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酬是個人精,聽到對方這麽問,立刻警覺起來。


    大宣允許販奴,但前提是戶籍可溯、有契為證的奴隸,而吳酬手上有不少都是他撿來或拐來的胡人,他們來曆不明,被脅迫為奴。所以吳酬每次都會銷毀這些人的過所,給他們安上偽造的賣身契,這要是被官府抓到就是重罪,他向來很謹慎。


    他與廣德典當行交易多年,彼此心照不宣,以往小餘從未盤問過他的質物是哪裏來的,為何這會兒突然上心,問的還是好久之前典當的物件?


    心思轉了幾個彎,吳酬痞痞賴賴地說:“怎麽,那珠串有問題?”


    小餘打哈哈:“沒有問題,我們出了個好價呢,就是想問問打哪兒淘來的。”


    吳酬冷哼一聲,目露兇光:“小餘,你別跟我耍滑頭,老實告訴我,出了什麽事?是不是有人來查這東西?你把我供出去了?”


    眼見糊弄不過去,小餘怕他找自己麻煩,隻能把他叫到一旁,說道:“有人在黑市暗中懸賞,要找這個珠串的主人。吳老板,不是我們供不供出你的事,人家拿真金白銀去砸,遲早能找到你頭上去。


    “我估摸著人家也不願聲張,這會兒隻是在黑市裏查,要是哪天鬧到了官府,那才是得不償失。要我說,吳老板你還不如把那珠串原主人的消息放出去,也不用親自去放,比如你告訴我,讓我去說,既能分到賞錢,又能置身事外,對不對?”


    吳酬斥道:“你當我傻?什麽懸賞,鬼知道是不是騙人的!”


    小餘壓低聲音說:“哎呀,真不是騙人的。我實話跟你說,黑市轉手那人已經拿到賞錢了,那個買了珠串的胡商也拿去換錢了,換的都是白花花的銀錠啊……真的,多半是哪個西境小國的貴人,不想在大宣惹麻煩,想用銀錢換人罷了。


    “吳老板,你放心,你告訴我那胡奴賣去哪兒了,我找那人領賞,得的賞錢跟你二八分賬,你八我二,如何?”


    “這事來得蹊蹺,我可不信你。”吳酬典當了帶來的物件,頭也不迴地走了。


    但他到底還是心動了。


    所謂富貴險中求,他做這種喪良心的生意,為的就是賺個盆滿缽滿,如今大好的機會放在眼前,怎麽也不能讓銀子溜走!


    思慮再三,吳酬決定讓自己的姘頭去冒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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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蘭英館的纖娘子是黑市的常客,兜兜轉轉幾圈後,她來到隔壁街巷的深處,敲了敲那扇小門,嬌聲問道:“有人在家嗎?”


    開門的是個老媼,問她有何事。


    纖娘子掩著嘴悄聲道:“我有那珠串主人的下落,來領賞錢的。”


    老媼將她讓了進去,引到案幾邊坐下,說道:“近來說自己有貴人下落的有很多,大多都是來騙賞錢的。你且說說看,你知道些什麽?”


    纖娘子不滿道:“旁人是騙子,我可不是。”她嫌棄地瞥著老媼,“這麽重要的消息,就跟你說嗎,你是那個出懸賞的東家嗎?”


    老媼道:“你且不用管老板是誰,賞錢在我這裏,十塊銀錠,你說了之後,我自會判斷能不能給你。”


    足足十塊銀錠啊……


    纖娘子眼珠子都亮了起來,說道:“大約是兩個月前,有個小娘子被賣到我們蘭英館,她說跟自己關在一起的胡奴裏頭,有個戴藍寶石珠串的胡女。


    “那珠串看著就不是窮苦人家用得起的,所以她記得格外清楚。後來人牙子把珠串從胡女手腕上搶了過去,之後她就沒見過了。”


    老媼追問:“她可知道那胡女被賣去了哪裏?”


    纖娘子留了個心眼:“這話我也問來了,不過你得先給我五塊銀錠,否則你若是得了消息又賴賬怎麽辦?”


    老媼冷哼一聲:“你等著。”


    她顫顫巍巍地去了後院,不一會兒又迴來,從懷裏摸了三塊銀錠給她:“先給你這麽多,等你說全乎了,再談剩下的。”


    三個也很不錯了!


    纖娘子眼疾手快地把銀錠收下,說道:“這東家真是心大,讓你一個老媼守著這麽多銀子,也不怕被人搶去。”


    “不勞娘子費心了,說吧。”


    “行,我這就告訴你,那珠串的主人被譚家的娘子買迴去當丫鬟了。”


    “譚家?那個譚家?”


    “就是咱們郡裏的富商譚老爺家呀,買下她的人就是譚老爺的女兒譚安芙。”


    “嗯,你等著。”說著老媼又去了後院。


    纖娘子偷摸朝後院張望,就見那老媼進了廂房,不一會兒就帶著個木匣子出來,她趕緊坐了迴去,老老實實等著。


    老媼將木匣子遞給她:“七塊銀錠。”


    打開點了點數,纖娘子笑盈盈地把十塊銀錠收好,千恩萬謝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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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伊沙和巴丹就在廂房中。


    老媼第一次來拿銀錠的時候,把纖娘子的話一字一句轉述了。


    阿伊沙對老媼說:“她確實知道阿斕的下落,給她三塊銀錠,繼續套她的話。”老媼取了銀錠離開,他對巴丹說,“這是來冒領的,等她走了你跟上去。”


    巴丹疑惑:“少主,你怎麽看出來的?”


    阿伊沙道:“人牙子肯定在撿到人的當下就把值錢的、顯眼的物件扒拉完了,怎會讓旁人看見?什麽賣給蘭英館的小娘子,就算真有這麽個人,誰會無緣無故說自己見過一個胡奴的珠串?她多半是與人牙子串通好了,用消息換賞錢,兩人再去分贓。”


    老媼很快帶迴了新的線索:“外頭那娘子說,珠串的主人應當在郡中富商譚老爺家,被譚家女兒譚安芙買去當丫鬟了。”


    終於有了王妹的確切下落,阿伊沙心中五味雜陳。


    堂堂陌赫公主,再不濟也是要與大宣三皇子和親的,如今竟淪落成了商賈之女的丫鬟?


    趁著老媼去送餘下的賞錢,阿伊沙道:“若不是人牙子唆使來冒領的,怎會知道得如此清楚,連賣去哪家了、誰來買的都了如指掌。”


    巴丹領命:“我這就跟上去,定要把那拐賣公主的人牙子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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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如阿伊沙所料,纖娘子帶著賞錢迴到蘭英館,不久吳酬就來找她了。


    兩人因為分贓不均,還吵了幾句嘴。


    吳酬分到了七塊銀錠,又跟纖娘子纏綿戲耍一番,這才春風得意地離開蘭英館。


    巴丹本想在暗巷裏堵住此人,被阿伊沙攔下了。


    望著這人貪婪猥瑣的背影,想到他如何磋磨賤賣自己的王妹,阿伊沙冷聲道:“跟去他的老巢,我要他好好贖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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