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是真的瘋了,將夫人送迴壺院,叫大夫過去好好看看。好不了便不得出壺院半步!”張長修怒氣衝腦,直接下審判,“將十裏送去衙門,暫押大牢,好好盤問她與盜竊賊的關係!”


    張長修的聲音如同惡咒在常樂和十裏耳邊來迴迴響。


    二人相看淚眼,無語凝噎,眼睜睜看著對方被人拖走。


    常樂抿唇:十裏,我定救你出來!


    十裏微微一笑:夫人,我等你。


    花氏勾唇:常樂,讓你也嚐嚐我受過的失去之痛!


    “這指環是物證,暫時便由為夫保管了。”張長修壓下一切情緒,換上淺淡的笑意。


    花氏因為見證了她們主仆二人的生離死別,心情大好,柔柔一笑,乖乖點頭。


    “時候不早了,夫君早些去衙門罷。十裏畢竟是主母的丫鬟,夫君處置的時候……”


    “自有大氏律法判定,你便不必說情了。這個家,以後還是由你來管罷,交給那個瘋女人,遲早要亂!”


    ……


    “我剛去問過廚房了,他們說今日起便不管壺院的飯食了。”


    “怎麽可以這樣?”


    “……”


    門外一陣嘰嘰喳喳,常樂頭疼欲裂,緩緩睜開眼,一時難以適應光線又重新闔上。等好了些,才勉強睜開眼,不悅地喊了一聲。


    “十裏,外麵吵什麽呢?我還沒睡好!”


    外麵天色大亮,她也是該起來了,可腦子還昏昏沉沉的。


    吱——


    門被打開,跑進一個人影。


    “夫人,你醒了?”


    常樂抬眼,不是十裏,是秋鶯。掙紮了兩下,勉強坐起,抓了抓頭發道:“十裏呢?”


    秋鶯驚詫看她,好半晌說不出話來。


    沒聽見迴應,常樂皺眉看她,哼了聲笑道:“她不會也還沒起罷?自從你們來了後,這丫頭就變懶了。”


    “夫人。”秋鶯又心疼又焦急地喚了一聲,眼睛裏已含起淚花,“夫人,您忘了昨天的事?”


    “昨天……”


    常樂一陣頭疼,腦子快要炸裂,一幅幅畫麵從腦海中閃過,速度之快讓她有些無法承受。閃到最後,她已是木訥。


    昨日,她被送迴來,大夫看過後開了副寧神藥。


    她喝完就不省人事了,一覺睡到了現在。


    她仍是有些茫然,抓了抓臉頰,發現鼻子有些酸酸的,眼睛也有些濕濕的,這才愣愣開口。


    “十裏,因為我被抓去衙門了。”


    秋鶯忍住要發出的啜泣聲,清了清嗓子,擠出一抹笑:“夫人,您莫傷懷,我們相信您一定會想辦法把十裏姐救出來的!”


    “十裏,她是不是被判了死刑?”常樂猛然跳起來,抓住秋鶯的手臂急問。


    秋鶯被她抓的手臂生疼,見狀也無心去管,隻想著安撫她:“夫人,你別擔心。十裏姐因為交出了贓物,所以家主從輕發落,將她……”


    “將她怎麽了?”常樂迫不及待。


    秋鶯垂首,眼淚終於憋不住滴了出來:“杖責五十大板,徒十年。”


    “徒十年是什麽意思?”常樂神情恍惚,眼巴巴地看著她等解釋。


    “就是在住在牢裏,做十年的苦役。”


    “哦。”常樂將她的手臂一鬆,跌坐在床榻邊,如同一灘死泥,嘴裏不停地念叨,“沒死就好,沒死就好。”


    秋鶯上前想要拉起常樂,使盡力氣也做不到,隻能偎坐她身邊抽噎:“杖責五十大板,跟死了也沒兩樣。”


    她昨日可是親眼看著十裏被懲,五十大板,將她的屁股打的血肉模糊。


    啪嗒。


    淚珠接連摔在地上濺起淚花。


    常樂後知後覺地摸上臉頰,將眼角的眼淚給擦去。悲極生恨,恨極便有了些精神。


    “以後,我定要用五十大板打死花氏那個賤人!”


    “夫人說的是,快些起來罷。”秋鶯見她眸子終於有了些光亮,再次試圖將她扶起。


    常樂手一撐地板,順著秋鶯的力道,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腦子好容易恢複了些理智:“十裏那邊,你們送藥去了嗎?”


    “送過了,春暖親自給她上了藥。”秋鶯點頭,“十裏姐讓我們好好照顧您,她讓我們告訴您,要休養好身子,將來才能把花氏的狐狸皮給剝了。”


    常樂放心,聞言點頭:“定然是要剝了。今日起,我是不是出不得壺院了?”


    “是。”


    “那以後就靠你們在外走動了。凡事小心,莫要落在那個花氏手裏。”


    ……


    紅豆苑。


    花楚兒拿著把剪刀,在院中修剪紅梅。


    紅豆苑本就是為常樂所修,所以在建成之時,張長修也在裏麵植遍了常樂喜歡的紅梅。


    花楚兒搬進來後,也沒有動它們,隻為把它們當做勝利品,日夜觀賞。


    此時看著臘梅鮮紅如血,就像是用常樂主仆之血澆灌過一樣,花楚兒的嘴角便忍不住上揚。


    如玉在旁候著,看見她拿著剪刀對臘梅森森冷笑,身上便是一道道寒意湧過。


    “壺院的三個丫頭還在裏麵?”


