”


    “那你就相信我?”


    張長修下意識地問出口,但問完就有些後悔了。說的他好像很期待個什麽答案似的。


    常樂不覺有他,聳了聳肩:“你是不是傻,我剛剛跟你有了約定。時候不早了,你趕緊迴去罷,我也要睡了。”


    張長修聞言,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要的答案。


    看著她撿起被子往房中走的背影,忽然覺得她消瘦了不少。


    卻也疑惑,她怎麽老是裹著被子,難不成是體虛比之前更怕冷了?


    房門不客氣地被猛然關上,發出重響,將他思緒打斷。眼前,常樂初見他的笑容一閃而過。


    沒由來的,一聲長歎出聲。


    “無澤,明日開始讓大夫帶些補藥來,廚房那邊將壺院的夥食也改善一下。你親自監督。如今這個樣子去,難免讓人誤以為是本官虐待了她。”


    “是。”


    無澤默默應下,很想補上一句:家主,你可不是一直在虐待夫人。


    ……


    翌日,常樂換上一身素淨的衣裳,帶上冬夏便打算出府。


    才到府門口,又看見候著的無澤。


    她有些懷疑,無澤是不是個看門兒的。


    “夫人。”無澤恭敬地喚了一聲。


    常樂麵色不改地承下:“怎麽,還要跟我一塊兒出府?”


    “家主讓屬下送夫人去衙門牢房,這樣,夫人進去也順利些。”


    無澤說話的語氣清淡,但不再是冷冰冰的。


    常樂一時發現哪裏不對,但也沒多想。聽著是為她著想,正好她也省了買通獄卒的錢,樂意道:“那便帶路罷。”


    走了小半個時辰,他們終於到了十三郡的大牢。


    無澤亮出身份,牢頭二話不說帶著常樂進去。


    牢房裏昏暗潮濕,腳下的地麵也是黏.濕的,四處充斥著發黴的氣味,隱隱竟還有些腐臭血腥味兒。


    常樂剛踏入便忍不住捂住口鼻。雙目泛紅,有水流在其中婉轉。


    這裏,本來是她要呆的。


    越往下走,她的腳步越沉,滿腦子都是十裏現在的處境的幻想。


    隨著他們的腳步聲在甬道裏迴響,牢犯晃動鐵鎖的聲音也時不時跟著響起。在幽暗的氛圍裏,這些聲音斷斷續續,交錯互織,格外突兀滲人。


    明顯感受到一道道目光落在她身上,常樂心慌地左右一掃,便能看見那些犯人蓬頭垢麵地或扒在木樁上或坐在幹草上。


    他們的眼珠子深陷在眼眶裏,發著幽幽的光,打量審視的目光光明正大地在她身上梭巡。明滅搖晃的燭光下,他們就像是一隻隻餓鬼。


    她不由得瑟瑟發抖。


    很明顯,冬夏也無法適應這個環境,不停地咽著口水。


    無澤對這種場景習以為然,泰然自若地跟在她們後麵。


    走入女牢區域,拐了個彎兒。


    牢頭手裏抓著一串鑰匙,抬手伸出手指,指著巷道盡頭道:“夫人,前麵便是了。”


    不消幾步路,常樂便看見了趴在牢房石床上打盹兒的十裏。


    她一身囚衣已經成了灰色,頭發淩亂不堪,像是蓬亂的雞窩。露出來的腳踝,踝骨明顯。可見是遭了不少的罪。


    整個人就那樣趴著,身上蓋著一床薄被子。


    常樂在門口站定,眼睛的閥門像是被打開,“嘩”地湧出淚來。


    這也是無澤第一次來牢裏探視十裏,想到之前的機靈丫頭,將他們騙的團團轉,如今卻如死魚般毫無生機。一向平靜如清潭的他,心底也不禁泛起漣漪,頗為感歎世事無常。


    “十裏,有人來探,快點起來!”


    牢頭拿鑰匙串砸了砸門鎖,吼了一聲,邊開門邊提醒常樂:“夫人,注意時辰。”


    哢,嘩——


    牢頭將鐵鎖打開,鎖鏈順著話落在地,金屬的悶響驚擾了一地的蟲蟻。


    常樂和冬夏看著四處逃散的蟲蟻,一陣惡寒,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石床上,十裏的身子蠕動了兩下,頗為艱難地爬起來,揉著眼睛轉身。等瞧見是常樂時,喜出望外地跳下床,撲到常樂身上。


    “夫人,你怎麽來了?”


    十裏說完,抱著常樂便痛哭起來。


    她之前最貧困的時候,也沒像這迴入牢這般淒慘。關鍵,她還是蒙冤受屈。憋了許久的情緒,如今像是找到了個發泄口。


    常樂隻是緊緊地抱著她,一句話也沒說,隨著她的痛哭聲,眼淚也是滾滾往外傾。


    冬夏在旁也忍不住掩麵而泣。


    無澤禁不住傷懷,偏了偏頭,不想去看這場麵。


    哭了好一會兒,十裏覺得將心中的委屈和身上的痛都發泄的差不多了,這才抹著眼淚放開常樂,又哭又笑道:“夫人這是被解了禁足?”


