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裏,穆靈裳都被淩頃派人看守的嚴嚴實實,半步也沒能踏出淩王府。


    她整日趴在高高的牆邊,望著那冒尖的春滿樓,像是在看心心相印的情郎,半點也挪不開眼。


    哎,也沒見化蝶姑娘傳來信,是她也被人看守著,沒有辦法傳遞消息嗎,還是出了旁的什麽事?


    心下著急,穆靈裳墊著腳從牆邊挪下去,踩到地開始噗噗噗的小跑起來。


    “頃頃,頃頃,是不是該到聞喜公主的生辰了?”


    偌大的淩王府,沒幾個伺候的人,淩頃喜靜,隻有兩三個正在掃地的奴才,抬眼就看到看穆靈裳風一樣的竄過。


    大老遠,坐在亭子裏的淩頃就聽見了遠處的叫喚。


    習以為常的像昨日那般對眼前氣喘籲籲的人道:“裳裳莫急,還有一日。”


    “你不會是誆我的吧?”


    喘著粗氣的穆靈裳忽然收斂氣息,用極其敏銳的目光盯著淩頃,企圖從他波瀾不驚的眸子裏看出些什麽。


    然而,並無動靜。


    她泄了氣,頹廢的坐在石凳上。


    淩頃瞧著她落寞的背影,心尖仿佛被撒了把醋,酸澀不已。


    他見不得她黯然失色的模樣。


    “近日你在府裏也待悶了,不如我帶你出去走走?”


    淩頃本是試探一問,誰知穆靈裳馬上轉過身來,麵容明媚:“好啊。”


    那抹笑容宛如陰霾已久的長空,忽然一陣清風吹散了烏雲,使得滿天微光夾帶著耀眼奪目的金光一同綻放,光線四射。


    奪目的光線,也淹沒了淩頃雙眼的光澤,隻剩下穆靈裳的笑顏。


    淩頃伸出手,把那小手握緊,滿身輕鬆的走出府。


    “唿,終於出來了,悶死我了。”


    穆靈裳唿吸著街上的煙火氣,整個人仿佛活了過來。


    一到街上,她就想開溜,眼睛直勾勾的盯著那春滿樓。


    眼珠滴溜溜轉了一圈,落在淩頃身上,看來得把這個人支走才行。


    “我想吃糖葫蘆。”


    “好,我去買。”淩頃十分聽話,鬆開手就去街上尋賣糖葫蘆的。


    看著那高大的身影沒入人群中,穆靈裳勾起唇角,剛邁了一步,一個晶瑩剔透的糖葫蘆就出現在了眼前。


    “吃吧。”


    她歪頭,看著拿著糖葫蘆笑的很甜的淩頃,隻覺得哭笑不得。


    這人是馬達嗎,那麽快?


    她接過糖葫蘆,並沒有放入嘴裏,而是思索著,這街上到底什麽東西難買。


    這個時節,入秋末夏。


    該是西瓜最難買!


    “我渴了。”她舔了口糖葫蘆,酸酸甜甜的。


    淩頃馬上道:“我去買水果。”


    “我要西瓜。”


    “好。”


    人又沒了影,這次穆靈裳特地停了會,確保人不會快速的迴來,這才朝著春滿樓的方向溜去。


    路上換了男裝,又變成了個英俊瀟灑的公子哥,這次她還在嘴上貼了個胡子,使得自己看起來更加符合。


    出來之前,她就以換衣服為由,迴房間拿了許多銀子。


    她大大咧咧的來到春滿樓,還未踏入,就發覺了不對勁。


    平日熱鬧無比的春滿樓今日竟然鴉雀無聲,且不說歌舞升平,就連人走動的腳步聲都不曾有。


    一般這種架勢,怕是哪個大人物來清唱。


    穆靈裳忽然想到了李暉。


    莫非,他饑渴難耐,來找姑娘了?


    這可真是絕佳的機會!


    穆靈裳趕緊躲在門的一側,等了半會,果然從街邊徐徐行駛過來一輛封閉嚴實的馬車,造型倒是樸素平常,裏頭人掀開簾子,外麵的幾個護衛立刻就擋了上去。


    穆靈裳根本看不清裏頭的人的樣貌,更遑論覺得裏麵是李暉。


    這次清場,她若冒然出現,定會引起李暉的警惕。


    四十多歲的老家夥,心府極深,不然怎麽能娶到聞喜公主,還能在風月場所逍遙而不被發現呢?


    看來,隻有以毒攻毒了。


    李暉既然喜歡女人,那麽……她就好好陪他玩一次。


    穆靈裳從門側出來,找到離得近的店鋪,鑽了進去,再出來時,已經是女子打扮,一身白紗如縹緲仙子,周身散發著微光,在這塵世間尤為亮眼。


    她故意在春滿樓前走來走去,滿眼焦灼,像個迷了路的無知姑娘。


    街上行人少不了色狼,他們巴巴的湊上來,想要帶這個迷路的姑娘迴家,眼神滴溜溜的就沒在穆靈裳的身上移開過。


    “去去去,我春滿樓的人你們也敢動?”