    如玉忙迴話:“是。家主說讓她們好好看著主母。”


    哢嚓。


    一枝紅梅應聲而落。


    花楚兒眸中寒意閃過,又是無所謂地笑了笑,撿起地上的花枝,笑的溫柔:“這梅花還真是香。”


    不管張長修再怎麽念舊情,她都能把壺院那棵礙事兒的雜草給拔了!


    不過是時間問題。


    “壺院那邊的吃穿用度,可有變化?”


    如玉抿唇:“迴夫人,都停了。”


    “怎麽能都停了呢?她可是主母。”花楚兒笑的明媚,“去將容姑姑叫來,我要和她好好商討一番。太守府平日裏太過鋪張浪費了,得節儉起來才是。像什麽剩飯破衣之類的,都不能隨便扔了不是?”


    她要讓常樂,像螻蟻一般活著!


    ……


    郡衙廳裏。


    “天理國法民情”匾額下是一壁訓詞。


    張長修和刺史江從善背靠訓詞相坐,衙役奉上兩杯清茶。


    茶不是什麽頂尖的好茶,江從善喝著卻是滿足。


    江從善慢慢飲了一口,捋了下胡子,瞧著茶湯緩緩道:“為官者自當清廉,但也不要忘了民情二字。”說著,他伸手指了指上麵。


    張長修順著他的手看向匾額,拱手恭敬道:“刺史說的是,本官當謹記。”


    “這盜竊賊久久抓不到,還接連犯案,聖上為此大怒,連下口諭,讓你抓緊破獲此案。”


    江從善說著就是一陣頭痛,彎腰甚是迫切沉重地拍了兩下桌案。


    桌子發出沉悶的響聲。


    “張長修,張仲難,張太守啊,你可用些心罷!我怎麽聽說,這案子還把尊夫人牽扯進來了?現在外麵流言紛紛,說什麽尊夫人和盜竊賊沆瀣一氣,那個被你關進府裏的丫鬟也是個從犯?”


    “江刺史也說是流言了,這些信不得真。”張長修提到常樂就心口發悶,“至於那個丫鬟,本官也審過了,她雖是犯了盜竊案,但是和這個連環盜竊賊是半點關係沒有。”


    江從善聞言更是費腦,再一次語重心長道:“仲難啊,你可真的要上些心思!怎麽老是因為一些家事,影響了公務呢?你家裏妻妾相鬥的事兒,都成了滿朝文武的笑柄。聖上這迴還專門提說,家宅安寧要成為審核咱們這些官員政績的一項。像你這個樣子,別說升遷了,不降都不錯了!”


    “江刺史,咱們不是在說公務嗎?怎麽牽扯到私事來了?”張長修不悅皺眉,“本官的家事本官自己會解決。”


    “哼,你解決?”江從善聞言就氣不打一處來。


    你解決,結果就是什麽都沒能解決!


    “江刺史,若無其他要事,本官便去忙這連環盜竊案了。”張長修開始下逐客令。


    江從善白了他一眼,不緊不慢地吹了吹茶湯,抿了口道:“不急,本官這次還是順便來邀張太守過府聚宴。本官上任一年,對此處風土人情有些了解,打算趁著小年宴請十三郡城內的官富之家,交流交流感情。順便,替你安撫下那些盜竊案的受害者,你到時候自己也看著點!”


    “有勞江刺史費心,本官定然準時到場。”張長修起身拱手行禮。


    “嗯。”江從善從鼻子裏哼出一聲,瞥了他一眼道,“這迴是都要帶女眷的,多少不限,不過定要將尊夫人帶來。本官還想見識一下畫技高超的尊夫人是何等模樣,看看她和傳聞中是否一致。”


    聞言,張長修毫不猶豫地拒絕:“江刺史,內子自從頭部受傷後,便一直不清不楚,帶去怕是不合適。到時若是犯病,衝突頂撞,本官難以收場,還叫江刺史為難。”


    “頭部受傷?本官怎麽聽聞是仲難你逼得夫人觸柱以證清白呢?當今聖上最講恩情,你竟枉顧夫人的救命之恩,做出這等之事。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借此來彈劾你?”


    江從善恨鐵不成鋼地站起來指著他的鼻子罵,罵完又收手負於背後,無奈地搖了搖頭,耐心勸說。


    “這迴,本官也是在幫你。本官出來時,內子專門囑咐,定要在宴席上見上一見尊夫人。你就將夫人帶來,好好表現一番,讓眾人看見你們夫妻和睦,那些流言不攻自破,你的官途也能順暢些。若是不帶,你就準備交上烏紗罷!”


    張長修聽罷,大概也明白聖上一再關注的原因。


    大抵就是因為這位刺史的夫人——太傅的長女,在大長公主那兒說了閑話。


    大長公主又說給了聖上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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