    “是。”常樂也擦去眼中的淚花,雙手捧上她泛黃泛黑的臉。她一雙靈動的像玻璃珠的眼睛也陷進了眼窩裏。喉頭如被開水燙過,勉強咽了咽口水,喑啞道,“不過才幾日而已……”


    “夫人莫哭,我這正好將身上的肥肉給去了。”十裏咧著嘴角用髒兮兮的手將常樂的眼淚抹去,在她的臉上留下一道道黑印,一時哭笑不得,“這,真是不好意思,把夫人變成了大花貓。”


    常樂同樣擦去十裏臉上的淚漬,露出一道道白淨的皮膚,同樣也是哭笑不得:“我也把你變成了大花貓。”


    “哈哈哈。”十裏被她逗樂,有些沒心沒肺地笑了起來,“夫人,你可有帶些吃的來看我?這做牢飯的手藝,可不如我,把飯做得那叫一個難吃。夫人要是再嫌棄我做得不如千雲酒樓,等會兒您就嚐嚐這牢飯是什麽滋味兒。”


    冬夏咂舌苦笑,也隻有十裏敢這麽跟夫人說話了。


    無澤之前的憐憫之情也收了起來,眸光中多了幾絲笑意。


    “你這是個正經丫鬟該說的話嗎?”常樂彈了彈十裏的額頭,跟著她往石床走去,“還想請我吃牢飯,你也真夠可以的。”


    “我這叫不忘主子。”十裏晃了晃腦袋,“對了,夫人你是怎麽解的禁足?”


    “太守要讓我陪他參加個小宴。”常樂麵無表情地陳述事實,她不是很想提那個渣男,“對了,你的屁股好了沒?聽說打了五十大板。”


    “已經好的差不多了。”十裏笑了兩下,突然表情一狠,“都說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等我十年後出去,我一定要親自把那個花氏的屁股打開花!”


    “十年那太久了。”常樂糾正道。


    冬夏見她們如此光明正大地討論報複花氏的事,有些擔憂地叫了她們兩聲,眼神示意還有無澤在場。


    “哎呀,沒想到無澤大哥也能來啊。”十裏皮笑肉不笑地盯著無澤,鬆開常樂的手,默默拿起冬夏放在一旁的食盒蓋子。


    看到無澤,就想到那天他助紂為虐,把她生拉硬拽著。重新迴憶那個場景,她就氣不打一出來。


    無澤見她神情不對,吞了口口水,默默往後退了兩步。餘光又見常樂若無其事地站了起來,隱隱感覺事情不妙。


    她們二人步步緊逼,無澤步步後退。直到身後一硌,撞上牢門木樁上。無澤知曉是無路可退,左右一看,門口離得不是很遠。


    還未挪上兩步,十裏“嘭”的一聲將牢門關上。無澤緊張的心情跟著靜了一瞬,下一刻,更加警惕。


    眨眼間,十裏舉起蓋子就撲了上來,嘴裏還大喊著:“讓你這個木頭人攔我!”


    無澤轉身就逃,迎麵又是一拳,生生地砸在他的肩膀上,耳邊是常樂的大罵:“讓你欺負我!”


    他一腦門子的霧水,這事兒可跟他沒半點關係!


    還未反應過來,身後就是一蓋子。


    遭受前後夾擊,無澤一時無奈,瞥了眼四周,飛身而起。像隻壁虎一樣,穩穩地扒在有著鐵柵欄的小窗口上。


    無澤鬆了口氣,扭頭便撞上兩個雙手掐腰的母老虎的兇目,咳了聲,好言相勸。


    “夫人,你們時間不多,還是不要浪費在屬下身上了。”


    常樂和十裏盯著他,好一陣喘粗氣。


    冬夏在旁安安靜靜地將食物都擺好在桌子上,見他們兩相僵持,便挽救場麵道:“夫人,還是過來歇歇罷。”


    不由得感歎,十裏坐了牢,脾氣比之前還爆了。難不成是破罐子破摔了?


    常樂深深吸了口氣,緩了緩,瞥了眼無澤道:“你先下來,出去等我罷。”


    “是!”


    無澤幹脆應聲,手一鬆從窗戶上落下來,腳底踩風,迅速閃了出去。


    “今日我給你帶了些千雲酒樓的小菜,最近你夫人我又開始風光起來了。”常樂揉著十裏的腦袋,將她帶到小桌子前,向獻寶一樣炫耀,“你好好嚐嚐,記住這個味道,別再對自己的手藝盲目自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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