    突然,一個粗曠的聲音傳了出來,嚇得幾個色狼撒腿就跑,誰敢跟春滿樓作對啊,這等於和全部的男人對抗。


    聽到這聲音,原本迷茫著的穆靈裳忽然雙眼明亮起來,轉過身去時又是滿眼落寞。


    “謝謝你替小女子解圍,可小女子卻不是你春滿樓的人,小女子還有事,先告辭了。”


    穆靈裳剛要走,春媽媽就一臉堆笑的湊了過來,她可不想放過這個天生的尤物,尤其她身上清冷孤傲的氣質,真是能迷的萬千男人欲罷不能。


    “哎哎哎,別走啊姑娘!”春媽媽捏著手絹,扭著細腰,來到穆靈裳麵前,將她攔住。


    “姑娘且看天色漸晚,外頭不安全,不如暫且在我這委屈一下,明日在趕路呢?”


    “也好。”


    穆靈裳答應的很痛快,她本來就是想進這個春滿樓,隻不過小小的算計了一下,如果她直接就進,這個春媽媽不僅會懷疑,還會更加警惕。


    春媽媽此刻還在沾沾自喜,馬上就要出四季如春這個小歌舞春們了。


    三春多了個女人,真是美得冒泡啊。


    穆靈裳假意什麽都不懂,跟進去先看看。


    裏麵果真一個外人都沒有,就連仆人們都要消失不見了。


    “春媽媽,這裏頭的人呢?”


    穆靈裳不經意的發問,引來春媽媽緊張的迴首,伸出手指放在嘴邊,“噓……”隨後又神秘道“今兒個是大客,他的身份太多限製,因此保密也是正常的。”


    “什麽大客讓春媽媽都這麽緊張?”


    穆靈裳進一步追問,春媽媽卻再也沒透露有用的信息。


    “你去那個房間歇著吧,必要時再出來。”


    穆靈裳在迷惑的雙眼下,茫然的朝著房間走去,心裏已然有數,怕是怕她打擾到那家話辦事吧。


    她不能眼睜睜的看著那家夥老牛吃嫩草。


    趁著春媽媽忙別的事,穆靈裳在床上塞了個枕頭,就溜了出去。


    她噔噔噔的上了二樓,索性沒人,也不存在被攔,隻是靠近撫柳房間時,就聽到了裏頭細碎之聲傳來。


    那是一種說不清的壓抑,來自撫柳的低吟,聽起來,她很不開心,似乎正受著什麽虐待。


    透過她的窗戶,穆靈裳可以隱約看到,李暉那家夥整個人都躺在撫柳身上,猶如一攤死屍。


    至於他到底狀況如何,她還不能貿然進入。


    於是她隻能小聲唿喚撫柳,


    撫柳滿眼厭惡的看著李暉,要不是這個男人,他的一生也不會如此糟糕。


    猶記得當年雨深,她走在街上,為母親采購食材。


    她一身煙青羅裙,如水如墨,即使頭上毫無裝飾,也難掩姿色。


    李暉大婚剛過,意氣風發,走在街上都是昂首闊步。


    他直愣愣的走著,撫柳因為采購也沒有看到身後有人,退著直接撞了上去。


    瓜果掉了一地,咕嚕嚕的越滾越遠,


    “對不起對不起,我沒看到。”


    李暉自然沒道歉,道歉的是撫柳。


    她為自己的走神而道歉,卻道了個寂寞。


    “無妨。”


    眼前姑娘青澀的臉龐,如細雨下綻放的滋潤花朵,嬌嫩欲滴。


    李暉的心顫了顫,尤其撫柳起身時,細腰盈盈一握。


    撫柳完全沒有在意李暉是什麽眼神,她也沒確定,於是沒有詢問。


    李暉幫撫柳把地上掉落的菜蔬都撿起來,一片片的放進她的籃子裏。


    撫柳那時年少青澀,哪裏懂得那些,隻覺得心如小鹿亂撞,臉都紅了。


    “你怎麽不臉紅?”


    她抬頭望著李暉,問出了一個無關緊要的事。


    李暉被問到,嗖的臉頰肉眼可見的紅了起來,包括耳垂之間,都紅的嚇人。


    旁邊隨從清咳兩聲,李暉忙站了起來,當作什麽都沒發生過似的,錯開撫柳,走遠了。


    撫柳站在原地,瞧著沒了影的人,總覺得那個男人是在被誰控製。


    李暉滿腦袋都是那清麗俊雅的身影,幾乎把他的內心占的滿滿當當。


    公主府內,聞喜公主一身嬌媚的黃裙,滿頭首飾,襯托的她氣色極其富態。


    “駙馬呢?”


    她有一搭沒一搭的下棋,蔥白玉指夾著棋子落下。


    “迴公主,駙馬在街上遇到了個女子,停留了一會。”


    地上跪著的是一直跟蹤著李暉的人。


    聞喜公主一聽到女人這兩個字,指尖的棋子驟然掉落,晃了三晃,平靜下來。


    “本宮知道了,下去吧。”


    她輕揮手,腕間赤金鐲子明晃晃的發著光。


    李暉迴了府,第一件事就是找到聞喜公主。


    他老遠看到她在賞景,整理好衣衫,走了過去。


    “喜兒,你在作甚?”


    “跪下。”


    李暉扯著笑容過去討好,卻沒想聞喜公主眼皮都不抬一下,吐出了這兩個字的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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