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敖記得,爺爺跟他說這話的時候,他還很小。


    彼時的李敖剛被爺爺帶來江海,那時爺孫兩人處處碰壁,爺爺語重心長的教導,讓李敖銘記了很久。


    其實那時候的他也曾問過爺爺他們為什麽要來到江海,爺爺對他說他還小,有些事情,難得糊塗。


    而在後來的經曆中,李敖也多多少少了解到了一些來到江海的原因。


    家族。


    “唿。”


    收迴思緒,李敖長長的出了口氣。


    眼中閃過了無比的痛苦。


    說白了,如今的他雖然擁有著成年人的身體,甚至有些時候做事也足夠殺伐果斷,但說白了,這副身體之中居住的,也不過隻是一個剛剛十七歲的靈魂而已。


    他所見到的,所經曆的終究還是少了一些。


    曾經李敖認為隻要自己足夠強大,就可以守護身邊的所有人。


    但直到今天他才真正理解了爺爺的話。


    這個世界上,光有強大的實力還不夠,同樣要有一份足夠沉穩的心性。


    惟其如此,才能夠在這樣的世界真正的生存下來。


    人心的險惡,遠遠不是單靠強大的實力能夠抵禦的。


    一力降十會,也隻能發生在戰鬥之中,卻遠遠不可能在生活之中起到什麽作用。


    除非,他已經真的無欲無求,已經可以摒棄感情。


    可是縱然已經渡劫成仙的爺爺,都無法拋卻感情,他又怎麽可能。


    而且,李敖也不願拋棄這些東西。


    李敖點燃了一支香煙,此刻時間已經來到了傍晚,夕陽的餘暉透過窗子落在了李敖的臉上,明滅的火光照亮了那張隱藏在淡藍色煙霧之中的麵孔。


    漸漸落山的夕陽帶走了這世界最後的一絲光輝,今夜是個陰天。


    鉛雲厚重,遠處有雷聲響徹。


    滾滾雷霆不時照亮遠處的雲層,在那厚重的雲霧之上,似是隱藏著另外的一個世界。


    李敖想到他和爺爺一同來到江海的那一天,同樣是這樣的天氣。


    震耳的雷霆過後,便是瘋狂的大雨,爺孫倆在雨幕之中,在泥濘之中狂奔,後方仿佛有什麽可怕的東西在不斷的追逐著他們。


    那些東西叫嚷著,怒吼著。


    人命在它們的眼中如同草芥,黑暗的天幕之下,仿佛一切都已經變成了純粹的黑色。


    連人心,也已經變成了純粹的黑色。


    爺爺帶著他尋找到了曾經的朋友,可表麵上談笑風生的朋友卻在轉眼之間將他們推向了深淵。


    那些曾經受到過爺爺幫助,已經變得人模狗樣的朋友還不忘在他們的身上狠狠的踩了幾腳,讓他們在深淵之中跌的更深。


    那個時候的李敖,一度認為他們爺孫倆根本爬不出來。


    可是最終,他們還是走過來了。


    “爺爺,我想你了。”


    強行逼迫自己成熟的李敖仿佛在這個瞬間再度返迴了十七歲時候那個無憂無慮的少年,但轉眼,沉悶的雷聲將他拉迴了現實。


    爺爺說的沒錯,人心險惡,想要在這個世界活下去,他不能繼續天真下去了。


    想要真正得到自己一直都渴望得到的東西,就隻能逼迫自己成長!


    整整一夜,李敖都沒有任何行動。


    暴雨過後,天地初晴。


    明媚的陽光灑在了李敖那張布滿了疲憊,痛苦,焦躁,頹廢的麵孔之上,他緩緩的坐起了身體。


    不能這樣下去了。


    這一關,他總要過去了。


    默然來到洗手間洗了把臉,看了眼鏡子之中的自己,李敖深唿吸過後目光逐漸堅定了起來。


    一夜之間,他仿佛獲得了真正的成長一般,自己的靈魂,和這具身體有了前所未有的默契。


    那一刻,這兩者之間仿佛真正融合在了一起一般。


    該成長了。


    也是時候,接受如今的一切了。


    隻有真正的認清楚現實,他才能夠去自由的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一般。


    李敖並沒有注意到,在遠處的蒼穹之上,似是有一道身影一閃而逝,陽光之間,傳來了一聲欣慰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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